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玉津園,始建于五代后周世宗時期,宋初加以擴建,位于南熏門外,惠民河穿苑而過,內設天壇,為皇帝南郊大祀之所;
玉津園又名南御苑、南青城,規模極大,園中建有城闕殿宇,百亭千榭,林木茂密,園東北隅是專門飼養外國進貢的珍禽異獸的動物園,豢養大象、孔雀、梅花鹿、仙鶴等、具有苑囿雜耕桑的特色。
楊逸率領的談判使團行到相州時,從東京傳來一個重大消息:
三月初三,皇帝下龍庭,出宣德門,沿御街一路往南,過州橋,出南熏門,進玉津園登上天壇,舉行隆重的祭天儀式。
每年朝廷都會照例舉行這樣的南郊大祀,三品以上的高官,也可以在這一天得到一個恩蔭名額,那些無力通過科舉出仕的高官子弟,可以通過恩蔭出仕。
今年所不同的是,趙似在南郊大祀時,正式宣布策立紹圣皇后之子趙捷為儲君;
此舉遭到了吏部尚書韓維、禮部尚書范純仁、刑部侍郎鄭雍,大理寺卿劉奉世,太仆寺丞吳紹祖等人的反對。
除此之外,南陽郡王趙宗楚,乘城郡王趙宗佑,安康郡王趙宗漢、遂寧郡王趙佶、祁國公趙宗景等人更是反對強烈;
就連病重的大宗正建安郡王趙宗綽,也傳出話來,反對趙似輕率策立儲君。
立儲之事雖然在新黨的支持下,最終通過了;
但這卻引得京城暗流洶涌。一干宗室皇親連成一氣,以南陽郡王趙宗楚為首;再聯合鄭雍、劉奉世等人,彼此之間聯系越來越頻繁;
趙宗楚等人雖然沒有實權。但與英宗皇帝同輩,身體尊崇,除了開府儀同三司。可以與皇帝坐而論道外,更被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
這種尊榮即便是首相章惇、次相蘇頌也無緣享受;
這些宗室皇親聯合起來,讓整個大宋的政治風氣大變,兩年來那些被新黨鐵腕手段壓得不敢吭聲的舊黨官員,再一次活躍起來,紛紛上表論事。攻擊新政;
有的則是以各種由頭,抵制新政的施行;再者,他們搜集新黨成員的一些及不軌行為大加彈劾。
新黨成員殿中侍御使刑恕,被彈劾占用民地建宅去職,貶為定陶知縣。
去年新升為刑部右侍郎的新黨成員來之邵,被彈劾強買倡家女為妾去職,貶利州成都路轉運判官。
京城不知不覺之中。一場巨大的政治風暴又在醞釀、在發酵,隨時都會暴發出來,其勢有多強大,將會造成怎樣的大變,誰也無法預料。
趙似今年虛歲已經十四了。趙似和他的母妃朱太妃一樣,都是怯懦的個性,朱太妃對當初新黨追廢高滔滔一直耿耿于懷,她死也不愿接受太后的封號就是原于這個原因;
這個女人逆來順受慣了,當初無論高滔滔做過什么,她都認為是應該的,因為高滔滔是婆婆,是長輩。而新黨鼓動趙煦追廢高滔滔,則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
因此新黨雖然一直在維護她,她卻不這么認為,她認為是新黨把她架到火堆上烤,讓她成為世為唾罵的逆忤不孝之人。
而趙似性格酷似朱太妃,他受朱太妃的影響巨大,這讓舊黨再一次看到了機會;
一但趙似親政,就是舊黨翻身最好時機,包括韓維在內,都在趙似身上傾注了大量心血,希望通過影響趙似的思想,以期有朝一日改變新政的進程。
這或許才是舊黨與皇親勛貴再一次活躍起來的真正原因。
章惇是首相不錯,章惇行事強硬、鐵血不錯,但他所有的強硬都是建立在正直這個基礎上的,他追廢高滔滔,他要挖司馬光墓,這都是因為章惇確信高滔滔他們罪無可恕。
他平日為人做事卻從不包庇不法,任用私人。
這一點絕對不是刻意美化章惇,原來的歷史上,舊黨將章惇列入《奸臣錄》,但對他個人的私德無缺、以及行事剛直不阿這一點上也不得不承認。
因此,象來之邵、刑恕等人被舊黨抓住把柄加以彈劾,誰都知道這是舊黨在反擊,章惇又怎么去包庇?同樣只能該貶的貶,該謫的謫。
事實上在官場中,真細查的話,有幾個屁股干凈呢?
別的不論,比如蘇東坡在杭州一次攜數百妓人出游,作幾首好詩,被人喻為盛事,津津樂道;
問題是,蘇東坡若是普通文人也就罷了,作為朝廷官員,帶幾百妓人出游真的適合嗎?這一大筆花銷從何而來?
