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桑來說,小眉還是很不一樣的,她是他生命中占有的第一個女人,感覺就像是初戀的鄰家女孩,雖然知道她外表柔弱但是個xìngdúlì,但他卻也從未想過她還會有別的男人。這是不可能的,這原本應該是不可能的,小眉不該是這種腳踩兩只船的女人……但她偏偏就是這樣做了。
他沉默地走在街上,心中想著:“其實我有什么資格去說小眉?我自己又何嘗不是既有翠兒,又有月姐姐,舍不得離開娘子,還把小凰給睡了?難道就因為我是男人,她是女人,所以我做起來,就可以天經地義,她做同樣的事,我心里卻這么不舒服?”這樣子想,并不能讓自己好過,心里反而更是被利刺梗著一般。..
沒錯,我做起來就是天經地義,她就是不可以這樣做,怎的了?
怎的了怎的了怎的了?
問題她就是這樣做了……
心頭不由得更是怒氣上涌。
雖然氣不打一處來,但他卻也不愿去揪著小眉問罪,更何況從心理上,他其實也知道自己沒有多少問罪的資格,小眉讓他成為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小眉陪著他,遠赴絕冀洲尋找娘子,可他又為小眉做過什么?
無明之火無法宣泄,不知不覺,來到一處,見前方府門張燈結彩,顯然是準備大辦宴席,他立知,這里就是奪走呂峰未婚妻子的鄂家,這府邸建的極是豪華,與城外那些無法御寒的木屋和被大雪壓垮的茅屋形成鮮明對比,果然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劉桑掉頭便走。
回到客棧,月夫人見他一臉怒氣,道:“出了什么事?”
劉桑悶哼一聲:“沒事。”抓著呂峰的肩便走。
月夫人道:“桑弟?”
劉桑伸手將她阻住:“月姐姐只管歇息。這件事交給我做就好。”帶著呂峰走了。
月夫人郁悶的想……他這是怎么了?
此時已是黃昏,鄂府門前賓客往來,極是熱鬧。
呂峰立在遠處。想著今晚自己的未婚妻子就要被惡人霸占,而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心酸得幾yù滴血。
劉桑冷哼一聲:“你有膽子死,卻沒有膽子做更多事么?”
呂峰心中奇怪。想著這人白rì里還說說笑笑,為何突然變得這般yīn冷,渾身散發著一種戾氣深重的感覺。
卻又想著:“不錯。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么?”
劉桑帶著他轉了一大圈,買了一把解牛刀,塞他手中,冷然道:“你要是不想讓你未婚妻被別的男人霸占凌辱,那就帶著這把刀,殺上去。把你喜歡的人救出來,只要你有這膽量,我必會讓你心愿得償。”
呂峰咬了咬牙,狠下心來,道:“好。”拿著解牛刀。掉頭就走。
劉桑在他身后,yīnyīn的冷笑著。
心之猖狂如龍,身之獰惡如虎。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這才是一個暢快。
呂峰將解牛刀藏入袖中,因不擅使用,那鋒利的刀尖,竟將他自己的手臂割了一道血口。
但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一想到自己要是什么也不做,晚上那姓鄂的,便要將他龐大的軀體壓在自己未婚妻那嬌小的身體上,心里便堵得慌。
他也不知道那少年是否真能幫得上他,但反正自己已是上過一次吊的人,就當那個時候無人救他,自己死在那里,此番還能再損失什么?
走到路口,來到一家酒鋪,他將懷中僅余的那點銅錢往桌上一扔,喊道:“給我碗酒。”
酒鋪老板見他一個文弱書生,一進門就大聲喊著要酒,倒也好笑,道:“不知客官是要哪種,是本地的黃酒還是……”
呂峰雙目一瞪:“管他娘的哪種,給我上一碗就是。”
酒鋪老板竟被他瞪得有些心虛,趕緊給他倒了一碗黃酒,呂峰右手藏刀,左手持碗,咕嚕嚕的大口喝下,掉頭就走。
走到外頭,天sè已晚,冷風吹拂,不但不冷,反而血氣上涌。
來到鄂府府前,嗩吶聲、喇叭聲絡繹不絕,燈如紅花一般轉動,許多賓客紛紛進門,俱是錦袍玉帶,賀喜之聲紛起。
呂峰悶頭就往里走。
門前兩名大漢,持棍將他攔住,其中一人道:“可有請柬。”
呂峰悶哼一聲:“沒有,那又怎的?”
