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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桑驀的一腳,把盆子踢翻,快速回頭,身后卻是空無一人……咳,被這只母狐貍騙了。
狐尾娘在他身后笑倒。
劉桑很想把她抓來打屁股。
“桑公子,我問你,”狐尾娘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嘻嘻問道,“你跟月夫人,是不是已經做過了?”
劉桑死不承認:“沒有的事。”
胡翠兒不滿:“你連我都要瞞著么?你信不信我到時跑去看?”
劉桑笑道:“等你看得到再說。”既然預言是可以改變了,兩天后我跟月姐姐不在林子里做,不讓人找著不就是了。
不過預言既然是可以改變的,那預言本身,似乎也就沒有那么重要。雖然如此,若是這門技術能夠掌握個通透,顯然也是一門極了不得的學問,正因為預言里出現的事本身可以規避,那只要做到避兇趨吉,就真的是無敵了……不過這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想了想,又掠了過去,把水盆撿回:“翠兒,你再試試。”
胡翠兒道:“試什么?”
劉桑道:“既然你要看的東西看不到,出現的全是你不要看的東西,那這一次,你就去看你不想看的東西,說不定就會出現你要看的東西了。”
胡翠兒黯然道:“我現在只想找到甜甜。”
劉桑道:“所以就再試試啊。”
胡翠兒想啊想:“我不想看的東西嗎?唔……”雙手握在胸前,對著水盆:“星星、星星。告訴我,桑公子最喜歡的人是誰?”
星光流轉而來,盆中之水,先是出現土石,繼而出現一個男子。
“哇,”胡翠兒道,“桑公子……你口味真重。”
劉桑:“……”是你的星占術有問題好不好?
心中卻又忽的一動。盯著盆中幻境,認認真真的看著。
“桑公子?”狐尾娘心兒忽忽忽的跳……桑公子不會真的對這男人一見鐘情吧?
將盆中幻境盯了一陣,劉桑凝重的道:“翠兒。你這次預言的,是什么時候,哪個方位的事?”
胡翠兒快速計算。道:“明日天亮前的卯時,方位……嗯,應當就在南邊七里之外。”
南邊七里,豈非還是涂山?
胡翠兒往幻境疑惑看去,卻見那男人轉過頭來,東張西望,她疑惑的問:“桑公子,這人是誰?”
劉桑淡淡的道:“他這個樣子不太好認,但若是將他的臉抹成一片白……”
胡翠兒動容:“白神王?!”
“嗯,”劉桑冷然道。“他就是白神王。”
原本是要用星占術找胡月甜甜,沒想到卻找到了白神王。
劉桑忖道:“按翠兒的這個預言,明日黎明前,本該四處逃亡的白神王,多半會潛回涂山。他到底要做什么?”
看向胡翠兒:“這個預言實現的機率有多大?”
胡翠兒道:“爺爺說過,這世上原本就沒有絕對的事,只是雖然沒有絕對的事,但是通過星光之力,卻是可以將未來里的一些事情‘折射’到現在,讓人通過星占術提前看到。只不過在看到這個‘未來’的時候,這個‘未來’也就出現了被改變的可能,只是若是真的去改變它,是禍是福,極難預料。”
劉桑大體上可以明白這點,就像,按著既定的流向發展,白神王十有會出現在那個地方,但自己和胡翠兒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一點,就有可能在那里守株待兔,而白神王則有可能提前發現他們,及時逃離,于是預言便被破壞。
胡翠兒低聲道:“爺爺還說,通過星占術強行扭曲預言,絕大多數時候,都會引來不好的事情,就像我給甜甜下瀉藥那次,事后都不知道被爺爺說教了多少次。”
劉桑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星占還有什么用?”
