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絲忍不住笑道:“這事兒怎么能由我出面?問清楚了南哥兒心意,讓掃書過去和五公子說一聲,派人上門提親就是,妹妹怎么……”她說到這里,話音一下子就戛然而止,愣愣看著蘇吟玉,結結巴巴問道:“怎么……會……會忽然……想起問……問這個?”
蘇吟玉一聽見阮云絲這話,心中就知道她有些明白了,不由得又羞又窘,急忙站起身來道:“沒……沒什么,我……我也困了,回去睡個午覺。”說完一溜煙兒奔出去,等阮云絲追出去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影子。
鐘秀便奇怪道:“姐姐和三姑娘怎么了?我看三姑娘跑的比兔子還快,莫非是姐姐打趣她了?”
阮云絲眼睛都是直的,吶吶道:“哪里是我打趣她,老天爺,我寧愿是她來打趣我,我的天啊,這可怎么辦?我……我要怎么和名溪說,天啊……”
“奶奶這是怎么了?”
芳草和碧秋從沒見阮云絲這哭天搶地似得模樣,就算被圣旨賜婚時,也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啊?三姑娘究竟是說了什么?便把主子嚇成了這樣?又關小公爺什么事兒?
幾個丫鬟的八卦之魂都熊熊燃燒起來,可想也知道,阮云絲怎么可能輕易和她們說這種事,到最后,也只能自己在心里猜測罷了。
阮云絲這一下午都是恍恍惚惚的,直等到傍晚時蘇名溪進了家門,聽丫頭們說奶奶不知道和三姑娘說了什么,一下午神思不屬,他就連忙來到內室,果然,就見妻子坐在窗前,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也似,不過是走了幾步路的功夫,就聽她嘆了三口氣。
“怎么了這是?吟玉從小兒嬌生慣養,有時候做事難免任性些,你不用在意,回過頭來不到一天,她就把自己做過什么事兒都忘了。”
蘇名溪走到阮云絲面前安慰她,話音落,卻見妻子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道:“這事兒別說一天,就是一個月一年,怕也是忘不了的。”
阮云絲一向都是沉穩端莊的人,蘇名溪還從未看見過她這樣又可憐又可笑,如同一只被鼠夾子夾住了的小老鼠一般可愛的表情,當下不禁又憐又愛,便輕輕抓住了他的手摩挲,一邊含笑道:“究竟什么事兒?你說給我聽,讓為夫來幫你。”
“幫我?你不打我就不錯了。”阮云絲一腦袋杵在桌上,讓蘇名溪更加好奇了,笑道:“什么事兒讓你說這樣的話?再說吟玉犯的錯兒,我打你做什么?放心,我說過要幫你,就一定會幫你,吟玉還是很聽我話的。”
“這可是……相公你自己說的。”阮云絲這會兒巴不得有人把這件苦差事給搶了去,一聽蘇名溪在那兒為了丈夫面子上趕著,哪里還肯客氣,見左右無人,方附在蘇名溪耳邊說了幾句話。
“什……什什什……什么?”
饒是小公爺身經百戰,從小就經歷過無數的風浪,此時讓愛妻這幾句話一說,也不由得一個腚墩兒就坐在了榻上,兩只眼睛直勾勾看著門口,吶吶道:“我……我是不是聽錯了?云絲,我是在做夢是不是?”
“天還大亮著呢,做什么夢?相公,您這理由剛剛我都用好幾遍了。”阮云絲嘆了口氣,然后坐到蘇名溪對面:“呶,剛剛可是爺自己親口說的,這事兒你幫我,太太老太太那里,你自己去說,我是絕不會開口的,這進了你家門,長輩們心里本來就不自在,如今要是聽到這個消息,這剛剛對我有了點好印象,還不得敗光了啊,恐怕生吃我的心都有了。”
蘇名溪沒好氣瞪了阮云絲一眼“獰笑”道:“云絲,你以為把事兒往我這里一推就完了?呵呵,別想得美,咱倆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吟玉是跟誰學的這份剛強,你心里沒數?”
阮云絲“嗚”的一聲垂下頭,無奈道:“那你說怎么辦?這可不怪我啊,南哥兒甚至都沒怎么見過三姑娘,就算找我商量事,也是在掃書帶領下規規矩矩的來,說完話就走,這……這都沒碰過面兒啊,妹妹……她怎么就會……”
蘇名溪也苦惱道:“實話和你說,當日那婚書本來被母親撕毀,是吟玉偷偷存下來,才讓我有了修補機會,請皇上收回成命。這妮子挾著這件功勞,早就說過她的婚事要自己做主,讓我幫她呢。我以為她不過就是找個小門小戶家的人,誰知道……她……她竟喜歡了南哥兒,這……這成何體統?”
“你小點聲吧,怕人聽不見嗎?”