那大漢把木棍往他胸膛拍了幾下,冷笑道:“沒有請柬,就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這大漢拍得實不算重,但呂峰原本就只是個書生,胸膛竟被拍得一陣生疼,只是他酒氣已起,怒道:“把姓鄂的叫出來。”
兩個大漢各哼一聲,便要將他轟走,yīnyīn柔柔的笑聲卻又傳來:“這不是呂家的小哥兒么?”
呂峰抬頭看去,階上立著個四五十歲,略有些陀背的男子,他立時認出,此人正是鄂府的管家邵樓,專一為鄂府之主鄂善保充當爪牙,鄂善保但有惡事,自己都不出面,只讓這邵管家出頭,替他搶田奪地,乒百姓,呂家雖然也算士族,但早已落魄,僅余的那點地產,亦是被這邵管家勾結官員,借機掠奪。
邵管家閃過得意之sè,笑道:“呂哥兒這是要來為我家大爺賀喜的么?可惜大爺正忙著娶如夫人,沒空招待小哥兒,啊,對了,這位如夫人與小哥兒你也算是有舊,今rì她有個好歸宿,小哥兒想必也高興得很,小哥兒若是想得到彩頭,我倒可以代大爺招待一二。”
回頭叫道:“喜事當前,還不給這小哥賞幾個銅板?”
一名家奴隨手掏出幾板銅板,扔在呂峰身上,笑道:“滾吧。”
呂峰咬著牙,便要往前闖去。
邵管家喝道:“打死他。”
那兩名大漢手中大棒,直接劈頭蓋臉的朝呂峰砸去。
鄂府在這江隼城中,原本就是豪門,呂峰不過是個落魄的寒士。現今法度紊亂,強者益強,弱者益弱。他們就算把呂峰打死在這里,呂家也只能忍氣吞聲,無處說理。
那兩名大漢原本就是鄂府所養的鷹犬,狗仗人勢。又練了一些武,平rì里囂張跋扈,反正背后有鄂府撐腰。也不將人命放在心上,大棒這一砸下,眼看著就要將呂峰砸個腦漿開花。
這兩棍既兇且猛,就算是惡狗也可輕易砸碎椎骨,但是不知怎的,仿佛有一道冷風卷過,兩人竟是同時滯了一滯。
呂峰解牛刀一轉。當胸便刺入左邊一人心窩,酒已上頭,又聞血氣,更是膽怯盡去,與其同時。仿佛有一種無形的氣流闖入他的體內,讓他力量上涌,全身有一種舒爽之感,于是解牛刀一拔,又往另一人刺去,那大漢大棒終于擊下,卻連他自己也不知怎的,莫名的就砸了個空,而呂峰的解牛刀已一刀刺入他肚皮,隨手再攪了一攪,快速拔出,帶出腸子,蒙頭就往邵管家沖去。
那大漢坐倒在地,驚恐的將暴出的腸子往破開的肚皮里塞,他以前本是地皮,仗勢欺人慣了,其實并無多少膽量,只是仗著背后有強大靠山,總覺得別人欺不到自己頭上,此刻硬生生被人剖了一刀,整個人都是懵的,只知毫無意義的將已是攪斷的大腸往回塞,只弄得滿手都是血水。
邵管家沒有想到呂峰竟有這般本事,驚恐往門內逃去,呂峰追之不及,只是硬往里闖。門邊本是還有兩人,眼見呂峰只一下子,便殺死一人,重創一人,俱被唬得不敢動手,呂峰也不管他們,就這般闖入廳中。
廳中本有眾多賓客,這些賓客非富即貴,忽聽邵管家驚叫逃回,紛紛扭頭看去,只見一弱冠青年,手中提著一柄帶血尖刀,追著邵管家闖了進來,盡皆錯愕。
