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崇禎八年七月,河南蝗災。
蝗蟲席卷河南。蝗災所帶來的殺傷力,更勝于千軍萬馬。于是河南遍地大赤,饑民無數。隨后,可怕的蝗災繼續開始蔓延。
河北、山東等地無不招災。
可怕的蝗災,讓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饑餓帶來的死亡威脅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百姓。易而食、母烹其女而還食肉之的事情比比皆是。
朝廷下令賑災,但各地官員無不陽奉陰違,更有甚者,竟然借著賑災之機大發其財。蝗災的蔓延,賑災的不利,也讓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了以高迎祥為首的流寇之中。
流寇勢力大振。
三邊總督洪承疇的追剿力度也同時開始加大。
洪承疇手下不凡大將,賀人龍、艾萬年等,皆以勇猛智謀稱冠于當時。而臨洮總兵官曹文詔,勇猛冠絕一時,號稱“大明第一良將”。
在鳳陽丟失,皇陵被掘之后,中原諸將雖然沒有遭到處罰,但卻人人臉上蒙羞,洪承疇大召諸將,他對著自己的部下只說了這么幾句話:
“難道我中原諸將,論打仗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勝得過從蠻荒之地來的丁云毅嗎?論勇猛竟然還不如一個常年生活在海上的小嗎?我實在沒有顏面再見諸位。”
眾將無不羞愧,曹文詔大怒,起身道:“丁云毅何許人?不過海上漁夫。今我中原諸將蒙羞,曹文詔愿與賊軍決死!”
洪承疇大喜。但卻捂著臉道:“且去,且去,看汝如何成功!”
曹文詔當即點齊部下,奮勇轉戰于陜西、山西、河北等省。接連追殺了點燈、張飛、紅軍友、李督司、可天飛等流寇領袖,被流寇稱為“不共戴天曹文詔”。
洪承疇聞報欣喜若狂,當著部下的面大贊曹文詔:“我有曹文詔,勝過丁云毅!”
這個“勝過丁云毅”的總兵官曹文詔,的確也給洪承疇爭臉面。
他于隨州破敵,斬首三百八十余級。此后,洪承疇因為流寇盡數退入關中,于是命令曹文詔入關。然后由閿鄉取山路至雒南、商州,直搗民變軍根據地,再從山陽、鎮安、洵陽入漢中。曹文詔抵達商州。流寇離城三十里安營,營火滿山。曹文詔率其侄參將曹變蛟等夜襲。獲勝,直追至金嶺川。流寇據險以千騎迎戰,曹變蛟大呼陷陣,民變軍敗走。
和他叔叔一樣,曹變蛟也是勇冠三軍。流寇聽到大小曹將軍的名字,無不驚懼。
在一次和流寇的交手中,敵軍將首令手下大喊:“曹文詔已死!”,企圖蠱惑人心。但亂軍之中。曹文詔一條長矛舞的龍飛鳳舞,頓時穩定軍心。最終變被動為主動,打敗敵軍。
曹文詔到達了他軍事生涯的巔峰。但這同時也是他走向窮途末路的開始。
流寇圍殲曹文詔的戰斗悄悄的開始了
高迎祥、李自成率部西走寧州,與活躍在慶陽一帶的過天星、蝎塊、亂世王等合兵,籌劃了圍殲曹文詔的伏擊戰。
流寇先于寧州湘樂鎮巴家寨伏擊了明副總兵劉成功、艾萬年,游擊王錫命帶領的三千人馬,明軍大敗,艾萬年及副將柳國鎮被殺,劉成功、王錫命負重傷脫逃。
當rì在安徽戰場,丁云毅血戰潁州,艾萬年遲遲不肯發兵,沒有過多少時候,他卻死在了流寇的手里,潁州那些死難的軍民,冤屈稍稍得到了一些發泄。
艾萬年等人死后,駐邠州的洪承疇聞訊,憂慮萬狀,手足無措,唯有把希望寄托于愛將曹文詔。曹文詔聞知艾萬年戰死,怒不可遏,拔刀砍地,瞋目大罵,請命出征。
洪承疇大喜道:“非將軍不足平此賊!”
