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進入17世紀的那幾年,英格蘭、法國和荷蘭的冒險家們就對北美進行了粗略的探索。
歐洲對毛皮的巨大需求市場,成為環境險惡的北美地區唯一最具價值的開發內容。為阻斷英格蘭人和荷蘭人獲取皮毛的渠道,壟斷皮毛貿易收益,自以為是法國人的直接選擇了在加拿大沿海建立據點并深入內陸。
荷蘭商人則直接選擇了哈得孫河沿岸入手,并沿河一路北上,在哈得孫河上建立了非永久性貿易站,最遠的,甚至一度北上一直到達后世的距離曼哈頓230多公里外的奧爾巴尼。
也就在奧爾巴尼,荷蘭人和易洛魁聯盟的摩和克人有了第一次交往,利用幾年一次的貿易往來,不光大量珍稀毛皮進入了荷蘭人的口袋,作為交換商品之一的火繩槍也流入了北美。
火繩槍的引入,導致北美印第安人之間的戰爭又進入一個更加殘酷的階段,也使哈得孫河上游一帶的印第安部族格局發生了重大變化。法國人、荷蘭人、英格蘭人,都在之后百年時間里千方百計利用這里錯綜復雜的印第安人部族間的關系,讓他們的殖民拓展獲得了極大進展。
倘若不是三十年戰爭的爆發,加上西班牙王國海軍的虎視眈眈,也許新阿姆斯特丹的建立還會提前不少年。
國土資源部主導的,從6月份開始的宋河中下游國土勘測工程已經進入到了最后階段。根據一份舊有的資料,安邵清在宋河下游東岸、曼城市以北40多公里的后世奧西寧鎮地區,勘探到了歷史上紐約州那極為稀有的銀礦,一座銅鉛鋅銀礦。
這座在19世紀初才被開發利用的小型銅鉛鋅銀礦,如今卻成為了中華美利堅共和國的一座寶藏。按照歷史記錄的礦石平均品位,每處理1噸礦石,就能獲得大約15公斤銅、35公斤鉛、25公斤鋅,以及至少300克白銀。拋開銅和銀的品位不看,單論鉛鋅含量,也不會低于銀谷鎮北面的那些幾乎沒多少開采價值的小礦,礦藏總儲量要高出好幾倍。
不光國營能源礦產集團在國土資源部的輔助下,已經提前圈定了礦場建設區域,制定了一期開采計劃,北方工業公司也打算正式興建相關金屬冶煉廠的工程。之前銀谷鎮勘探出的那座鉛鋅礦和銅錫礦,其低下的儲量和產能讓林有德一直興趣寥寥。
也正因為如此,銀谷鎮的鉛鋅礦石和銅錫礦石雖然已經在數月間斷斷續續開采了數百噸,但至今還沒有進行任何處理加工。
國營能源礦產集團將在這里建立一座日處理至少50噸礦石的礦場,加上與林有德的北方工業公司合資的金屬冶煉廠,一年可以獲得黃銅200多噸,鉛500多噸,鋅300多噸,白銀也是至少4噸以上!
有如此豐沛的金屬原料與貴金屬產出,國家每年花在鉛銅等原料上的進口成本將極大減少。如此讓人哈喇子直流的玩意兒,是沒有理由阻擋某些進行偉大工業復興產業的資本家的。
但這不代表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上馬的,政府所要考慮的,就顯然多了點。雖然這些都已經列入了內閣的長期計劃,但要與之配套的基礎設施是如此之多,總投資不會低于30萬美元。尤其重要的是,這將可能成為一個污染程度超過國營礦業能源集團長島煉焦車間的項目。
于是,蛋疼的爭論又在九月份第一天的政府月度行政碰頭會議上展開了。
“沒有更多詳細資料可查詢,但就國土資源部目前進行的礦體初步勘探顯示,奧西寧地區的銅鉛鋅銀礦石的可開采儲量,最低估計,應該不少于50萬噸,日開采50噸的話,都可以至少連續開采30年以上!放在后世,屬于聊勝于無的儲量,但算是目前離我們最近的大礦了。唯一不好的是,采礦難度比之銀谷鎮的鉛鋅礦還要稍微較大點。不過一旦開工投產,結合銀谷鎮的銅錫礦產出,我們對歐洲進口銅材的需求將至少減少七成以上!”
國土資源部長翻著自己的文件資料,把美好的前景形容得天花亂墜。
“污染!大家沒有想過污染的問題?在宋河上游興建相關冶煉廠,是很不明智的行為。后世紐約州關停絕大多數礦業,就是因為污染問題。難道我們到了17世紀,還打算走那條老路,整天喝臭烘烘的水?”
