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桑掠到遠處山崖上,悄然看著夏召舞。
夏召舞摟著“受傷的腳”坐在那里,楚楚可憐的樣子,竟是我見猶憐。
現在,是否應該變成“森大哥”出去?
劉桑嘆了口氣,覺得這樣子還是不好,他能夠把這“森大哥”扮上一時,難道還能一直扮下去?這可不是網戀,彼此不認識的兩個人憑著虛假的形象就開始“交往”,等到在現實中見面時,發現不符合自己的期待,直接分手了事。
像召舞這種看似野蠻其實單純的女孩子,是很容易受傷的,要是她深深的喜歡上那所謂的“森大哥”,最后發現不過是一場騙局,她真能承受得了那樣的打擊?
要是娘子知道了,也肯定會一劍劈死他的吧?
所以,還不如讓召舞小姨子從現在就開始幻想破滅。
就這般躲在暗處,看了許久,一陣雷云從天際涌來,轟隆隆的響了一聲,刷下暴雨,少女居然也一直坐在那里。
夏天的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就這般到了中午,渾身濕透的小姨子依舊動也不動。
難道是我那獸夾做得太過頭,真的把她的腳給弄斷了?劉桑不由得一陣緊張。
夏召舞渾身濕透,蜷縮在草地上。
陣雨后的空氣,更加的清新,遠處掛起一道七彩的虹橋。
美少女摟著雙腿,孤單單的坐在那里。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卻沒有等到她想要等待的人。
是他不關心我嗎?還是說他……
一想到,也許森大哥在與“東圣”尤幽虛血拼后,身受重傷,甚至有可能已是死在絕冀洲,而自己卻不知道,心里驀地涌起一陣陣揪痛。他還好嗎?他是否還活著?他是否真的平平安安?
明知道森大哥很可能有危險。不但幫不了他的忙,竟然還想著要去危險的地方,讓他來保護自己。我真的是……太任性了……
但是真的好想見一見他,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平安。
遠處的虹橋,慢慢的散去。
少女獨自一人坐在那里。仿佛已變成了冰雕。
前方,一個人影慢慢的走近,她驀的抬起頭來,睜大眼睛,看著身前的男子。
木制的面具,陰冷的氣息,寬松的長袍……溫情的目光……
她猛地跳起,卻是雙腿一麻,往前栽去,撲入的。卻是溫暖的懷抱。
她的心跳得好快:“森大哥……”
蒙面的青年輕嘆一聲……這樣做真的對嗎?
只是,實在是不忍心讓她繼續等下去。
他一把抱起美少女,將她抱入林中,美少女睜大眼睛,一陣緊張。
將她放在石上。蒙面青年蹲下來,檢查她受傷的小腿,緩緩的道:“腳骨沒斷,只是傷到了皮。”
感受著足踝與男子手掌的接觸,美少女臉紅紅的扭過頭去:“嗯。”
蒙面青年卻猛的站起,渾身殺氣騰騰:“我去幫你殺了他。”
美少女大吃一驚。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殺、殺誰?”
“你姐夫!”蒙面青年身上騰起森然黑氣,連語氣都是冰冰冷冷,“竟然欺負一個女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去殺了他。”
身子一閃,竟然就這般消失不見。
“不要!”夏召舞怎么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嚇得跳下大石,緊追而去,追到林外,卻哪里看得到森大哥的影子?
完蛋了完蛋了,原本只是和姐夫演一下戲,裝一下可憐,沒有想到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森大哥可是連七位大宗師之一的“東圣”尤幽虛都不怕的絕世高手,一根指頭就可以把姐夫掐死。
姐夫啊姐夫,你這瘦主意可是要把你自己給害死了。
只是雖然是姐夫出的主意,但姐夫也是為了幫她,一想到姐夫會被森大哥殺死,少女的心中恐懼到了極點。如果姐夫真的因為被森大哥遷怒而死,那怎么辦?