就算不是蘇東坡用公款玩樂,是接受別人的宴請,但你作為官員,接受別人如此盛大的宴請,你就欠了人家的人情,在今后的行政中、就會因為這種宴樂關系,難免使得政府資源所有傾斜。
所以說真算起來,做官的沒幾個能拍胸脯說自己屁股沒一粒屁,差別只在危害大小而已。
現在舊黨躲在下層挖掘新黨成員的污點,大肆攻擊,事情一但捅到明面上,朝廷又不可能不處治,但長此以往,新黨成員恐怕全得貶出朝堂。
楊逸得知京中情形后,心事重重,回京的行程突然加快起來,用了兩天時間,便從相州到達京城;
將宋遼和議提交朝廷之后,楊逸當夜就前往首相府。
章惇在書房接見了他,章惇前段時間剛剛得已放松一些,如今清癯的面上雖然看不出什么情緒變化,但雙眉之間一道折皺又深鎖了起來。
楊逸剛施禮落坐,章惇就說道:“任之能把和約談到這個程度,老夫心中甚慰,如此一來,我大宋也可以拋動后顧之憂,專心應付西夏變局了。對了任之,你估計阻卜部還能牽制遼國多久?”
楊逸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說道:“這個不好估計,但遼國想迅速剿滅阻卜部怕是不可能了,漠北萬里茫茫,遼國想在里面找到阻卜部不難,但想圍剿,難!
況且遼軍如今戰力有限,同等兵力未必是長轄底的對手,遼軍大量集結,阻卜部又完全可以避而不戰,只要長轄底不出昏招,夠遼國忙活一兩年的了。”
章惇一邊沉思,一邊輕撫著長髯,過了一會兒復又說道:“西夏局勢越來越亂,橫山羌族中又有三千帳內附大宋;前日剛接到消息,西夏生擒軍士卒刺殺宰相梁格方,致使梁格方左臂受傷嚴重,此事再次引發一場大清凈,結果如何還雖等待進一步消息。
但老夫估計,這勢必會再次激化黨項部族與梁家的矛盾,對于大宋而言,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你之前提議襲取涼州,老夫壓下來了,此時還是靜待西夏內亂為好,若是大宋在此時出兵,反而可能給梁太后化解國內危機的契機。”
楊逸抱抱拳說道:“是,章相公深謀遠慮,我所不及。”
章惇淡淡地笑道:“你心中不存芥蒂就好,對了,這次遼國賠償的十萬戰馬,朝廷決定以此組建五萬騎兵,老夫思慮再三,嵬名阿吳和仁多保忠軍事才能都甚為出眾,而且擅長騎兵作戰,因此老夫有意讓他們二人掌訓這五萬新新騎兵,任之以為如何?”
楊逸聽了為之愕然,隨即又不得不佩服起章惇來。
這倆人軍事上的才能確實不錯,不愧是西夏名將,被楊逸所俘只是一個意外;
而且大宋目前還真找不出多少將領比這二人更熟練騎兵作戰,讓他們來掌訓新組建的五萬騎兵,最大限度地挖掘出他們的有用價值;
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就算有什么心思,但手下的兵將全部是宋人,他們想發動兵變無異于癡人說夢。
更重要的一點,此二人是西夏名將,給他們再高的虛銜,其實對西夏內部震動都不大,別的西夏將領也只會認為大宋是將他們軟禁圈養而已;
但若給予二人如此高的實職的話,就完全不同了,西夏內部那些不得志的將領就會想,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是被俘虜,尚且得到大宋如此重用,那么若是他們主動歸附,待遇還會差嗎?
現在西夏內部傾軋正烈,有了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做榜樣,很可能會帶動一大批西夏人歸附大宋,進一步加重西夏國內的亂局。
章惇這一招,可以說是一石二鳥,將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
想通了這些,楊逸一臉笑意,望著章惇點了點頭不說話。
章惇也笑了笑,他明知楊逸來的目的是什么,題外話說了這么久,楊逸不急不躁,讓他十分贊賞,這時他才說道:“任之此來,是想了解立儲之事吧?”
楊逸再次點了點頭,以前他也知道,章惇對立趙捷為儲君顧慮重重,刻意拖延,如今趙似突然在南郊大祀上宣布立儲,若不是有章惇點頭,新黨不可能大力支持,立儲也不可能通過。
是什么原因使得章惇突然轉變態度?能讓章惇妥協的必定不是小問題,這正是楊逸來此最希望知道的。
章惇眉頭又蹙了蹙說道:“紹圣皇后突然決定讓范純仁任恩科主考!”
章惇一句話,楊逸便知事情的嚴重性,在這個敏感時期,恩科主考關系重大,紹圣皇后突然讓范純仁出任主考,會給整個大宋傳遞出許多不同尋常的信息,引起的反應恐怕將會動搖新黨的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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