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時候,臨時挑選出的佩科特人使者從摩和克人的營地里帶回了消息:摩和克人要求華族人在后天天亮之前讓出西點鎮及周邊的土地,以后西點鎮乃至由此以北的哈得孫河上游一帶的貿易都由摩和克人一家承擔。
如此荒唐的理由起因只有一個,南方的德拉瓦族部族就享受了如此的待遇。
這個通牒讓關如中一把拔出腰間的狗腿刀狠狠砍在了堡壘墻垛上。看著堡壘附近佩科特勞工營里一個個蜷縮在窩棚里膽戰心驚的印第安勞工,關如中忽然有了一種嚇走野狗引來豺狼的感覺。
“警長先生,戰俘勞工營里幾個前佩科特人村落的人希望能和我們一起抵抗摩和克人。”威廉鎮長杵著拐杖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疑惑。
“嗯,摩和克人曾經對他們更殘忍,如果西點鎮讓出去,他們基本就是死路一條,現在起碼沒有生命危險,還頓頓溫飽。”關如中想了下,但還是放棄了這個有可能帶來局勢失控的念頭。
“告訴他們,只要別亂鬧事,我們會保護他們的安全,甚至以后還可以恢復他們的村落。”看了下表,覺得曼哈頓社區的援兵已經不會距離太遠,關如中腦子里慢慢升出一個想法。
哼……最后通牒?那就只能看誰的拳頭大了。關如中把狗腿刀插回腰間,臉上露出冷笑。
……
……
阿拉巴契亞山脈山區的夏日極其悶熱潮濕,小小丘陵間平原上,摩和克人的營地燃起了十幾堆篝火,這是曾經與華族人貿易而來的燧石煤油打火機的功勞。穿著麻衣與短褲的摩和克青壯們紛紛圍在篝火邊或靠在大石頭邊聊著天,總人數超過五百人。
幾個首領摸樣的壯漢單獨湊在一座臨時用木頭搭建的窩棚里商量著什么。前一夜從華族人礦場搶來的糧食和挖礦工具還堆放在營地里,甚至在長期貿易接觸中已經有點見識的人還把玻璃煤油燈給點著了,正提在手里四處走動。
無月的夏夜,即便高高舉起火把,營地外的山林緩坡依然全部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不足一公里外的那個礦場勞工營和堡壘也失去了輪廓。
漸漸的,時間已經走過了凌晨,許多摩和克早早地就躺進了他們的獸皮帳篷或是某塊石頭后面,只有極少數守衛還頂著困意圍在火堆邊發呆。包括他們的首領在內,似乎都在等候著一大早去接收這片本就應該屬于他們的土地。
漆黑的夜色下,上百名頭戴鋼盔的士兵和武裝平民悄悄地靠近了摩和克人的營地,幾乎所有人都緊咬著一根小木枝。
以陸上警備隊中尉何語指揮的三個混合排103人,以及關如中指揮的40名西點鎮武裝居民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順著山坡和樹林的掩護,到達了距離摩和克人營地不足100米的一片林地邊緣。
簡單的幾個手勢后,關如中帶的武裝平民紛紛散開,從幾個方向朝摩和克人的營地圍去,他們每個人手里都多了一個臨時配發的帶木柄和鐵頭的奇怪玩意兒。據說這是曼哈頓布魯克林兵工廠最新出產的裝備,一種可以投擲的威力驚人的手榴彈。
丹尼爾森全身都被汗水打濕了,但依然咬著牙緊跟著自己這隊人從西面接近摩和克人的營地。按照出發前那些個當兵的說法,到時只需要把手榴彈木柄頂端的拉環扯掉,然后扔出去就行了,并且扔出去后必須趕緊趴下或后撤。
何語的熒光夜用手表的指針已經指到了凌晨2點整,看了看依然烏云密布的夜空,何語掏出了信號槍。
一發鮮紅色的閃爍光球帶著異樣美麗的長尾升上了夜空。剎那之間撕開黑夜的光影照亮小樹林附近,那轉瞬即逝的光亮之下,只見上百名陸上警備隊官兵排成了三排整齊的隊列,所有的官兵都采取了蹲式,而將燧發步槍緊靠在身體右側。
為了防止只進行過初步訓練的印第安裔士兵發生戰斗隊列潰散,線列第一排是歐裔步兵排的士兵,第三排是馮斌指揮的華族步兵排,而印第安族步兵排則被夾在中間。
看到不遠的樹林邊緣上升的紅色信號。已經潛伏到距離摩和克人營地不足30米遠的西點鎮武裝平民,紛紛掄開胳膊,將手里扯掉拉環正嗤嗤冒著青煙的手榴彈分離扔向了摩和克人的營地。
丹尼爾森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胸腔了,幾乎是哆嗦著手死死握著手榴彈的木柄,但不知道怎么,老是提不起勁。尤其是當前方三十米遠的摩和克營地已經炸出一團恐懼的火團的時候,荷蘭裔小伙子已經全身都在打抖。
“丹尼爾森!快,后撤了!”
