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那個樣,像是有難言之隱,劉桑暗自想著,難道他被女人傷害過?
只是,若是被女人傷害,那應該是嚷著“女人、女人”,他這“男人、女人”是怎么回事?
劉桑一驚,難道他不喜歡女人,而是喜歡……
他退上一步。
屈汩羅吼道:“我不是那種人。”直接從他的反應猜出他的想法。
還好,還好,要不然得離他有多遠是多遠。
只看他的態度,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身為男漢大丈夫,什么都可以被誤會,唯獨這種事絕對不行。
屈汩羅正要告辭,就在這時,忽有一隊人馬從繁華的街中穿過,那些人錦衣華服,一看就知頗有些來頭,內中抬有一轎,轎上盤膝坐著一個男,臉上抹著一層白,唯有雙目和嘴露出,高帽錦袍,看上去極是怪異。
屈汩羅動容道:“這位莫非是陽梁洲的白神王?”
劉桑道:“白神王?”
屈汩羅道:“乃是陽梁洲上著名巫祝,門下頗多信徒,據說其占卜之道,極為靈驗,白陽梁洲上,不但富可敵國,其本身亦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他在陽梁洲的聲望,僅在七位大宗師中的縣狂獨之下。”
陽梁洲與和洲實在太遠,可說是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劉桑以往自是不曾聽過白神王的名頭,但見連身為東雍洲年青一輩第一高手的屈汩羅,看到白神王都如此瞠目。看來這白神王非同小可。
白神王卻是轉過臉來,目光閃電般疾刺在屈汩羅身上,直若穿天之劍。
屈汩羅暗自一驚,竟是生出一股冷汗。旁邊的劉桑也覺察到屈汩羅的氣機正在被白神王速壓制,僅僅憑著那玄之又玄的目光,便壓制住戰敗了不知多少高手的屈汩羅,劉桑也是心驚。這白神王果然了得。
那伙人抬轎而去,白神王的背影也消逝在街的另一頭。
屈汩羅的臉龐閃過一絲冷笑:“有趣,有趣。”
劉桑苦笑:“看他那樣。分明就是故意挑釁,屈兄莫要上他的當。”僅僅只是氣勢對撞,屈汩羅就已被壓制得一塌糊涂。那白神王的實力,已是無限接近大宗師,屈汩羅若是受激,前去挑戰他,只怕根本撐不過幾招。
屈汩羅哼了一聲,卻也知道單憑現在的他,確實不可能是白神王的對手,心中雖然不甘,但他能夠修到宗師境界,一路戰勝許多成名高手。自然也不是那般沖動愚蠢,這點挫折都忍不下去的人。
當下,屈汩羅向劉桑告辭,隨著白袍人,前往后山山腰上的太景幽微紫苑……
劉桑走在一座座樓之間。
他猜想娘她們有可能住進狐族的水幻。
周圍車馬如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又有人有妖,還有許多狐族。
在尋常地方,人與妖根本難以相處,但在這每年一度的云笈七夜里。融洽相處,彼此交易,竟似理所當然。
既然是熱鬧地方,自然也有許多嬉戲的少女,劉桑閑著無聊,邊走邊看,卻覺莫說無一比得上娘,就算是比翠兒、甜甜、召舞,有那般漂亮的也極是少見,不免有些興致闌珊。
雖然知道,狐族的水幻也被遷到了這里,但畢竟不知道它在哪個位置。
旁邊傳來香氣,乃是一座館。能夠開在云笈七夜里的館,在各大洲上自然都是出了名的。
單是聞著這撲鼻的香氣,便可想象內中的美味。
劉桑肚咕咕的叫,想著這幾日追捕暈傲,也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不如先在這里吃些東西,順便打聽一下水幻的位置?
方一鉆了進去,迎面撞來一人。兩人一個撞肩,那人冷哼一聲:“哪里來的村野小,沒長眼睛么?”
劉桑定睛看去,見是一個十歲的華服少年,身后還跟著兩個奴仆。這少年狐裘箭袖,頭上戴著金抹額,腰間系著軟玉帶。
劉桑心中冷笑,雖不認識這人,但這人顯然是來找茬的。
以劉桑的感知力,早在進館之前,便已知道門簾之后有人,刻意避讓,結果還是被撞著。這人根本就是故意向他撞來。
何況,以他現在的財力,身上穿的可也是一般只有世家弟又或富貴人家穿得上的小科納綾及羅,在和洲,唯有達官貴人和富貴之家可穿絲綢錦繡,而庶民百姓只允許穿麻布之衣,這也是庶民又被稱作“布衣”、“麻衣”的緣由。
大齊國雖不像和洲白鳳國那般世卿世祿,在這種習俗上,其實也是相差不多,而劉桑所穿的小科納綾及羅,又是絲綢中的上品,在白鳳國的定制中,至少也要五品以上的官員可以之為服,這人就算對他不滿,也不至于直接就罵上一句“村野小”。
另一邊,傳來一陣哄笑,有人道:“那位莫非就是凝云城的附馬?聽說他原本不過是不知從哪個窮鄉僻野跑出來的小,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運,飛上枝頭作鳳凰,居然還穿的人模人樣?”