環境與質檢部長狄祖恭一如既往地充當了反對角色。
即便是17世紀初期,北美的大自然環境承載能力幾乎還處于最原始最佳狀態,但一想到后世那種情形,包括工業部長洪長林在內的人都有點猶豫。
曾經作為社區委員會工業委員姜兆龍的副手,洪長林是很清楚目前國內工業發展的問題,即便很是討厭狄祖恭這樣整天把環境與質量安全掛得比月亮還高的口吻,也不得不贊同對方的看法。
“為什么我們不和西點鎮的礦場一樣,把礦石運回來集中處理呢?還有污染的問題,我覺得外島區很不錯,面向大海,排污很方便,而且島上就有河流與煤礦,能源可以就地解決。從環境安全角度,包括新華化工公司的二期酸堿車間、北方工業公司的新冶煉廠,都應該統一在外島區布局。”
狄祖恭繼續對著手里的地圖指指點點,總理齊建軍也難得頻頻點頭。
“工業區重新規劃布局搬遷,費用可不少。企業未必愿意自己掏這個錢,最終還是落到政府開支上,我不同意這樣做。”財政部長劉鑫趕緊舉手,就好像別人要搶了他一樣。
“工業區的重新規劃布局,是遲早的事,就算拖到明年,也要施展。許多前期沒有顧忌到的環境與質量安全問題,可以在搬遷后一并完成。這個支出我看值得!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們長遠的利益損失會很大!”狄祖恭迅速針鋒相對,讓對面的財政部長直翻白眼。
既然多方面問題都擺了出來,內閣部長會議就顯得有的放矢了。熱烈討論的結果,一根筋的環境與質檢部長狄祖恭也難得的妥協了一把。
從今年底開始,將在外島區拓展新的工業區,一期先安排北方工業公司的大型綜合金屬冶煉廠落戶。屆時,銀谷鎮的鉛鋅礦石、銅錫礦石和奧西寧的銅鉛鋅銀礦石,都將集中運輸到這里加工,以避免在宋河上游造成污染。至于現有的高污染企業項目的搬遷,則在解決了財政難題后,再慢慢施行。
“我說,大家……你們沒考慮到人力問題?”
這時候,一直當看客的移民部長李想舉起了手,點出了所有人都沒有在意的地方。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最關鍵的人力問題,才是當前國家最大的瓶頸。銀谷鎮就因為幾乎全人力開采,日產量極其低下,奧西寧銅鉛鋅銀礦的開采難度更大,在沒有現代機械的幫助下,其開采過程必定充滿各種悲劇。無論歐裔移民還是即將到來的明朝移民,用千辛萬苦弄來的移民去開采礦石顯然是一件賠本買賣。
“嗯,確實如此。如今西點鎮鐵礦的開采能力已經達到瓶頸,我們已經連續四個月鋼鐵產量卡在了6000噸上,再沒有更多的礦場開采人力投入了。”工業部長洪長林這時萎頓了下來。
算起來年鋼鐵產能已經超過了7萬噸,想起來工業革命后的英國,18世紀末的年鋼鐵產量才8萬左右。本來算是一項很不錯的成績了,但想要這個國家做跨越性發展,這點鋼鐵產量又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之前熱烈的會議氣氛,被李想這么一頓冷水澆下去,大家都感覺似乎白說了。
“如果是純粹的采礦人力,我可以想辦法解決!”
一直在國家內政建設上沒有多大發言權的國防部長鄭泉,此時站了起來,臉上居然帶著一抹微笑。
包括總理齊建軍在內,所有人都扭頭過去,露出不解。
“北邊,易洛魁聯盟的摩和克人!”鄭泉微笑的表情只保留了幾秒,就一拳打在了桌面,面露兇態,“摩和克人的人口是北方最多的,我們可以發動軍事打擊,采礦勞力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不是又想開發,又沒人力,還想減少污染嗎?那好辦,用大量摩和克人戰俘來置換人力成本和污染成本。
發動對北方摩和克人的戰爭,以奪取大量戰俘勞力,未來的奧西寧采礦場將是一座戰俘營性質的大監獄,這將和歷史上的奧西寧監獄不謀而合。
“有多大把握?萬一戰爭徹底擴大化了呢?”齊建軍皺著眉頭,對這樣赤裸的軍事實用主義還有點顧慮。
“我們不想擴大化,但摩和克人沒打算縮小化。經過我們的偵察,已經在北邊出現了易洛魁聯盟的其他部族蹤跡,我們一直被動防御,總會出現紕漏的!”鄭泉鄭重其事地環視著在場的部長,語氣肅殺,“我們要加快發展,除政治、外交、經濟手段外,必要的軍事行動也可以作為國家解決問題的手段!”