她竟是急得想哭。
不顧一切的施展縱提之術,想要趕回城中保護姐夫,前方人影一閃,蒙面的青年擋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一頭栽入他的懷中,被他抱住,也沒有心思顧得害臊,她趕緊抓住對方衣襟:“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姐夫他、他只是……”
蒙面青年淡淡的道:“只是跟你演了一場戲。”
夏召舞怔了一怔,終于反應過來,心中忖道:“說的也是呢,森大哥可是大宗師級的高手,此時此刻,‘暗魔’這個名字可是已經頂替‘東圣’,成為名震天下的七位大宗師之一,我和姐夫是真打假打,他難道還看不出來?”
嚅嚅的道:“對不起,森大哥。”
蒙面青年道:“知道錯了?”
身子依舊被他摟著,連兩只腳都懸在那里,感受到那親密無間的接觸,少女的心撲通撲通的亂跳,難為情的道:“嗯。”
蒙面青年將她放下,揉了揉她的發髻,安慰一下:“以后,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身子一閃,消失不見。
雖然他已經離去,少女雨后彩虹般的情懷,卻仍是涌起一陣陣的喜悅……森大哥還是關心我的……
幸福的發了一陣呆,夏召舞往凝云城飄去,還沒到城門口,便看到姐夫拿著一柄花傘,站在那里。她疑惑的問:“姐夫,你怎么在這里?”
劉桑抬起頭來,嘆一口氣:“還不是剛才那場雷陣雨,本來想要給你送傘,誰知剛出城門雨就停了,干脆就在這里等著。”
美少女心想,姐夫也很關心我。
劉桑問:“見著他了?”
美少女低低的嗯了一聲。劉桑笑道:“我出的主意不錯吧?”
美少女瞅他一眼:“根本就是個瘦主意。他早就看出我們是在演戲。”
劉桑道:“廢話,當然要讓他看出來。”
夏召舞訝道:“你早就猜到森大哥知道我們在騙他?那你還跟我一起演?”
劉桑聳肩:“他要是看不出來那不就糟了?他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么關心你,然后把我當成欺負你的惡棍,那我還有命沒命?”悄然打量著小姨子,見她衣裳都已濕透,緊緊的貼合在身上,將浮凸的曲線輕巧地勾勒出來。悄然鼓出的酥胸天然的挺著,纖細的柳腰平滑地往內收緊,裙擺在腹下腿間不經意的形成一個“丫”形。又將翹臀裹得緊緊,充滿著青春迷人的誘惑。
沒有注意到姐夫的目光,美少女的心中涌起一絲愧疚……只想著要見森大哥一面。卻完全忘了替姐夫考慮,自己真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以后再也不能這個樣子了。
她輕輕的道:“姐夫,對不起……”
雖然沒有雨,日光卻是強烈,劉桑撐起花傘將她遮住,笑道:“誰讓我是你姐夫……哎呀!”小姨子回身一腳,輕輕踢在他腿上,嬌笑道:“這是你前面踢我的。”兔子一般歡快的跑了。
看著她終于開心起來的笑容,劉桑感覺自己也開心了許多。雖然如此,卻又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雨后的晴空,心想……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雖然小姨子開心起來,感覺很好。但回頭想想,這不是什么問題也沒有解決嗎?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撐著花傘,瀟瀟灑灑的往城內走去……
夏召舞回到自己的屋子,鸞兒見二小姐被雨淋得渾身濕透,嚇了一跳。趕緊弄好木桶和洗澡水,雖然是雨后,但畢竟是酷暑,何況還是南方的酷暑,毫無一絲冷意,水溫自然也不需要太熱。
夏召舞脫去濕衣,柔美的肌膚,輕盈的體態,她踏入桶中,輕輕的擦洗著自己的身體。
把手放在左乳上,只覺得心兒還是跳得好快。
原來森大哥真的一直都在保護我,還有,明明知道我和姐夫在騙他,他還是出來了,森大哥真好。
緊接著,心靈深處又閃過另外一個念頭……姐夫也很好……
姐夫那么好,要是沒有森大哥,說不定我也會愛上姐夫吧?這般一想,美少女的臉一下子就燙了起來,趕緊把嬌美的身子往水下沉去,讓火辣辣的臉頰沒入水中……我在想什么呢?
