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時值四月下旬,天上不見月光,連星光也很黯淡,放眼望去,四野烏沉沉的一片。
東京城外的一處高地上,職方館知事馬漢卿親自到場指揮,十來人正在緊張地忙碌著。
“快,加上燈油點燃試試,看能不能懸浮起來。”
“馬大人,這可是楊學士親自制作的,能有什么問題?”
“李大風,你少羅嗦,趕緊試試,練習一遍可避免你們等下忙中出錯。”
“我們有什么好忙的?”李大風嘟囔了一句,但還是依照吩咐鼓搗了起來。
地上是一塊黃皮紙,紙內的篾片,兩邊細繩一拉,里面折疊式的篾片便將黃皮紙撐開,點燃里面的油脂后,熱空氣讓黃皮紙鼓了起來,形成一個真人大小的坐像。
坐像上開有一些針眼似的小孔,內側還粘了一層反光的金鉑紙,火光照在金鉑紙上,再從小孔中映射出來,讓坐像金光四射。
坐像的底部用黑紙封住,進風口設計在了側面,因此坐像懸浮在空中時,從下面是不能直接看到里面的火光的。
“成了,馬大人放心吧,屬下保證萬無一失。”
馬漢卿謹慎地說道:“這夜色茫茫,到了天上可就沒這么好操作了,你們還是多多小心,記住,等里面的油脂燃盡,你們定要收回此物,然后向北飛,在城北兩里處,我會安排人在平地上點好火堆給你們做降落指引。”
“僅遵大人吩咐!蒙二。帶好你的琵琶,張結,檢查你的簫,可別到時弄不起聲音來,我非扒了你們的皮不可。”
“請大人放心,我們都準備妥當了!”
“好,事不為遲。趕快升空。”
“喏!”
李大風幾人齊應一聲,重新折疊起那坐像,向后邊的滑翔翼走去。
景明坊。楊逸帶著李湘弦還有只個小廝和丫環走出家門,向豐樂樓步行而去,東京是座不夜城。沿街的商鋪皆是紅燈高掛,路邊小攤上也都支起了燈籠,把街道照得一片通明。
入夜后的街面比白天還要繁華,招朋呼友的富家公子,還有那些官宦千金,豪門貴婦,皆喜夜晚出游,路上寶馬香車,華蓋如云,
忙了一天公事的官員們。也都會在入夜時分出門,拜訪同僚,赴宴請客,或是上青樓尋花問柳。
商鋪茶樓,酒肆妓館。以及市井小販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賺錢機會,琳瑯滿目的商品擺滿了鋪面攤點,各種叫賣聲“爭奇斗艷”,各出高招吸引著顧客。
李湘弦很久沒能跟楊逸一起上街閑游了,今晚花了許多心思精心打扮過。嬌俏的的墜馬髻上,玉釵珠翠隨著步子輕輕搖晃。窄袖紫羅衣,細花八折裙,腰纏淡黃飄帶,纖腰束起如楊柳輕枝,前墜玉環綏壓著裙福。
櫻唇輕著脂,耳墜雙明珠,細眉淡如煙,明眸點秋水,她人本就美若仙姬,這番精心打扮出來,更是嬌顏欲滴,美艷不可方物。
她微微落后楊逸半步,亦步亦趨,不離不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楊逸伸手握住她兩根纖纖玉指,含笑說道:“仙兒,你若再挎個花籃,便成瑤池采花的仙子了。”
李湘弦盈盈盼他一眼,微低著螓首亦喜亦羞地答道:“楊郎莫要取笑奴奴,奴奴只是擔心若不收拾整齊些,出來會給楊郎丟臉。”
“不錯,仙兒有心了,不過我家仙兒本是天仙謫仙,便是素面朝天,同樣是傾國傾城,你再這么精心打扮,我倒不免有些擔心。”
“楊郎擔心什么?”李湘弦不禁忐忑地問道,生怕楊逸說她招蜂引蝶什么的。
“今個兒出來沒帶護衛,我擔心等下打不過人家,將心比己,這么美的人兒,我見猶憐,換了誰都忍不住要搶……”
“楊郎,對不起,奴奴這就回去卸妝……”擔心變成現實,李湘弦有些惶恐。
“哈哈哈!仙兒啊,為夫打不過,不是還有你嘛!咱們夫妻兩雙劍合璧,殺他個落花流水,若是殺得不過癮,咱們晚上回去再殺……呃,仙兒啊,為夫有個小小的提議,要不咱們現在就回去先殺個三百回合,就當是熱熱身,然后再出來逛不遲。”
楊逸說到后面,聲音已經很小了,可李湘弦還生怕別人聽到,臉上紅霞如染,芳心劇跳,忍不住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出于對個郎的了解,李湘弦知道他這么胡扯,是開解自己的一種方式,因此不禁投去感激的一瞥,盈盈秋波中滿是情意。
豐樂樓同處景明坊,離楊家不算遠,楊逸帶著李湘弦一路徐走,花了一盞功夫便到豐樂樓下。豐樂樓臨河而建,比皇宮還高,處處雕梁畫棟,燈火輝煌;
樓高四面皆設有美輪美奐的花架,垂英繽紛,幽香襲人,真個是花滿樓,酒滿甌,紅顏翠影夢未休。
樓前有一片廣場般的空曠地帶,以前商人大都聚集于此交易白礬,因此豐樂樓又叫白礬樓。
每天晚上,廣場上便會支起成片的攤點,各色飲食,珠花頭面,針頭線腦,衣帽鞋襪,胭脂香藥,不勝枚舉,數不清的百姓聚到在這里,處處人潮洶涌,摩肩接踵。
楊逸牽著李湘弦的手,站在豐樂樓邊的一株古柳下,如同一對上元夜相約黃昏后的戀人正在卿卿我我。過往的人都不禁多望這對金童玉女幾眼。
楊逸雖然名動天下,但這年頭可沒有視頻可傳播,真正認得他面貌的人并不多,他這時一身儒衫,像個俊俏的貴家公子。
方才楊逸才剛倜侃李湘弦,豈知先“招蜂引蝶”竟是他。一輛華麗的香車緩緩從兩人身邊行過,車窗突然飄出一方絲巾,無巧不巧飄到楊逸臉上。
楊逸本以為是車上的女子無意遺落,連忙望去,卻見香車上坐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貴婦,眉目如畫,嬌美動人。那誘人的眼波正向他望來,幾多欲說還休的意味都隱含在那盈盈的眼波中。
楊逸不禁愣了愣,他見識的女人也不少了。妖艷如劉清菁,清純如清娘,豈會不懂車上貴婦那眼波中包含的東西?