另一人道:“本公總算知道了什么叫沐猴而冠。”
劉桑速看去,見那邊桌上坐著五人,俱是錦衣玉帶的青少年,其中一人竟是王寶和。
竟然會在這里遇到王寶和,頗有些讓人意外。這些人卻是你一句我一句,開始貶損起來。其中有人大笑:“聽說這小不但出身下賤,連興趣都極怪異,竟是好作女人打扮,涂脂抹粉的。”
另一人故作大驚:“他又不是孌童,為何要弄成那個樣?”
其他人俱是轟笑。
劉桑也不去理會他們。直接到柜邊點了酒菜,這家館乃是從中兗遷來,其特色是水晶包,香香軟軟,有一種入口即化的感覺。
除了王寶和一直坐在那里,默不作聲,其他四人與在門邊故意撞他的家伙俱是出聲嘲笑。惹得人人關注,又見那身穿綢緞的少年只是背對他們坐在那里,任由他們譏刺。反像被他們說中,不敢反駁的樣,人人都覺得這少年只怕真是沐猴而冠的低賤之人。
劉桑卻在心中忖道:“這些人中。只有王寶和一人是我認識的,他們為何這般針對我?王寶和與謝斜那次將我出賣給小王,剛看他眼神,不敢與我對視,分明心虛,而且他也不像是這些人的頭。他們以前既不認識我,又不像是被王寶和挑釁,那是誰讓他們這般與我作對?”
心念一轉:“那日為抓暈傲,確實弄成女裝,誤打誤撞的撞見翠兒、召舞、甜甜她們。便以她們的行事,或會在事后打趣,卻絕不會故意宣揚出去。倒是那日與她們同路的還有一伙人,卻不知那些人是誰?”
緩緩吃完水晶包,身后那些人依舊在喳個不停。劉桑慢慢將自己的精、氣、神提升至較為完美的階段。在柜臺付了銀綻,驀的轉身,一步一步的向那幾人走去……盛神法五龍、養志法靈龜、實意法騰蛇。
雖未使用任何功法,但隨著他的步伐,氣勢一點一點的上漲,竟是惹得人人注目。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這少年什么也沒有做,不過就是慢慢的走在那里,但就在這一瞬間,卻讓人覺得,這少年成了天地間唯一的存在,其它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背景。
少年走到桌旁,驀的一拍桌,攀至頂點的氣勢,以極的速度發散出去……分威法伏熊。
當他一步一步接近的時候,那幾人臉上還掛著冷笑,他們俱是世家弟,這里又不是凝云城,自然不怕劉桑挑釁,又或者說,他們原本就是在等著劉桑發怒,等著他前來挑釁。
但是,當少年拍桌的那一瞬間,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硬生生桎梏住他們,讓他們張口結舌,震懾在那里,雖然知道這少年如他們所料的前來惹事,此刻正好將事情鬧大,偏偏不知怎的,就是無法動彈。
就像是積蓄的雷云席卷而來,霹靂閃電未發,便已讓人預感到接下來的風暴。
少年雖然只是拍著桌,然后動也不動,但他們卻已是無人敢動,明明不覺得這少年有本事做些什么,但這種凝而不發的威勢,卻讓他們覺得,只要做出些許的反抗,就會有無法預料,甚至是追悔莫及的后果出現,于是每個人都滯在那里,強作鎮定的與少年對視著。
他們本有六人,劉桑只有一人。
但是劉桑那虎熊一般的目光,卻將他們每一個人都威懾在內。
他們自然不會知道,劉桑之所以能夠如此輕易的威懾住他們,實是對鬼谷陰符七術完美的掌握和運用。
在他們呱噪之時,劉桑便已開始“養志”,不斷培養自己的怒意與氣勢。
而他們的盛氣卻在不斷的呱噪中,再而衰,三而竭。周圍人不斷聽到他們不堪入耳的嘲弄與諷刺,時間一長,不自覺的開始同情起默不作聲的少年,他們自己也慢慢覺得無趣。而就在他們興致衰的這一刻,劉桑恰到好處的借著他們的譏諷,將自己的怒意與氣勢提升到強盛,借著周圍人對這幾人已然生出厭惡的氛圍,出人意料的踏步而來,同時將心境維持在陰符七術“分威者,神之覆也;威覆盛,則內實堅;內實堅,則莫當;莫當,則能以分人之威而動,其勢如其天”的神秘狀態。
此盛而彼衰,又是借勢而行,自是一下就震懾住他們。
以凌厲的眼神盯著這六人,劉桑冷冷的道:“有一句話,你們可曾聽過?”
那幾人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劉桑卻已冷笑道:“君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如此繁華盛會,你們這般戚戚不停,還不如趁早回家喝奶,不要在這里丟人了。”話一說完。就這般甩袖而去。
那幾人心中雖怒,但見周圍其他人看他們的目光,竟也是一臉鄙夷,有心再罵,卻又覺得果然是在“戚戚不停”,一時間,怒也不是。罵也不是,竟是坐立難安,只有一人低聲罵了句“什么東西”。卻也不敢太過大聲。
劉桑走樓之間,暗中自嘲,跟那些小人在那計較。結果卻忘了找人問一下水幻的位置。
正要找個人來詢問,身后忽有香風撲至。
他心想,看來是不用問了。
那人已是軟香撲來,撲在他的背上,緊緊的抱著他。
劉桑笑道:“翠兒?”
