芳草笑道:“小公爺笑得可燦爛了,要不然我能這么高興的回來報信兒嗎?雙喜和我說,皇上已經答應收回圣旨了,怕是不一會兒就有人重新帶旨意來呢。”
阮云絲終于回過神來,連忙起身道:“皇上……答應了?收回……收回成命,可……可這……這不是……”
往下的話她沒說出口,但是芳草仔細一想,就明白了,連忙笑道:“我聽雙喜說,好像是國公夫人最后拿了婚書出來,說之前一直沒找到,皇上一看,原來姑娘和小公爺早已有婚書,雖然您逃婚了,可在律法上,您就是小公爺的妻子。因此便收回成命了。這一來,就不算是傷了皇上的面子,最多是誤會一場。”
阮云絲心中也不知是個什么滋味。當日蘇名溪和她攤牌時,也曾經說過婚書在他手里,那時自己求他不要用婚書逼迫,他也就放過了。卻沒想到,到最后,竟是這一紙婚書,將自己救出了那刀山油鍋。
“雙喜怎么會知道這么多?”
屋中所有人都興奮之極,倒是阮明如興奮過后,想起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他和掃書在一起說話,等我過去,就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我了。”芳草說完,忽然看向鐘秀,掩嘴笑道:“是了,我竟忘了,今兒合不該我去打探消息,該秀妹妹去才是……”一語未完,鐘秀已經是紅透雙頰,追著她就打。
成了,竟然真的被他辦成了。他讓我不用怕,我就果真不用再害怕了。
滿屋歡笑聲中,阮云絲默默走到自己的臥房,伸手推開窗子。見那原本茂盛的銀杏樹葉已經落了一大半,她的淚水忽然就涌出來,捂著嘴忍不住嗚嗚地哭。
這是真正的喜極而泣。絕處逢生和如愿以償的巨大幸福感讓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終于是撥云見日,雨過天晴了。”
忽聽蕓娘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阮云絲回頭一看,就見她站在不遠處,面上帶著由衷的欣慰笑容,她心里猛地一酸,忍不住撲進對方懷中。哽咽道:“姐姐,我真的不敢想,不敢想真能等來這一天。”
“好了好了,這不是等到了嗎?云絲妹妹,你是個不平凡的女人。俗語說,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我一直就擔心你太過堅強,老天爺看不過去。如今總算是還好,能攤上蘇小公爺這樣的男人,還對你如此一往情深,這是你的福氣。只是妹妹,你這一回,是甘心情愿的嫁他嗎?”
阮云絲點點頭。臉上還掛著淚,嘴角卻綻開一絲羞澀笑容,小聲道:“現在讓我為他做任何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哪怕是嫁入豪門,哪怕是可能會有一些勾心斗角。沒關系了,只要是為他,我都愿意去接受。”
“這就好。”蕓娘點點頭,微笑道:“其實這些事情,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喜歡去做,如今小公爺一片苦心終于換得妹妹這一句心甘情愿,你們往后的日子,就算有一點波折,也一定是幸福和美的呢。”
兩人坐在窗前榻上說著話,不知不覺時間便流逝而去,蕓娘不由得疑惑道:“不是說小公爺在前廳嗎?想來世子爺也不是沒眼色的人,這時候還拽著他說個沒完吧?怎的還不過來?”
阮云絲心里也正疑惑呢,兩個人出來,就見鐘秀和碧秋芳草等人也都在談論這問題,見阮云絲出來了,芳草便道:“姑娘,我打發了珠兒去前廳探探,想必就快回來了。”
果然,不一會兒珠兒回來,對阮云絲笑著道:“姑娘別急,這會兒小公爺在侯爺面前,世子說,侯爺難得這么高興,幾位姨娘也在那里說話呢,讓姑娘再等等。”
“等什么?有什么好等的?”
一句話把阮云絲的臉都說紅了,連忙來到織機前,將那織壞了的錦緞從織機上撤下來,心中卻是甜蜜無比。又想到當日自己和蘇名溪便是老侯爺定下的親事,自己逃婚離家,誰知道如今八年快過去了,兜兜轉轉,竟還是他們兩個在一起,不由得感嘆了一番造化弄人。
老侯爺的確是高興,不,高興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老人家簡直就是興奮如狂了。拉著蘇名溪的手,即使話說的不清楚,還是說個沒完。蘇名溪雖然急著見阮云絲,然而此時竟也極耐心地和老侯爺交流,面上反而看不出一絲焦急之態。
阮思齊在旁邊看著,心里也十分感動,蘇名溪能夠如此耐心地應付著老侯爺,正是說明阮云絲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常重要,所以對她的父親,哪怕只是這樣一個口齒不清又有些小孩子性的老人,他也給出了足夠的尊重和耐心。
眼看時間流逝,天都快晌午了,幾位姨娘才上前笑道:“老爺,您放小公爺去見見三姑娘吧,這一連串的事情便如那接連不斷的滾雷般,不聽小公爺親自說經過,三姑娘怎么能放下心來?”