正是這樣他才大感詫異。這可是大宋朝,不是后世的夜總會。
楊逸也聽說過有人扮成二郎神的俊雅模樣,太尉府的韓夫人被那男子的豐采所迷,竟甘愿與之勾搭成奸,這種事在春閨寂寞的貴婦中也不少見,可真到了自己遇上,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站在楊逸身邊的李湘弦神情古怪極了,兩腮鼓鼓的,被楊逸用手指輕輕一擢,“噗哧!”一聲。忍不住笑了起來。
“楊郎有此艷遇,奴奴就先回去了,不打擾楊郎的好事了,楊郎還不快追……嘻嘻……”
那香車已經遠去,換了別人。確實已經追了上去,當然,若不是今晚還有事,楊逸估計也有興趣追上去,那貴婦真的很美……很美……至少知道是誰家夫人,那也是一件樂事。
楊逸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李湘弦接著嬌媚的地說道:“楊郎。看來以后出門該是你打扮一下才行,你這英俊儒雅的模樣,也不知道要引來多少香閨貴婦的思慕……嘻嘻!”
楊逸露出一付欲求不滿的模樣,幽怨地說道:“怎么打扮,難不成讓我出門時畫一臉麻子?”
“這倒是個好主意,奴奴回去就和夫人說說…….啊!”
李湘弦沒想到,在街邊楊逸也敢往她的翹臀上來一下,不禁臉紅耳赤的低呼了一聲。
楊逸呵呵地笑道:“大袖擋著,沒人看見,不過仙兒你要是再敢調戲為夫,到時為夫可就不遮擋了。”
李湘弦輕盈地退開兩尺,這才含嗔帶俏地白他一眼說道:“楊郎真是的,好了,奴奴不說你就是,這時辰也快到了,怎么還不來?”
楊逸聽了她的話,也抬頭向夜空望去,天空除了幾顆星子,什么也沒有,黑沉沉的。
倆人又等了兩盞茶功夫,皇天不負有心人,只見烏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現一團金光。
楊逸立即跳出去,一邊指著天空,一邊放聲大喊道:“大家快看啊!快看啊!天上是什么東西?快看啊!”
在他疾聲大呼下,廣場上數以萬計的百姓紛紛抬頭,只見漆黑的夜空中,有一團金光在浮動,隨著那團金光慢慢下降,慢慢地……終于隱約可見那是一個人盤腿虛坐在空中,如同如來佛祖降世,只是形象和佛陀有些不同。
整個廣場本是人頭洶涌,聲浪如潮,此刻突然都靜了下來,這一靜,便可聽到天上傳來隱隱的仙樂,象琵琶和蕭聲合湊,隨著風聲悠悠傳揚。
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呆瞪口呆,但很快,人潮中又傳出巨大的聲浪;
“那是什么?天啊!那是什么?
“快看,快看,天上有神仙!有神仙!”
“神仙啊!我看到神仙啦!”
“還不快跪下!跪下!”
“阿彌陀佛!”
“無量壽福!”
人能懸浮在空中,身上還發出金光,而且還有仙樂飄下,那不是神仙是什么?
一時間,廣場上議論紛紛,嗡嗡的聲浪震得人耳朵發麻,信佛的開始念佛,信道的開始念道,許多人忍不住跪倒在地,開始膜拜起來。
在楊逸的示意下,帶來的小廝丫環們如癲似狂,疾聲大喊個不停:“那是光明神,那是光明神!光明神降世了,光明神降世了!”
他們一邊喊,一邊跪下,五體投地,頂禮膜拜著。
廣場上亂成一片,有的驚呼,有的跪倒,有的躲避,各種表現說之不盡,這時天上那團金光里冉冉飄下一物。
不多久,天上那神仙身上發出的金光暗了下去,消失不見,天空又再恢復了漆黑一片,甚至感覺比剛才更黑。
那冉冉飄落的物體落到廣場上,竟是一幅金紙,紙的頂端有神像,下面有幾行紅字:
世人爭相競奢華,
傾家蕩產為婚嫁。
黑暗籠上眉頭苦,
光明不照虛榮家。
ps:月底到了,向各位親,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