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你們抬出國公府的名號便能唬住人,告訴你們,趁早兒讓開,不追究你們假冒之罪,不然我們家老太太和姨娘斷斷不會饒過爾等。”其中那仆人叫嚷著,蘇名溪便叫了一個侍衛過來,沉聲道:“怎么回事?”
阮云絲這時候卻往門外看去,只見外面停著幾輛馬車,其中兩輛馬車里的女眷正掀了窗簾子往這邊看,不是別人,正是張靈信的祖母和姚香玉。
這時那老太太和姚香玉注意到好像有人出來了,也忙注目瞧過去,同時和阮云絲對上了眼神,她們不由得一怔,隨即就放下了簾子,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小廝跑過來,對那幾個仆人道:“老太太說了,今兒不在這晦氣地方吃,另尋別處去。”
那幾個仆人此時看見了蘇名溪與阮云絲,也是驚疑不定,其中一個老仆是在張靈信還未發跡時就在她們家伺候的,雖然阮云絲現在已是今非昔比,但模樣并沒有多大變化,因此他心里正打著鼓,接著便得了這小廝傳得信兒,于是便越發肯定了,帶著那些仆人往馬車退去。
“一個大理寺卿的家人罷了,竟然也敢這么橫行霸道的,咱們國公府還沒做出這樣的事兒呢。”
先前讓蘇名溪安心看戲的王彪冷笑一聲,轉頭對蘇名溪道:“爺,奶奶,適才這張家人要過來吃飯,掌柜的說今兒酒樓被包下來了,她們竟不肯,非要往里闖,因小的們就連忙攔住,他們卻硬說咱們是假冒的,恰好這幾日也沒什么樂子,大伙兒索性就看他們耍耍,嘿嘿嘿!倒是爺和奶奶這會兒過來,把這些家伙驚走了。”
蘇名溪搖搖頭,淡淡一笑道:“跳梁小丑罷了,也虧著你們有這個閑心。”因對阮云絲道:“行了,咱們上樓吧。”
阮云絲點點頭,和蘇名溪一起回去,蘇名溪見她臉上似乎有些感慨的模樣,便放慢了腳步,輕聲問道:“怎么了?可是剛剛看見了故人?”
阮云絲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都過去的事了,剛才看見了張家的老太太,算一算,我倒也有四五年沒看見她,倒是比從前老了許多。”
蘇名溪笑道:“難道你還想她不成?”說完卻被阮云絲白了一眼,冷笑道:“想她?我為什么要想她?當日他們家一文不名時,是我拿出逃家時存下的那點私房銀子幫襯著,又看那人苦讀不輟,卻因無錢孝敬主考而屢屢名落孫山,有些不忍心,又拿出錢幫他活動,得了舉人功名。到后來這位太婆婆和我說什么?女人便該三從四德,似我這般對丈夫不敬的,便是道德敗壞,即便休了也是應當,又說我這樣要強的,離開他們張家,便是沿街乞討凍餓而死也不是稀奇事。就算我自請下堂,好歹曾經幫過她們家,她卻是字字誅心,從那時起我便知道,是我逃婚的懲罰到了,上天不容我,才讓我瞎了眼,找了這么家白眼狼。”
蘇名溪見她有些氣憤,又想到她當日那樣堅決地自請下堂,只怕不單單是被張靈信傷透了心,對方那位祖母和母親怕也沒少往云絲心上扎刀子,因便輕聲道:“罷了,終歸是過去的事,那婦人既沒有感恩之心,你也不必生氣,權當那點兒銀子喂了狗,說起來,我倒佩服你,養在深閨,虧你逃婚后竟一步不錯,到底也沒讓家里人找著,還知道給自己積攢下私房銀子,果然你是個能干的。”
阮云絲知道這是丈夫安慰自己,不由得笑道:“你知道本奶奶能干就成,日后敢對我不好,我如今私房銀子可是了不得,走到天涯海角你也找不到。”說完已經來到二樓上,楊老太君問是怎么回事,蘇名溪便簡單說了。
卻聽一旁伺候的一個媳婦笑道:“也難怪那張家人誤以為咱們是冒充的,她們之前吃過一次虧呢。老太太太太和奶奶只怕不知道,先前可是鬧了大笑話。也說是出城散心,回來的時候就要在太和樓用飯,卻不料酒樓也被包下了,張大人要仗勢硬闖,就有幾個護衛出來攔著,虎著臉說是晉國公府家眷在里面用飯,只把張大人噎得含恨而走。誰知回了京城一打聽,才知那天咱們家并沒有人出去,只把張大人氣得瘋了也似,揚言說定要那假冒國公府的人家付出代價。誰知折騰來折騰去,這事兒也沒折騰出名目,日后便偃旗息鼓了,京城里前些日子都是這個笑話兒呢。”