不愧是軍人出身,充滿了各種血腥暴力簡單直接。這個方案一出,在場的部長們都不寒而栗。
“老鄭,你把你的想法詳細說一下,如果可行性高,我想大家不會排斥用軍事手段獲得我們需要的東西!”齊建軍沉思了一分鐘后,終于打破了寂靜。
鄭泉幾個大步走到會議廳一側的地圖前,拿起了小棍子,開始一五一十的講解自己早就謀劃了數月的戰爭方案。
現在的國防力量,除去海軍,陸軍已經達到四個混編步兵連,官兵總數達到近550。其中西點鎮軍事基地長期駐扎兩個連又一個排,長島新區駐扎一個連,外島區駐扎一個排,幾大關鍵沿海防御要塞分攤駐扎了若干兵力。
長島新區的駐軍已經抽調兩個排派往了百慕大島雙灣市,如今能夠動用的部隊,只有西點鎮的軍事基地駐軍。
如果是常規軍事打擊,顯然最多只能做到驅趕西點鎮西北平原小河以西的摩和克人,并無法改變摩和克人長期威脅的問題。要最高效率解決問題,只能尋求一招致命的方法。
解決方案,就是在最寒冷的冬季,利用對手完全沒有任何戰斗準備的過冬時節,深入宋河上游,大部隊在后世的奧爾巴尼登陸,迂回到摩和克人在宋河上游地區的后方聚居地,進行“斬首”作戰。
但這個作戰要想達成目的,除了前期大面積偵查尋找陸上進攻路線外,參戰部隊還必須在冬天進行嚴格的訓練。初步作戰時間,定在了1623年2月份,因為歷史上的奧爾巴尼地區,雪季會一直持續到每年初春。
“好吧,現在進行舉手表決。”
如此牽扯面廣的事,齊建軍也不打算繼續浪費時間下去,適時地得出結果才是王道。
一直在想辦法企圖和摩和克人化干戈為玉帛的移民部長李想,此時選擇了沉默。做為主和派的他,其實很不愿意北方的易洛魁聯盟從此和這個國家長期敵對下去。
不過更多的人則在沉默之后選擇了同意,畢竟摩和克人以及他們背后的易洛魁聯盟已經成為了這個國家的心腹大患,不將他們重創一回,很難保證北方國土邊境的安全。
而這次,顯然是個一石雙鳥的機會。
部長會議通過了所有討論議題,然后齊建軍就將在國會提交戰爭提案,相信國會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口肥肉沒法吃下去,駁回提案的可能幾乎很小,剩下的就是國防部和軍方的事情了。
1622年9月9日,周五。
德拉瓦號輕巡洋艦緩緩靠上長島新區的軍港,船板放下,一隊隊陸軍士兵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走上了碼頭。
結束了海外領地百慕大島雙灣市值防的一個步兵排,終于回到了離別近四個月的本土。
碼頭邊,大約十來位士兵家眷已經在守候,紛紛帶著緊張的表情在士兵群里尋找著自己的親人,當好不容易看到輪值回來的丈夫或兒子時,家庭主婦們幾乎是無法控制地大喊大叫。
而被告知親人還不在這次輪值替換名單里的士兵家屬,則黯然地垂下了頭。
“我要好好洗一次澡!雙灣市居然連條河都沒有,我居然堅持了四個月!”一等兵喬納嫉妒地看了眼那些摟著老婆或父母的戰友,對著身邊也晉升為一等兵的馬卡洛夫說道,“馬卡洛夫,等作戰津貼發下來,要不要去長島新區的酒吧里逛逛?”
“哦,不,我打算去打獵!那才是男人們真正的游戲!”馬卡洛夫張開一口黃牙,笑得很是夸張。
“斯科特中士在嗎?”