曹文詔帶領三千人馬前往征討,流寇在湫頭一帶埋下伏兵。
曹文詔之侄曹變蛟統率銳師在前打先鋒,曹文詔率步兵殿后,行至湫頭峴,流寇伏兵突起,把明軍截為兩段,分兵圍殺。曹變蛟搶先為戰,斬殺流寇五百余人。流寇佯裝潰敗,向東面的林區撤退,明軍緊追三十里,到達雕翎關。眼看明軍進入埋伏圈,流寇四面殺出,與曹文詔大戰于湫頭趟坳。明軍兵力分散,首尾難顧,喪失應戰力,死傷慘重,暴尸山野,血流成河,盡染村莊。
次rì,流寇由亂世王當先鋒,李自成居中,過天星繼后,重又包圍了明軍。曹文詔左追右擋,且戰且退,流寇又誘敵西向。
明軍行至娑羅寨,流寇埋伏萬騎,四起合圍,矢飛猬集。流寇不知圍住的是曹文詔。其時,明軍有一小卒被縛,急忙大叫:“將軍快快救我!”
流寇中從明軍叛降過來的一小卒指著曹文詔道:“這就是曹總兵。”
流寇欣喜萬分,圍攻更急。曹文詔疲于奔命,擊殺農民軍數十人,轉斗數里,身受重傷十余處,經煙村堡溝的紅泥城,跑到姬家山,眼見內無戰將,外無援兵,突圍無望,乃大叫:
“當rì在潁州,丁云毅亦是內外交困,沒有一兵一卒增援,今rì我終于懂他當rì死地絕境的憤怒了!”
說完,拔刀自刎而死。
這一役,李自成率領的流寇重創明軍,曹文詔部損兵大半,游擊將軍及將官歿者二十余人。尤其是向為洪承疇所器重、以善戰著稱的曹文詔,在此役中兵敗自刎,使明軍為之喪氣,而流寇歡呼雀躍。
洪承疇聽到了曹文詔的死訊,放聲大哭,邊哭邊道:“我麾下曹文詔,勇猛足以與丁云毅匹敵,可丁云毅在潁州孤軍能堅持九rì九夜,文詔為何不能堅持?文詔既死,我還能借助誰的力量?流寇何時能定?難道要我再去臺灣把丁云毅請來嗎?”
丁云毅不會來了。
在斬殺了曹文詔后。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合兵,與洪承疇大戰關中。十月,流寇戰明軍不力,張獻忠等部出潼關。分十三營東進,高迎祥、李自成大戰胃南、臨潼,東逾華陰南原絕嶺,出朱陽關。十一月,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會師河南閔鄉,合攻左良玉軍,進取陜州,直逼洛陽。攻占光州、霍丘后,向江北挺進。
而這個時候的丁云毅,已經帶著皇甫云杰、段三兒幾人到達了山東。
山東雖然不似河南等地那樣赤地千里,但在蝗災面前。卻也是饑民遍地。蝗災的可怕,遠勝于刀兵之禍。
看著一地饑民,丁云毅不禁搖頭道:“我大明如此動蕩,一半因為,一半卻是天災。”
皇甫云杰嘆息了聲:“從天啟年間開始我大明便是災禍不斷。幾乎年年都有天災發生。到了本朝,更是災禍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元年,杭州、嘉興、紹興三地海嘯,京畿輔旱。赤地千里。二年,山西、山西大饑。三年。山東大水,南京地震。四年。湖北五月下起了大冰雹,山東再發水,臨洮、鞏昌地震。五年,黃河決口,南京、四川、山西、云南地震。六年,京師、江西大旱,陜西、山西、淮、揚等地大饑。七年,太原大饑,百姓爭食人肉。到了今年,卻又蝗災蔓延”
丁云毅聽得心驚肉跳。
也就是說從崇禎元年開始,大明每年都有大型災害,而以這個時候的抗災力量,在天災面前朝廷根本就是一籌莫展。除了減稅、免稅,沒有其它任何手段。但減稅、免稅,卻又讓本來就連年虧空的國庫更加無以為繼,于是,這便造成了惡性循環。
說大明一般毀于,一半毀于天災一點也不為過。
尚可解,天災不可救。
那些餓得奄奄一息的饑民,忽然看到幾騎馬過來,一下都圍了上來,哀號乞求聲不絕于耳。更有人帶著自己餓得已經皮包骨頭的兒、女兒,懇求善心的老爺隨便給點吃的,便可以把自己的親生兒女帶走,從此為奴為娼,任憑老爺吩咐。
一個十五、六歲的黃花閨女,在這里,還沒有一個饅頭值錢!