胡翠兒道:“爺爺說,萬事萬物都有它的源頭,星占術可以幫人理清因果,就好像滾雪球一樣,雪球越滾越大,它的方向原本是固定的,但若是通過預言強行去破壞它,萬一雪球變成了雪崩,那就會發生許多不可預料的禍事。嗯,爺爺是這般說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懂。”
盆中的幻境漸漸散去,劉桑沉吟不語。
兩人回到水幻閣前,卻見可卿依舊寂寞的等在那里,就好像這樣等著等著,就可以等到什么一般。胡翠兒心腸極熱,恨恨的道:“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劉桑道:“喂,我跟那姓屈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胡翠兒道:“薄情的男人最是可惡。”
劉桑道:“沒錯沒錯。”把這么好的一個妹子扔在這里,讓她寂寞流淚,那種男人確實可惡。
胡翠兒道:“濫情的男人,比薄情的男人更加可惡!”
劉桑:“……”她是在說我嗎?她應該不是在說我吧?
她真的不是說我吧?
憤憤不平的胡翠兒跑過去安慰可卿,劉桑到處轉了一轉,跟那些狐族小姑娘說了許多趣事兒。
回過頭來,可卿在那兒一邊說一邊流淚,然后胡翠兒往她手里塞了什么東西。
那個小瓶子,難道會是……
夜幕漸漸黑了,云笈七夜最后一夜終于到了。
雖然大齊皇室封鎖消息,但云笈七夜中,有不少王公貴族、神通人士,而就算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事的,至少知道昨晚肯定是發生了大事。
本該是最熱鬧的最后一夜,無形中變成七夜中最冷清的一夜,山頭和后峰,都被狂火斗士和許多兵將有意無意的封鎖。
劉桑心知,大齊皇室既已知道涂山內部藏有“禹穴”。那就絕不會讓它放著不管。云笈七夜里,許多人來頭不小,齊明皇自然不會突然解散夜市,一下子將這些人得罪,而且這樣做的話,反更讓人知道,涂山里必定藏有什么令人垂誕的秘密。得不償失。
但等明日,云笈七夜一結束,齊明皇肯定是要封鎖住整個涂山。以弄清禹穴內部的秘密。
劉桑在心中忖道:“按翠兒的星占,白神王會在黎明前的那一刻潛回涂山,那恰好是云笈七夜的最尾聲。涂山還沒有被完全封鎖,大家心情最是放松的時候。”
他與胡翠兒在夜市中瞎逛,黛玉和寶釵跟在后頭。
前方忽有琴音傳來,劉桑信步前去,發現周圍燈謎串串,他們已是到了雨蕉樓前。樓下許多男子駐足觀看,樓上彈琴的,顯然是中兗洲名姬青影妃子青影秋郁香。
琴聲綿綿,有若飛花逐水,春夢隨云。錚錚聲中琴音一轉,又是珠玉落地,清脆悅耳。
樓下眾人聽得如癡似醉,劉桑卻在心中忖道:“這琴音聽著,輕快纏綿。有若皇宮春色,極盡堂皇,但內中其實隱藏著無限傷心,凄惋哀絕,就好像一只注定日落便死的蝴蝶化身成人,在眾人的目光中強顏歡笑。唱著靡靡清曲,其實心中孤苦難支。”
琴音漸漸淡去,眾人喝彩連連。
劉桑心想:“會大聲喝彩的,全都是聽不懂的,就不知樓上彈琴之人聽到這滿堂喝彩,是否有一種對著眾牛強琴,知音難覓的心傷?”想了一想,卻又搖頭失笑,樓上之人是怎么想的,關我什么事了?