這時,一位嘴角還帶著嫩毛的陸軍少尉走了過來,雙眼在一堆散發著隱隱臭味的士兵中間瞄來瞄去。
“少尉!長官,我就是!”正在整理背包的斯科特,見到那位年輕的少尉到處東張西望喊著自己的名字,于是趕緊立正挺胸。
“嘿嘿,是不是這次打得很過癮啊?聽說你還受了傷?”少尉還如孩子一樣上下打量下健壯的陸軍中士,最后收了笑容,“斯科特中士,鑒于你在百慕大島的杰出表現,陸軍司令部晉升你為上士,并抽調你和部分官兵去西點鎮,新區駐軍里的人你隨便挑選,人數一個排,這是命令書。在此之前,你和挑選的人可以有半個月假期。”
說完,遞過了兩張紙。
“哇!斯科特中士又升職了,現在是上士!應該請客的,兄弟們!”喬納第一個吹起了口哨,四周的戰友們都開始起哄。
“長官,我可以問問為什么要挑選士兵?”斯科特直覺這個命令不是那么簡單,將戰友們驅趕開后,走近到少尉面前,低聲問著,“我想我需要考慮挑選什么樣的士兵。”
少尉一愣,仔細想了下,還是悄悄用手朝北方點了點:“北邊,我們需要給一些人顏色看看,具體內容屬于最高機密,斯科特上士,你擁有多次北方作戰經驗,所以陸軍司令部很期待你將發揮的作用。”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挑選出最優秀的士兵!”斯科特又一個立正,行了個莊重的軍禮。
這么快就可以回西點鎮了,也意味著國家將要正式發動對北方印第安人的大規模軍事進攻了。斯科特捏著命令和晉升令,心里一陣輕松與緊張交織。
入夜了,晚八點整,長島新區陸軍駐軍營地里,一伙即將迎來一個假期的大兵又齊齊擠在那個小柜子般的礦石收音機前,緊緊地盯著那個揚聲器。
今天不是熟悉的《莉莉瑪蓮》,而是一首全新的歌,雖然歌詞比較晦澀,只有少部分人能夠聽懂,但士兵們依然陶醉般閉著眼睛,體會著那細柔空靈的聲音。
此時,在曼城市南區的廣播電臺演播室里,一身雅致漢服的珍妮,正等待著身后樂師演奏的那最后一段吉他琴伴奏,而其中最好聽的那段笛子,則是她男朋友程大熊親自吹奏的。
她將要演唱的是,是最新學會的一首《傳奇》。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
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
想你時你在天邊,
想你時你在眼前,
想你時你在腦海,
想你時你在心田。
寧愿相信我們前世有約,
今生的愛情故事,不會再改變。
寧愿用這一生等你發現,
我一直在你身旁,從未走遠……
廣播電臺外的街邊廣場,斯科特上士靜靜地抬頭望著那座木架最上端的廣播喇叭,帶著一種陶醉的表情傾聽著。
他仿佛想起了當初第一次看到珍妮的情形。當時他和戰友們剛取得了一次勝利,昂首挺胸地走進西點鎮,那個少女正依在小教堂的邊墻角落怯怯地看著自己。
珍妮那輕柔、空靈而細膩的聲線,不得不說是這個國家目前所發現的最值得回味的驚喜之一。程大熊那介于專業與業余之間的音樂天賦,遠比他的理財投資能力發揮得更好。
如今珍妮已經真正成為了這個國家幾千民眾另一種程度的偶像,而程大熊利用這個17世紀能找到的所有方法,也湊齊了一支專為珍妮演唱而組建的樂隊。就連演播室,也進行了大規模的裝修,以盡可能地保證現場播音質量。程大熊的工作細致程度,甚至到了每一個小鼓點的敲擊節奏上。
曼城市南區的中央廣場上,水池邊,休憩長椅邊,稀稀拉拉地坐著一些人,其中還有罕見的幾對情侶。所有人都如斯科特上士一樣,靜靜地聽著,直到最后一個音符落下。
播音又結束了,雖然看不到聽眾們是什么樣的表情,但程大熊知道自己再次成功了,因為珍妮的演唱堪稱完美。
“明天是周末雙休了,我們去河對岸騎馬去!聽說有一匹小馬很漂亮,我打算買下來給你!”程大熊一邊給珍妮批上一件漂亮的披肩,一邊在對方耳邊輕聲說著,“今天第一次播這首歌,都沒顧上吃飯,走,我們還去那家餐廳。”
“嗯,我也感覺餓了。”珍妮已經不再那么羞澀,華族男朋友對自己的關懷確實無可挑剔。不僅僅是物質上的,面前的華族青年的言行舉止幾乎比她聽說過的任何一位歐洲貴族都更紳士,甚至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走向廣播電臺大門的路上,許多夜班的歐裔女雇員都紛紛沖著珍妮拍著手,表達著她們的祝賀與羨慕,讓再次掌握一首新歌的珍妮笑彎了眉,小臉紅撲撲的。
剛一走出廣播電臺,珍妮就愣了,因為大門對面,很遠的地方,路燈下,站著一位身穿陸軍士兵服的健壯漢子,如今正帶著一絲奇怪的表情看著自己和程大熊。
“怎么了?”見女朋友停住了腳步,程大熊以為對方被涼風吹到了,于是趕緊把披肩整理了下。
“沒什么……”珍妮趕緊低下頭,用程大熊的身體檔住了自己。
視線里,珍妮和那位華族青年走遠了,斯科特上士默然地扭過了頭,朝渡口走去,因為最多還有一個小時,返回曼城市長島新區的渡船就要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