賓客中亦有一些武者,或是出身軍族,或是出身世家,一眼看去,見這青年雖然滿腔憤怒,但腳步只沉不穩,沖向邵管家時,雖持尖刀,雙臂卻因緊張而夾得死緊,連武道中最起碼的開闔都不知道,分明不是習武之人,且步伐踉蹌,顯然連rì常的鍛煉都成問題,其中一些為巴結鄂家,便要上前將這青年擒下,不過鄂家本是豪強,還沒等他們出手,一下子便又有仈jiǔ名狗腿手持刀棍,涌了上去,將呂峰團團圍住。
呂峰既已殺了人,再無顧忌,反正殺一人已是夠本,殺兩人還賺了一個,眼見著一伙惡棍沖向自己,他雙目怒瞪。
邵管家大叫:“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那些狗腿恃著人多,又如何會怕這樣一個文弱書生?立時一涌而上,鐵棍大刀紛紛往呂峰劈去。
對方人數如此之多,呂峰也不知如何應付,只是憑著酒氣一聲大吼。
他本是文弱,就算吼出聲來,按理說也響不到哪去,但卻不知怎的,隨著他這聲大吼,肺部似是涌起無窮力量,吼聲竟如獅虎,整個大廳都震了一震。
那些狗腿竟是紛紛滯在那里,目瞪口呆,刀棍墜地,發出一連串的鏘響,緊接著便是一個個倒了下去,動也不動,也不知是生是死。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這青年看著文弱,只憑著這一吼,就嚇倒了沖向他的這么多人?那些本yù替鄂家出頭的武者,立時紛紛縮了回去,他們完全看不出呂峰到底做了什么,但不管怎樣,這只憑一聲大吼就震倒這么多人的本事,就算是修至宗師境界的高手,也未必能夠做到,跟這樣的高手交手,他們可沒有這般膽量。
他們自然不會知道,呂峰絕無這般本事,震倒那些狗腿的,乃是暗中所藏之人的“咒印”,那人以咒術增強呂峰體內五行,助他力氣上涌,發出響亮吼聲,自己卻在暗處配合他這一吼,以魔神之力,施展yīn陽家的yīn陽合手印。
yīn陽家之咒術,許多人只是聽聞,不曾見過,縱然見過,若不通其原理,也只覺有若神助一般,像這種發出幾聲。動上幾下,敵人便自己倒下的本事,不知奧妙的人。想想便都覺得神秘。
呂峰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一吼,這些人便被嚇破了膽,盡皆倒下,心頭大喜。覺得必是天公替自己打抱不平。眼見邵管家又被唬得向內要逃,立時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將邵管家一刀刺倒,發起狠來,又在其背上不斷的拔刀狂刺。
他受咒術影響,體內有若火燒,力量增強,但畢竟不曾習過殺人之術,在邵管家身上刺了十幾刀。竟然無一刺中要害,只刺得邵管家滿身都是血洞,兀自倒在地上哀哭嚎叫。
另一端,鄂家家主鄂善保聽到動靜,急趕而出。他身穿大紅袍,滿身肥肉,看到邵管內渾身是血,一個青年在邵管家身上猛刺,既驚且怒。鄂善保卻不認得呂峰,雖曾奪了呂家一些家產,但這種事不過是交給邵管家和底下爪牙去做,他自己如何會將這點事放在心上?至于新娶小妾的未婚夫,他連那人名字都不記得,哪里會當一回事。
眼見那青年闖府殺人,鄂善保怒道:“你是什么人?”