正要帶著狐尾娘離去,雨蕉樓上,再有琴音響起,彈琴的顯然是另外一人,琴聲空靈輕淡,有若空谷傳音,悠悠揚揚,隱隱有勸喻之心,顯然也是聽出青影妃子心中的絕望,便以琴聲開解。劉桑仔細聽去,這一曲竟然是娘子在家中彈奏過的《縈塵》,而這人在音律上的造詣,顯然遠在娘子之上。
前后兩曲,都有若天音一般,鸞鳳爭嗚,繞梁三尺。
樓下眾人紛紛猜測誰在樓上,有人道:“你們不知道么?適才靈巫山的月夫人前來拜訪青影妃子,月夫人不但玄術聞名天下,其音律之道,在和洲也是無人可比,與中兗洲的青影妃子并稱。”
劉桑想著果然是月姐姐,記得娘子說過,她的琴樂就是月姐姐教她的,話又說回來,這曲《縈塵》,也只有月姐姐和娘子那般的心境,才能將它彈得如此完美,便是那青影妃子,只怕也無法做到。
旁邊有一男子,正在雨蕉樓前維持秩序,劉桑道:“這燈謎可還猜得?”
那男子道:“猜得,猜得,今夜乃是云笈七夜中最后一夜,青影妃子之話依舊不變,若有人能猜中十個燈謎,又作出讓青影妃子滿意的佳句,便可上樓。”
周圍有好事之徒叫道:“這些燈謎如此難猜,青影妃子這不是刁難人么?”
另一人道:“也不能這么說,前日不就有人連續猜中十個燈謎?只是那人作詩之后,青影妃子雖然掛出燈籠,他竟然就那般不顧而去。”
好事之徒訝道:“竟有此事?”
那人道:“說起來,那人也是奇怪,戴著一個怪怪的面具,看上去陰陰冷冷的,極不舒服,有人說他就是來找青影妃子麻煩的,你說他既然猜中十謎,受邀上樓,卻那般掉頭就走,那不是故意讓妃子難堪么?”
眾人議論紛紛,胡翠兒卻是瞅了劉桑一眼,想著“戴面具的怪人”,那不就是你么?
劉桑看著周圍燈謎,略一沉吟,竟是一個個的猜了過去。
周圍聲音越來越小,全都在看著這猜燈謎的少年,只一會兒功夫,這少年竟然連續猜中十條燈謎。要知,這些燈謎考較的都是《論語》、《尚書》之類艱澀難懂,許多人讀也不曾讀過的先秦書藉,這里雖是揚洲,已經開始科舉,但這些書,讀過的人卻仍是不多,更何況這些謎團盡挑其中偏僻難記的字句作謎底。
那男子亦是驚訝,他本以為,妃子的這些謎語。縱是有學問的,能夠猜中一個兩個已是不易,絕無人能連猜十謎,沒想到前天有一人,今夜又有一人,揚洲人才,竟有如此之多?
那男子道:“公子請再作詩一首。”
劉桑笑道:“你取紙筆來。”
那男子取來紙筆。劉桑抓來兩張宣紙,連續作詩兩首,笑道:“這樓。我就不上去了,這兩首詩,一首送予青影妃子。一首贈予月夫人,請先生幫我呈上去。”說完,牽起胡翠兒,掉頭就走。
眾人嘩然,前晚那戴面具之人,猜謎作詩之后,牽了個美少女便走,這次這少年,則是猜謎作詩后,牽了個狐女便走。平白浪費別人夢寐以求,來之不易的機會,果然是珍惜的得不到,得到的不珍惜,以青影妃子之美貌和才名。許多人欲求一見而不得,這兩個居然跟玩兒似的,讓人心中憤恨。
雨焦樓上,青影秋郁香與月夫人正在談琴論樂,那男子捧詩上樓。青影秋郁香聞得又有人連猜十謎,作詩離去。極是驚訝:“可是上次那人?”