阮云絲急的打斷他,走出去四下里看看,芳草倒是機靈,聽見里面夫妻二人似乎在說悄悄話,早把人都打發了出去,她便回來發愁道:“這怎么辦?我看這丫頭不是會輕易放手的人呢。”
“原本是會輕易放手的,不過如今有了你這么個嫂子為例……”蘇名溪說到這里,看見阮云絲氣哼哼瞪著自己,于是揮揮手,抹了把臉喃喃道:“唉!不提也罷。”
“那你倒是說,這事兒究竟怎么辦?”阮云絲也顧不上和丈夫慪氣,連忙上前討主意。話音剛落,忽聽外間重重腳步聲響,接著芳草的聲音道:“奶奶,袁姨娘過來了。”
“她來做什么?”
阮云絲有些驚訝,卻見袁姨娘走進來,笑著向蘇名溪和阮云絲行了禮,低頭道:“后日是妾身母親的壽辰,爹爹母親距離遙遠,妾身也不敢奢望回門,只是從今年過完年,家里便時有信來,說母親身體不大好,因此妾身有意后日去寶鼎寺為母親祈福,特來討奶奶的示下。”
阮云絲笑道:“這算什么大事,你這是盡孝,既如此,就過去吧,這家里的事情都是你管著,你自己挑人,多帶幾個護著周全也就是了。”
袁姨娘答應了一聲,又聽阮云絲道:“是了,蕭姨娘這些日子怎么樣?聽說昨兒請了大夫。”
袁姨娘笑道:“是,爺心慈,特意請了御醫過來瞧,其實還是老毛病,今早妾身去看她,她還拉著妾身說,雖然命里無福,但是賜給她這樣一個丈夫一個婆家,也就是她的福氣了,爺昨兒下午去看她,她很是感激呢。”
蘇名溪神色不變,阮云絲心中也明白這女人趁機暗暗挑撥的用意,心中十分不齒,聽說蕭姨娘沒有大礙,便揮揮手讓她出去了。她自己眼下還有這么一大件煩心事兒要和蘇名溪商議呢。
等到人都出去了,蘇名溪方沉吟問道:“之前秀丫頭配給掃書的時候,人人都以為她是你的奴仆,但事實上不是,那么南哥兒也是這般情況么?”
“是這么個情況,可雖然南哥兒是自由身,又是個農戶,但比起你們家的門第,那也是差著十萬八千里,何況他現在又是在幫我打理廠子,可不就是個商人么?我自己覺著他的確是好,只怕老太太太太不會這么想,這可怎么辦?”
蘇名溪摸著下巴道:“我記得,從前咱們倆說話,你曾經提過南哥兒十分聰明的,跟著你也讀了些書,那時候你還笑言,若是把他送進私塾,將來未必就不能考個狀元什么的是吧?”
“是,我說過,只是這和咱們說的事有什么關系啊?”阮云絲焦急跺腳,話音剛落,便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蘇名溪,吃吃道:“你……你該不會……”
“為什么不會?”
蘇名溪霍然起身,一臉嚴肅地沉聲道:“后年便是大比之年,吟玉今年不過十四歲,再等兩年也不是使不得,后年,南哥兒務必要給我考個舉人出來。”
“那……那我的廠子……怎……怎么辦?”
阮云絲眨巴著眼睛看丈夫,結結巴巴地問。
“為夫手下這種人才多得是,大不了多給你幾個就是,放心,有他們在,保管把你的廠子打理的井井有條,咱們國公府也不指望你這廠子的銀子養家,這些啊,全都是你的私房錢。”
阮云絲冷哼一聲,點著蘇名溪的額頭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將來這廠子一年進賬十幾萬幾十萬銀子,到那時你可別眼紅。”
她說完,蘇名溪轉念一想,還真是,阮云絲可是要創造錦繡帝國的人,這情形還真不是不可能發生,當下便哈哈一笑道:“自然不眼紅,咱們什么關系?我沒錢了,云絲你定然會主動給我的,哈哈哈……”
“呸!”阮云絲也忍不住好笑,搖頭道:“別誑我了我的爺,以為我不知道你手里有錢嗎?二十萬兩銀子,隨隨便便就拿出來,還想著我的私房錢?你也有這個臉。”
夫妻兩個調笑了一會兒,蘇名溪深感時間寶貴事不宜遲,因此到書房命掃書去請鐘南過來,一邊就在書架上選起書來。
鐘南如今也住在國公府,單獨的一個院子,離后宅女眷之地也不近,還方便出門。這會兒剛把這個月的賬目看完,想著出去走走歇歇眼睛,就見掃書風風火火跑進來,也不說有什么事,拉著他就跑,只說蘇名溪有天大的事要吩咐他,兩人一路跑著來到書房,因為跑得太急,鐘南鼻頭上都有些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