阮思齊也上前幫腔,老侯爺咧開嘴樂了,大概也是想到自己這么拉著蘇名溪說個不停不厚道,于是點點頭,沖他揮揮手,意思是讓他去見阮云絲。小公爺在這里磨了半天嘴皮子,如今總算得以去見自己心愛的人,于是連忙出門,直奔枕香閣而去。
然而那腳步越接近枕香閣,卻越發慢下來,蘇名溪自己也覺著有些好笑,暗道怎么了?好容易過來,怎么倒還生出近鄉情怯的感覺了呢?明明之前過來的時候還沒有這種緊張啊。
卻說樓上幾個女孩兒,顧不上天氣冷,推開窗子把那脖子都抻成了長頸鹿,這會兒終于看到蘇名溪,不由得都歡呼起來,一起到阮云絲面前笑道:“姐姐姐姐,小公爺過來了。”
蕓娘咳了一聲,又好氣又好笑瞪了鐘秀等人一眼,沉聲道:“小公爺是過來找云絲妹妹說話的,趁早兒咱們別在這里礙眼。”
說完就要拉著眾人出去,鐘秀等人哪里舍得,央求著自己就在屋里,不說話,可蕓娘這時候十分的鐵面無私,不由分說,一個個都拽了出去,只把一座枕香閣都留給了阮云絲。
阮云絲這會兒卻也緊張起來,坐在椅子上怎么都覺著有些別扭,有心站起來看看蘇名溪走到哪里,又怕被他看見,覺得自己不矜持。因站起身又坐下,忽見屋內空無一人,又覺著只有自己面對蘇名溪似是有些不妥,到時連個倒茶的丫頭都沒有,有心叫她們回來,可是若叫了回來,蘇名溪還和自己說什么話?難道兩人對坐著,要說什么“天氣不錯,明天是初十了”之類的廢話嗎?
心中潮水般的千頭萬緒,忽聽門外響起腳步聲,她是知道蘇名溪功夫的,要想做到悄無聲息分明不難,這是特意給自己通知吧?因也就站起身來,果然就聽對方遲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阮姑娘……”
“哦,進來吧,門沒插。”阮云絲答應了一聲,只這一句,就后悔的她想把自己舌頭咬下來,這都是什么廢話啊?大白天插得什么門?
蘇名溪疑惑走進來,左右望了一眼,他是什么人,只一眼,就可以判斷出這枕香閣內除了阮云絲之外再無別人,不由得驚訝道:“怎么只有阮姑娘在這里?其他人呢?丫鬟們怎么也不在這里服侍?”
阮云絲的臉騰一下就紅了,便瞪了他一眼,心想不是說這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物嗎?怎么現在還問出這笨話來。
因這一氣,倒把心中緊張情緒壓下,一邊到桌邊倒茶,一邊盡量輕描淡寫道:“蕓娘拉著她們,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怎么?蘇公子怕沒人端茶倒水服侍你?這不還有我在呢?”
蘇名溪被阮云絲一瞪,立刻就明白過來了,心中也不由得暗罵自己是笨蛋,此時見阮云絲倒茶,便忙搶上前去,連聲道:“不敢勞煩姑娘,我自己來就好,仔細燙著你。”說完便去奪那茶壺,卻不料手指碰到阮云絲的纖纖玉指,只讓他心神“轟”的一聲大震,手像觸電般松開來。
阮云絲低頭微微一笑,暗道這好歹也是二十多的人了,兒子都快七歲了吧?如今竟也青澀的像個毛頭小子一般,因為是我的緣故嗎?
一念及此,心中情意大盛,忙勉強鎮定了一下心神,舉起那杯茶遞給蘇名溪,真誠道:“沒有酒,云絲就以這杯茶相代,多謝蘇公子為我……飛蛾撲火,終至功成……”一語未完,目中已是淚光閃爍,不由得連忙扭過頭去。
蘇名溪癡癡看著她,只覺心中似是歡喜的要炸開來一般,接過那杯茶,也動情低聲道:“甘之如飴,九死無悔,幸而總歸是皆大歡喜。”說完將那杯茶一飲而盡。
他只是說完這句話,覺著胸中意氣縱橫,不由得便拿起酒桌上喝酒的氣勢,卻不料這是熱茶,一大口下去,只燙的連連咳嗽,登時什么深情厚意都蕩然無存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