他可是我姐夫……
劉桑在凝云城內轉了轉,又到點兵場,履行了一下身為軍師將軍的職責。
回到侯府,忽地發現正門處的廣場上停著豪華的馬車,還有許多抬著大箱子的侍從,看起來像是送禮的,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從何而來。
正自疑惑間,娘子的丫鬟小凰飄了過來,道:“附馬,小姐正在到處找你。”
劉桑趕緊隨著小凰前去,來到接待貴賓的閣樓,卻見岳父與娘子將一人送了出來。娘子見他到來,并未多說什么,卻向那人道:“還請貴使先去館中歇息,此事事關重大,容我父女商量一番。”
那人施禮道:“只等侯爺與公主消息。”率身邊侍從離去。
劉桑疑惑的問:“娘子,這些人是……”
夏縈塵淡淡的道:“為公子翼說親,想要迎娶召舞的婚使。”
迎娶召舞?難怪廣場上那么多大箱子,原來全是聘禮?劉桑一個錯愕:“公子翼?哪個公子翼?”只聽這人能夠將“公子”二字擺在前頭,又讓岳父與娘子對這婚使如此禮待,便可知這位公子翼來歷非同尋常。
夏縈塵緩緩道:“稚羽公的大公子越翼。”
劉桑心中一震……
流明侯、夏縈塵、劉桑、本該出征的城守晃嵩,以及城中一些重要人物,在議事殿中聚在一起。
流明侯全無主見,只得看著夏縈塵,道:“女兒,這門親事你怎么看?”
夏縈塵掃視一圈:“諸位覺得如何?”
其中一人道:“稚羽公乃是和洲上有實力推翻朝廷,改朝換代的幾位大諸侯之一。若能夠與他聯姻,我凝云城在諸侯中地位倍增。”
另一人道:“況且那‘東越霸王’薛鐘背后的勢力很可能就是稚羽公,薛鐘的地盤和人馬越來越大,眼看著就是往我們這邊席卷而來,若是我們與西海鎮能夠聯姻,說不定這一仗可以不用打。”
座下幾人議論紛紛,卻多是贊同聯姻的。當然這也是極為正常的事,相比起凝云城夏家,稚羽公不管是聲望還是地位都要遠遠超出。兩邊若是聯姻,凝云城一方顯然是高攀了。甚至可以說,稚羽公的提親實是大出眾人意料。簡直可以用“喜出望外”來形容。
夏縈塵看向晃嵩:“老將軍怎么看?”
晃嵩拂須,一陣沉吟,道:“此為侯府家事,侯爺與公主自己作主便是。”
晃老將軍這般說,其他人立時不好再開口。夏縈塵卻淡淡的道:“公侯之家無私事,更何況聯不聯姻,關系到整個凝云城的未來,怎可以一句‘私事’處置。”
晃老將軍猶豫一陣,轉向一旁:“軍師如何看?”
劉桑暗道一聲老狐貍,原來這老頭也這般滑頭。
其他人對夏縈塵了解還不夠深。自然不知道,對于娘子來說,凝云城固然重要,妹妹一生的幸福更加重要,就算是為了“凝云城的未來”。她也絕不會把妹妹推入火海。
娘子原本就是極有主見的一個人,像這種事,她只怕根本容不得別人插手,至于開個會議,詢問一下,表示自己絕不因私廢公。那不過是身為上位者的姿態。
而晃嵩把握不住公主的心意,干脆往劉桑一推,論公事,劉桑身為軍師將軍,本就應該出謀劃策,對一些重要事務給出意見,論家事,他的另一身份是凝云城的附馬,公主的丈夫,也有給出建議的立場。
話又說回來,明明是城中的大事,又事關小女兒的終生,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覺得最后的決定權在公主身上,岳父還真的是可有可無啊。
想到這里,劉桑心中一動,喃喃的道:“沒有道理的。”
夏縈塵看著他來:“沒有道理?”