面對著苦苦哀求的饑民,丁云毅心中大是不忍,正想讓段三兒救濟一些,卻被皇甫云杰攔住:“將軍,萬萬不可。我們能救得了幾個人?將軍只要拿出一個銅板,一粒糧食,數萬饑民便會把我們包圍,到時候我們想走都走不了了,甚至”
皇甫云杰沒有再說下去了。
丁云毅嘆息一聲,知道皇甫云杰說的全是真話。
“將軍,惡人只能我來做了,便是將來遭到報應,我也認了。”皇甫云杰咬了咬牙,拔出刀來,連聲呵斥,驅趕災民。
好不容易才從饑民的包圍中出來,丁云毅又朝后看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么多的災民,自己救不了幾個。
才遠離了大隊災民,前面忽然被人攔住去路,一個老婦人帶著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女,“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馬前,連連磕頭:“老爺,可憐可憐,可憐可憐,都餓死了,都餓死了,您救救我孫女,救救我孫女吧。”
“起來說話。”丁云毅沉聲道。
老婦人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和孫女一起,看樣餓得站都站不穩了,丁云毅指了指少女:“她的父母兄弟呢?”
“餓死了,都餓死了。”老婦人眼神渾濁,眼淚怕是早就哭干了:“先是她娘餓死了,和鄰居換了肉吃,接著她弟弟出門的時候被人綁了,等我們找到,被吃得只剩下了一副骨頭,我可憐的孫,骨頭便還落著他生下來時候他爹給他做得鈴鐺啊。然后就是他爹死了”
丁云毅、皇甫云杰、段三兒幾人聽得毛骨悚然。天下間最可怕、最可悲的事情莫過于此。
“老爺!”老婦人忽然看到了什么希望似的,一把拉過孫女:“我家小土只有十五歲,她可以幫你洗衣做飯,晚上可以陪您睡覺,只要您賞她一點殘羹剩飯,不要讓她餓死就行了,老爺,我求求您,求求您!”
“你叫小土?”丁云毅看了一下那個少女。
嚴重的發育不良,餓得已經東倒西歪,她害怕的直往奶奶身后躲,然后忽然哭了出來:“老爺,您收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您要罵我就罵我,要打我就打我,我求求您給奶奶一點吃的吧。我給您做牛做馬!”
幾個大男人的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
這樣凄慘的場景,哪里只能用“悲涼”兩個字來形容了。
“段三,把吃的給她們。”丁云毅抿著嘴道。
段三兒拿出了干糧,祖孫兩個一看到吃的,雙眼放光,接過來拼命的就朝嘴里塞,吃得急了,噎得喘不過氣來還是一個勁的拼命塞著。
這時候。遠處的十多個饑民似乎一下發現了什么,慢慢的朝這邊走來。緊接著,食物的誘惑魔力是巨大的,越來越多的饑民發現了這里有吃的。
那邊,一下便聚攏了有幾百個人,先是默默的看著,然后,根本無法抵御食物的誘惑,他們朝著這里走來。
“不好。”皇甫云杰大叫了聲:“將軍,快走,不然要出大事了。”
丁云毅也發現了情況不對,一抬頭,倒吸一口冷氣,方才還只有幾百個人,轉瞬便已經有近千人的規模了。
“老爺,快帶著小土走。”老婦人也發現了情況不對,把小土往馬前一堆:“老爺,求您讓小土活下去,我下輩給您做牛做馬報答您!”
丁云毅知道小土在這必定無法活下去,到后來也將會和她的弟弟一樣的結局。一伸手,把小土拉到了馬上。
饑民們發現了他們要逃跑的目的,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量,居然發了瘋的朝這里跑了過來。
一旦被他們抓到,這幾人絕無活路。
“小土,要聽老爺的話啊!”老婦人哭著叫道。
“奶奶!”小土放聲痛哭。
丁云毅身前放著小土,一夾戰馬:“走,沖出去!”
幾匹戰馬也感受到了威脅,咴咴嘶鳴,揚起四蹄卷起塵土飛奔而出。
小土的哭聲隨風越傳越遠
奶奶這時候卻欣慰的笑了
不管怎么樣自己孫女的命終究還是保住了,至于自己是死是活那便也沒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