男子道:“非也,乃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
少年?青影秋郁香更是詫異,上次那人戴著面具,看不清年紀相貌,但按她想來,既能猜中那些燈謎,必是飽學之士,年紀應當不小,而這次,居然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要知,這些謎可都是她費盡心思想出來的,而猜謎顯然要比制謎更難,造謎之時,可以翻書倒句,百般斟酌,而猜謎的,就算要翻書,一時也不知道往哪翻去,只能純粹憑著心中的靈思與學識的淵博,她素以才學自傲,卻也心知,能夠猜中這些燈謎的,學識必定在她之上。
將面前宣紙取來,卻見上面寫著:“霽月難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畫梁春盡落香塵,小樓對月空長嘆。桃李春風,香培玉妝;霞映澄塘,月射寒江;莫等韶華盡散后,始覺春光無限好。”
青影秋郁華看著詩作,怔了半晌,忖道:“這兩闕,上闕點出我適才琴音中孤高自苦,哀絕之意,剛才琴散曲終,樓下喝彩一片,我反而心生鄙夷,只覺內中盡是庸俗之人,卻原來還有人聽出我琴中心思。而下闕與其說是勸解,讓我記取身邊美景,倒不如說是責備。莫等韶華盡散后,始覺春光無限好……仔細想來,這人不但聽出我琴中孤苦,更是聽出我雖自哀自怨,其實自己也不知為何而愁,固讓我惜取大好光陰,不要等韶華過后,花謝香消,才開始后悔不曾珍惜美好時光。”
不由得站了起來,隔著珠簾看向遠處,卻見一個少年,正牽著一位狐女說說笑笑的往燈火闌珊之處走去。看著他的背影,青影妃子心中悵惘:“這人分明是我知音,卻又似前日那人一般,絕塵而去,果然是霽月難逢,彩云易散,知音盡有,求而不得么?”不由更是黯然。
旁邊月夫人也取來詩作,隨眼看去,卻見上面寫著:“昨夜星辰昨夜風,少年戲月弄春陰;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先是紅顏一怒,她是“月”夫人,這“戲月弄春陰”分明就是調戲,甚至比調戲還過頭,“弄春陰”三字,簡直就是欺辱。
正要發作,心中卻又一動:“昨夜星辰昨夜風?”飄到青影妃子身邊,同樣往外頭看去,也同樣看到那牽著狐女說笑而去的少年。
再低頭往詩下一看,發現角落里居然還用碳筆畫了一個頭大身小的少年,筆畫簡潔,卻是惟妙惟肖,伸出兩根手指,一副“你知道的”的樣子,不由一下子紅起了臉……昨夜?弄春陰?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細細玩味句中意味,再回想昨夜在星空下、秋風里與他的各種瘋狂,身子竟是慢慢的發熱。看著少年漸去的背影,真是怒也不是,羞也不是,就仿佛蜻蜓在水面上輕點而過,心湖漾起波痕,雖欲平靜,卻已觸動,不但觸動,竟還留連。
臉上的暈紅更加的深了!這該死的義弟……你比那亂日更可惡……
劉桑牽著胡翠兒,走在如龍的燈火間。
胡翠兒清清脆脆的道:“桑公子,你給月夫人的詩里,寫了什么?”
劉桑道:“沒什么啊。”
胡翠兒嬌笑:“還說你跟月夫人沒有一腿?”
豈止一腿?兩腿三腿四腿都有了。劉桑道:“不要亂猜,絕對絕對沒有的事。”
狐尾娘搖著狐尾,撇著嘴兒,明顯不信。
走了一陣,劉桑忽道:“翠兒,你先玩去,我有點事兒,等下再去找你。”
狐尾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卻也應了下來,沒有多問。
等她離開后,劉桑似是漫無目的的走了一陣,忽的一個旋身,快速一閃,穿過一堆人群。那些人只覺有風刮過,連人影都沒看清。
穿過人群,一個女孩兒睜大眼睛站在那里,緊接著便是“呀”的一聲,掉頭就逃。劉桑趕緊追啊趕緊追,女孩兒快快逃啊快快逃,一小一大,一前一后,兩道人影在夜市間到處穿梭。
似這般追了許久,劉桑竟然無法追上,只好定在那里,喘了喘氣,歇息一下。
女孩扶著墻角,從另一邊探出頭來,水靈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又眨啊眨啊,一副“來追我啊,爹爹再來追我啊”的可愛模樣。
劉桑……敗!
小嬰……我不是要跟你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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