楊老太君等人都不知道這個典故,聽后也不由得十分驚異,卻聽蘇名溪笑道:“這事兒不好說,雖是冒著咱們國公府的名兒,只怕對方身份倒還要比咱們高,尋常百姓哪里敢冒這種大風險?就算咱們不追究,張靈信和他義父也不是好惹的。過后萬萬沒有偃旗息鼓的道理,這定是有身份的故意借著國公府名義慪他呢。”
阮云絲也是這樣想的,暗暗想了幾個人選,恐怕也是太子那邊的幾個皇子郡王吧,不然別人可沒有這樣大的膽子。
被這件事一鬧,眾人倒增添了幾絲興致,加上這酒樓的菜也十分精致,不比國公府里的廚子差,又是新鮮的口味,因此眾人吃的著實歡暢。吃完后方登上馬車回府。
這一趟卻是讓國公府上下盡皆玩得盡興,就連蕭姨娘,提起小王村的山清水秀,寧靜祥和,也露出向往之意。不過玩過了,自然就又恢復了大宅門的生活。
阮云絲的院子里依然忙碌,劉夫人如今掌權管家也是忙著內外,袁姨娘的肚子也漸漸顯了點形狀,她倒勤快了許多,每日里往老太太劉夫人和阮云絲的院子里走著,雖不知是不是為了炫耀,但如今卻的確收斂了不少,說話做事也漸漸恢復了從前那般八面玲瓏,未語先笑,若不是知道她的品性,怕是阮云絲都覺著這是個可親的人。
這一日除了袁姨娘,阮云絲蘇吟玉蘇吟采都在老太君面前坐著說話,談論的話題卻還是圍繞著前兩天的小王村之行,因老太君又問起阮云絲都在織什么料子,阮云絲便答了,也不知老太君怎么想的,竟忽然就想到了那絮團兒,又問究竟,阮云絲便笑說:“前兒弟弟來信說是長得不錯,等中秋過后,回去看的時候大概便可以收成了,一切還要看那里面的絮怎么樣?”
說著話的功夫,幾個丫頭便陸續斷了盤子上來給眾人送點心,,送去楊老太君那邊的是一盤雞油卷兒,楊老太君便厭煩道:“大熱天誰吃這個?你們大奶素日里是個葷素不忌的,端給她吃吧。”
小丫鬟把盤子端過來,就聽阮云絲笑道:“我也不太喜歡這個……”一語未完,只覺喉頭一陣翻涌,她忙用手捂了,卻是干嘔了一口,因連忙揮手命小丫頭端下去。
小丫頭唬了一跳,連忙遵命,卻見阮云絲又是干嘔一口,之后才蒼白著面色笑道:“我素日不吃這些雞油做的東西,沒想到今日竟發作的這樣厲害,倒在老太太太太面前失態了。”
楊老太君和劉夫人卻是面上隱了喜色,劉夫人鄭重道:“哪有不吃的東西就干嘔的?別不是有了什么癥狀吧?”說完就命身旁小丫頭去請大夫過來。
阮云絲愣了一下,接著才明白老太君和劉夫人是誤會自己懷孕了,不由得滿臉通紅。
平心而論,她也盼著有個孩子,只是這東西也不能強求,何況自己的小日子還沒到時間,哪有懷孕這個時候就有早孕反應的?因怕楊老太君和劉夫人空歡喜一場,便忙搖頭否認,楊老太君和劉夫人聽說她小日子這個月還沒到時間,倒不好做是否懷孕的猜測,不由得也有些失望。
然而大夫終究是請來了,廳上眾人只當是白請了來,因為誰都知道早孕癥狀也不能這樣早的。卻不料大夫診完,竟立刻給楊老太君劉夫人等道喜,只說大奶是有喜了。
這可真是一語驚人,楊老太君和劉夫人怔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只歡喜的不知怎么樣才好。連阮云絲也愣住了,只是她也不好問大夫這早孕反應哪有這么快來的?不過她不好意思,劉夫人此時卻顧不上這些個,直接請了大夫去堂屋,又使喚婆子過去問他,一問之下,大夫也疑惑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讓婆子回來問問阮云絲上次小日子是什么時候來的。
結果等阮云絲一說出答案,廳上眾人無不絕倒,原來竟是大上個月的二十八才來的,距離這個月整整兩個月。阮云絲看楊老太君和劉夫人盯著自己的眼神不善,忙站起身賠笑道:“媳婦這……向來是兩個月一次,原本算著日子就在這一兩天了,沒想到,這……這兒媳委實也沒料到……”
楊老太君和劉夫人雖然惱她這會兒卻變笨了,但終究亦是歡喜無限的,便都笑道:“你素日里是個聰明的,怎么這會兒卻糊涂起來?白白鬧了個大笑話,這讓人家大夫知道了,還說咱們國公府怎么娶了一房傻媳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