身后傳來狐女既是難過又是高興的聲音:“你怎么來?”
心中涌起一絲暖意,幾分愧疚,他笑著轉過身來,將她抱住:“這不是來了么?”
胡翠兒嘀咕道:“來得好慢。”
劉桑想起,胡翠兒一直想要跟他兩個人一起到揚洲來玩,結果七弄八弄。來了一大堆,而就算來了揚洲,他也沒有好好的陪一下這只狐女,確實有些過分。于是牽起她的手,與她一同走在境天水月般的夜景之間。又問了起來,知娘和胡月甜甜都已受邀入住太景幽微紫苑,不由大是訝異。
娘和胡月甜甜,居然跟屈汩羅一般,受邀住進了太景幽微紫苑?
這是什么情況?
胡翠兒道:“我們已打探清楚,太景幽微紫苑。其實是陽梁洲的白神王遷來,而真正邀請夏姐姐和甜甜赴奇珍會的,其實也是白神王,云笈王只是代為邀請。”
劉桑動容,竟有這樣的事?
胡翠兒道:“云笈奇珍會上,云笈王似乎只是提供一個平臺,就像這云笈七夜,云笈王以他的號召力,指定一個時間地點,眾人紛涌而來,云笈王既不抽稅,亦不買賣什么,但是,只要云笈七夜依舊是八大洲上的第一盛會,單是他這‘云笈王’三字,便已可為他帶來多少好處。”
又道:“還有那本《古符秘錄》,亦是白神王取來,《古符秘錄》可算是道家符錄之術的第一奇書,白神王將之取出,明確說明,要讓《古符秘錄》在奇珍會上出現,有幾人必須受到邀請,對于云笈王來說,《古符秘錄》這種道家奇書既能出現,那多邀幾人又算得什么?”
劉桑心中忖道:“太景幽微紫苑本是白神王所有,娘、甜甜、屈汩羅都受邀入住,適我與屈汩羅進入集市,偶遇白神王,白神王單憑氣勢便壓制住屈兄的氣機,簡直就是在挑釁……白神王到底在做什么?”
一時間,竟是完全摸不著頭緒。
既然離云笈奇珍會還有五天,此刻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干脆先將它拋在一邊,牽著胡翠兒的手繼續亂逛。
胡翠兒一下就活躍起來,開開心心,很是高興的樣。
集市中,原本就有各類點心,還有許多鮮事兒,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在一個攤邊,一朵珠花形樣好看,劉桑便將它買下,替胡翠兒插在髻上。胡翠兒抬起頭來,嬌嬌嫩嫩的臉蛋上,紅暈重重,大大的眼睛閃著光彩。
劉桑呵呵的笑著,正要繼續瞎逛,身后傳來一聲叫喚:“姐夫?!”
劉桑驀一回頭,卻見夏召舞與幾名年輕女正從遠處逛來,這些女中,其中一人乃是柔桕縣主,亦即王寶和的妻,在白鳳國郢都羽城時,劉桑曾見過幾次,另外還有一人,他亦是見過,乃是丹薰山流花派的花漸月。
一看到花漸月,劉桑立時想起,在御皇山天玄宗拜訪樓玄觀時,樓玄觀曾說過,在他之前,又有兩人詢問過與那神秘印記有關之事,第一人的身份,樓玄觀說他不便透露,第二人卻正好是花漸月。
夏召舞縱了過來,惡狠狠的瞪著他,這該死的姐夫,既然到了,也不先去見姐姐,卻在這里跟這只母狐貍瞎逛。
花漸月與胡翠兒亦是熟識,卻是疑惑,想著縈塵的丈夫,怎的會跟翠兒如此親密?
另外幾人,卻是好奇的打量著劉桑,大約是也想弄清,和洲第一美女凝云公主的丈夫,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又怎會跟一個美麗狐女手牽手的逛著集市?
劉桑卻是大大方方的向她們問好,又問了旁邊幾女的姓名,順便夸上一番,令得人人都對他生出好感。柔桕縣主笑道:“桑附馬到的正好,在羽城時,桑附馬與外交情非淺,外也到了這里,你二人正好可以小酌一番。”
劉桑心想,王寶和哪里還有臉見他?笑道:“縣公主貌美如花,能夠與縣公主一同小酌,是好。”
柔桕縣主手帕掩嘴,笑個不停。夏召舞卻是很想翻個白眼……死姐夫,當著我的面調戲別的女人,你就不怕我向姐姐告狀?
幾人會在一起,邊逛邊聊,劉桑談笑風生,令得這些姑娘笑個不停,又繞了個彎,探聽她們住在何處,卻得知連花漸月在內,她們俱是住在醉云居。醉云居本是和洲西海鎮豪華的客棧,她們住在那里,原本并不如何出奇,只是,花漸月居然沒有受邀入住太景幽微紫苑,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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