呂峰反笑了起來,這人搶了他的妻子,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世上有許多事,便是這般的諷刺與可笑,他抓著解牛刀,棄邵管家而不顧,朝鄂善保直沖而去。
鄂善保喝道:“瘋子。”他本是一方豪強,亦學了一些功法,眼見這青年直沖而來,全無章法,一聲冷笑,身子一閃,便要閃開這人,再大掌甩他耳光,誰知身形未動,卻有無形的氣流猛然沖來,直接沖擊他的肺腑。
鄂善保見識卻更廣些,心中大驚,已知暗中必是有高手相助這人,那暗處所藏之人只憑著這種無形的術法,一下子就攻破他的護身勁氣,震懾他的三魂七魄和五臟六腑,實力之強,幾已到了讓人恐懼的地步。
雖然心中驚懼,但是此時,不管要做什么都已來不及了,鄂善保腹下一痛,呂峰已是一刀刺入他腹內。
呂峰也沒有想到如此簡單的就得了手,瘋癲大笑,再來幾刀,隨手拭了拭臉上汗水,反更抹了一臉的血,形樣極是嚇人,那些趕來的護衛更不是敢上前,眼睜睜看著家主重傷倒地。
呂峰更不答話,直往內屋闖,嚷著“秀娟、秀娟”,又抓住一個老太婆子,朝她喊著“秀娟在哪里”,那老太婆子被嚇得三魂亂跳,七魄難安,總算想起“秀娟”似是老爺新娶的那位如夫人的小名,顫著手往一掛滿燈籠的屋子指去。
呂峰闖了過去,一腳將門踹開,內頭果有一位姑娘,一個婆子。
那姑娘面紅齒白,倒也嬌美,她在屋內聽到外頭連番慘叫,正自惶惶,門突然被人踹開,滿身是血的呂峰闖了進來。她驚叫一聲,狼狽的往床里爬。
呂峰伸出手:“秀娟,我來接你了。”
那婆子卻是秀娟的nǎi媽,趕緊張開雙臂擋在床前,慌張道:“呂公子,今rì是我家小姐大喜的rì子,有什么事以后再說,以后再說。”
呂峰卻不理她,只看柔聲道:“秀娟,跟我走……”
床上姑娘幾乎要哭了出來:“呂大哥,我們已經解除了婚約,我、我已是鄂家的人……”
呂峰只覺胸口像是被大石突然撞中一般,整個人往后退了一步,臉上雖有血跡,卻突然變得極是蒼白:“秀娟,跟我走,你明明不愿嫁進來,你給我的信也是這般寫的……”
那婆子喝道:“呂峰,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家姑娘不過是看在以前跟你多少也有些感情,不愿讓你丟人,給你留些臉面罷了,我家姑娘早就已經是鄂老爺的人,你呂家一沒錢二沒地,我家姑娘憑什么要嫁給你呂家?”
呂峰嚷嚷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如果你不是被迫的,如果你早就是他的人,那你為什么、為什么……”
秀娟顫聲道:“我、我……”
那婆子哼上一句:“實話告訴你,那只是因為鄂老爺的大夫人出身名門,鄂老爺沒有得到她的同意,不好置妾,姑娘總要留條后路罷了,你呂家無權無勢,現在連塊地都沒有,姑娘跟著你也只是受苦……”
呂峰吼道:“住口。”
那婆子膽怯的縮了一縮,卻也硬氣,擋在床前,一步不讓。
呂峰看著婆子身后,往里頭縮個不停的女子,踉蹌后退,慘笑三聲。事情竟然是這個樣子,事情竟然是這個樣子,虧自己還要為她尋死覓活……
他掉過頭,跌跌撞撞的出了屋子,一路亂奔,奔出大廳,奔出府門。
成群結隊的兵將擋在他的前方,他一路殺人,早已有人報上官府,這些兵將將他重重圍住,放眼看去,花燈旋轉,刀光劍影。他提著解牛刀,想要沖上去,卻只覺天旋地轉,昏昏yù吐,到處都是喧鬧的人聲,他聽不清他們說些什么,他聽不清他們叫些什么,天地是如此的可笑,所有人仿佛都在沖著他笑。
那些兵將疾沖而來,要將他置于死地,他瘋狂的笑著,慘淡的笑著。
衣領卻是一緊,有什么人拎著他,直飛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