起伏炸開的手榴彈煙塵火光讓整個坡嶺下方的狹窄之地都響徹著驚人的轟鳴和雜亂飛舞的火團光絲,到處都是呼喊與慘叫。一個漢子幾乎是用身體將正在緊張中失去肢體控制的小伙子撞開了好幾步。
從眼前那地獄般的火焰爆炸中驚醒的荷蘭裔小伙終于反應了過來,幾乎想都沒想,就掄開了胳膊,一顆還沒有拉開引信的手榴彈就這樣落進了火光起伏的戰場。
……
……
天上升起的那道奇怪而美麗的光團,幾乎讓所有還未入睡的摩和克人都站直了身體,紛紛抬起手指向了夜空,不少人還舉著手里的骨矛發出了長嘯,似乎在尋找著和這般神跡溝通的訣竅。
很快,十幾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然后在落在了營地內外。看著那嗤嗤作響還冒著青煙的東西,幾個年輕的摩和克人都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還沒來得及彼此交換意見,視網膜里就展開一副不斷擴張的可怕的火紅色,接著就是身體被無數灼熱氣絲刺穿皮膚后的奇特的暖洋洋感覺。好像很舒服,又似乎很難受,如被一塊迎面而來的巨大石塊壓迫著無法呼吸。再一刻,就是耳邊一陣撕裂鼓膜的巨大轟鳴,整個人就被一股無形的大手拍離地面,最后在撕心裂肺的痛感后失去了知覺。
零散的手榴彈大多落在了營地的邊緣地帶,當場被炸死的摩和克人并不多,但擴散的火焰與沖擊波卻摧毀了爆點半徑近五米內的獸皮帳篷,50克硝化炸藥裝藥的手榴彈爆炸場景和威力遠比它字面上的當量要驚人得多,炸出的鐵粒能把離它最近的摩和克人撕成好幾片。
火焰不可避免地擴散而開,被爆炸和沖擊波打懵的摩和克人哭嚎著爬出倒塌的獸皮帳篷,或沒頭蒼蠅般四下亂竄,或死死把身體扶在地面發抖,再或者提著亂七八糟的武器在亂吼亂叫。
可惜,火光照耀下,他們夜盲癥的視線所及的營地外幾十米外,依然是一片漆黑。
基里哇啦的亂吼聲中,幾個強壯的有身份的首領總算把亂成一鍋粥的部下聚集了少部分,個個盲目地朝四周射出他們的骨箭或是曾經用大量毛皮交換而來的昂貴的鐵箭。
“砰!”一道火光在幾十米遠的西面小樹林里閃出。接著又是一聲,東面的山坡上也冒出了類似的火條。
越來越多的燧發槍從幾個方向射出了子彈,但由于黑夜的視線與距離關系,即便有大火的照耀,關如中帶隊的西點鎮武裝居民們采取的散兵伏擊的命中度依然很低。
一陣陣有節奏的鼓點聲從南面小樹林方向傳來,接著就是一片片整齊的腳步聲,然后幾秒鐘后,黑夜里漸漸出現一道整齊移動的人墻,以及人墻上的在火光照射下黑洞洞的槍管。
曾經跟著華族人痛打落水狗般參與了對佩科特族部落劫掠的少數幾個摩和克人都發出了驚呼,幾乎丟下武器就朝營地深處跑去。但更多的摩和克人則緊緊靠在了一起圍成了若干個圓形人堆,拽著長矛木弓死死地看著南面大步走來的華族士兵。
“立正!舉槍!瞄準!”