“這場婚事根本就沒有道理,”劉桑道,“稚羽公的野心人盡皆知,更何況他原本就有稱霸和洲的實力,就算想要聯姻,他將底下諸公子中選出一人來,與我們聯姻也就是了,公子翼可是他的繼承人,不知有多少條件,可以跟遠比我們實力更強的世家門閥聯姻,為何卻要娶召舞?他想從我們這得到什么?”
夏縈塵沉吟道:“我凝云城雖然只是小諸侯,但近來因海上貿易的成功,積累了許多財富,而玻璃的出現,更是直接侵蝕掉以前控制在稚羽公手中的琉璃貿易……”
劉桑道:“對于稚羽公這種野心家來說,聯姻的目的無非就是為錢或是為勢,我們沒有勢,只有錢,如果他們能夠藉著這場婚姻一舉控制我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海路和各種生意,自然是有賺頭的,但問題是,召舞只是二小姐,就算聯姻,我們也不可能把整個凝云城陪嫁過去……”
夏縈塵目光一閃,纖手輕放頰邊,先是因夫君的話若有所悟,緊接著又緩緩放下,嘴角溢著一絲冷笑。
座下幾人一時未能反應過來,晃嵩卻不愧是經歷過許多風雨的老江湖,驀地站起,沉聲道:“我馬上加派人手,守護侯府……”
夏縈塵卻是略一伸手:“不用。”
劉桑道:“娘子……”
夏縈塵定睛看他:“提親若是成功,他們想我死,若是我們拒絕提親,卻又如何?”
劉桑低聲道:“提親若是成功,那‘東越霸王’薛鐘和他控制下的大批人馬,必定會停止向我方發兵,因為他們接下來只要殺了娘子,藉著召舞的名義,從內部控制凝云城就好。提親若是被拒,薛鐘必定直接發兵,試圖一舉攻占凝云城,娘子更要死,誰都知道娘子乃是凝云城的主心骨,娘子一死,凝云城必亂。所以,不管我們接不接受提親,刺客多半都已在路上。”
除晃嵩之外,其他人這才明白過來,面面相覷。
流明侯擔心的道:“女兒……”
夏縈塵淡淡的道:“無妨。”
劉桑卻也不放心:“娘子,你在和洲名氣太大,稚羽公若是要派人殺你,派出的必定是最厲害最難纏的刺客,普通兵將根本無法擋住。”
夏縈塵道:“你與父親會否也同樣有危險?”
劉桑道:“雖有這個可能,但誰都知道,在凝云城中,只要娘子你還在,就算殺了其他人,也沒有多少意義,所以他們的首要目標必定是你。”
夏縈塵緩緩的道:“那就讓他們來殺我好了。”
流明侯道:“那這場親事……”
劉桑心知,娘子是絕不可能把她妹妹嫁到她無法照顧的地方,對于夏召舞來說,娘子既是其姐,亦是其母,由于岳母在她們小的時候就已經不顧而去,娘子將她的妹妹一手帶大,兩人既是姐妹,又似母女。
若是一般的門閥世家,女孩子的婚姻大事,多由父親做主,出于政治上的目的,將女兒嫁出,做母親又或是做姐姐的多半毫無辦法,但凝云城中的大小事務原本就是由娘子來決定,自不存在這個問題。
“此事不妨先拖著,”他低聲道,“還請晃老將軍作好準備,今晚帶兵出城。”
晃嵩立時明白過來,既然還是要出兵,那就說明這場親事早晚是要拒絕的,于是應一聲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