大約六十米距離上,何語等軍官下達了命令。三個線列的步兵都同時一停,第一排的歐裔步兵排蹲下,印第安步兵排緊靠后面站著,而華族步兵則交錯站在前排的空隙位置。
嘩啦聲中一排排步槍抬起,一張張年輕的臉帶著緊張或恐懼的表情也死死盯著幾十米遠外的營地中的摩和克人。
“射擊!”
重復過無數次的齊射終于開始了,上百道密集而細小的火光在黑夜里閃爍著。眨眼間,火光沖天的營地里的人堆就傳來了慘叫。
綿密的子彈雨撕開了幾乎沒有任何防護的人體,片片血霧中,打碎的肌肉與骨頭以創口為圓心飛濺而出,斷裂的軀體肢腿帶著詭異的弧線飛出老遠,而更多的人則被同伴的鮮血噴了一身。
一次齊射就造成了驚人的傷亡,幾乎三分之一的步兵都打中了他們這輩子的第一個目標,而眼前那一片七歪八倒的殘碎身影和凄慘的臨死嚎叫讓他們每個人都瞳孔為之一縮。
“裝彈!”
除了曾經經歷過西點鎮佩科特戰爭的士兵,以及部分被譽為戰爭牲口的歐裔士兵立即開始了裝彈動作,幾乎所有的德拉瓦印第安士兵都嚇壞了。倘若不是因為背后還站立著一道人墻,估計一場優勢局面下的自我潰散就會發生。
被打懵了的摩和克人大部分了發生了潰逃,但幾十秒鐘后,終于看清了夜襲者是誰后,依然有部分被眼前血腥刺激得失去自主控制的摩和克戰士,在他們首領的帶領下,如發狂的野牛般朝幾十米遠的線列步兵們沖了過去。
“媽的!快裝彈啊,白癡!你想找死啊!”
一個穿越眾身份的華族士兵裝完彈后,看到前面的德拉瓦族士兵還在全身發抖犯傻中,直接一槍托就砸了過去。德拉瓦族士兵捂著鮮血直流的耳朵丟開武器直接跪了下來。
“舉槍!瞄準!”軍官的命令再次發出。
“操!”
動了粗的華族士兵又狠狠踢了一腳面前已經快要崩潰的“自家印第安兄弟”,趕緊又舉起了燧發步槍。
“射擊!”
十多個摩和克印第安戰士已經沖到了距離線列步兵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但他們迅速被密集的槍焰彈雨槍斃成無數塊。
“上刺刀!沖鋒!”
連同著四周埋伏射擊的西點鎮武裝平民在內,一百多號手拿上了刺刀的燧發步槍的人沖進了摩和克人的營地。
一個個在槍聲與火焰中崩潰的摩和克人已經喪失了任何戰斗意志,丟開了他們的武器四下奔逃。刺刀不斷捅翻那些在混亂中撞到槍口上的摩和克潰兵,但相當數量的摩和克人則嚇得連逃跑都忘記了,只是呆呆地縮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刺刀透過自己的身體。
同樣進入了發狂狀態的印第安步兵排的新兵們幾乎違反了一切能夠違反的近戰戰術條例。他們舉著的燧發步槍以比曾經的骨矛還要夸張的動作殺戮著眼前一切看起來不像是自己人的生物。
不管怎么說,一場幾乎零傷亡的夜襲戰在凌晨3點不到的時候就徹底結束了。
超過一百名摩和克人成為了槍下或刺刀下的死鬼,其他的全部潰逃進了黑夜遮障的樹林,只有兩名西點鎮的武裝居民被摩和克人胡亂射出的骨箭傷了胳膊大腿。
另外,就是一名印第安步兵排的士兵被友軍的槍托砸破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