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一日之間,三萬宋軍盡縞素,慟哭聲聲動山岳。
巨大的招魂幡在走在隊伍的前頭,唐庚走在招魂幡下,一面撒著紙錢,一面凄聲誦著招魂詞: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久些。
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
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三軍聽著這凄切的招魂詞,望著招魂幡后面那個由數十士卒合力抬著的巨大靈柩,更是哭得山川震眩,百鳥驚飛。
誰能想到連滅兩國,威震天下的楊大學士,就這么被一支流矢奪去了性命。
生命是脆弱的,這一刻還是生龍活虎,下一刻可能就得魂歸地府。
三萬宋軍一路慟哭,行至牛欄山時,后面的斥侯飛奔而來,沖到李一忠身邊大聲秉報道:“李將軍,銀術可又追來了,離我軍已不足十里。
李一忠霍然拔刀,怒斬而出,將路邊一棵手腕粗的樹木斬斷下來,發陣陣的嘩啦之聲。
他縱馬到軍前,大吼道:“將士們,楊大學士尸骨未寒,銀術可緊追不舍,該殺!將士們,現在我命令你們,將楊大學士的靈柩抬到前面的山頭上,讓楊大學士最后一次看著你們作戰,看你們如何擊潰來犯之敵,看你們還是不是戰無不勝的雄師!”
“報仇!”
“報仇!”
“報仇!”
在三萬宋軍的怒吼聲中,那個巨大的靈柩被抬上了前面的山頭,招魂幡被山風吹得橫飛卷揚。
銀術可帶軍一路追擊,他本以為楊逸一死,宋軍必定大潰,豈愿放過這樣的機會;
然爾當他追到牛欄山下去,只見山上招魂幡漫漫飄拂,紙錢飛舞,接著三萬宋軍從對面的山口開出。很快在山下列出森然的陣形;
萬馬齊喑,三軍縞素,一股蕭煞之氣彌漫在天地間,空氣仿佛也凝固了,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連金軍的戰馬都不敢再高聲嘶叫。
銀術可見此情形。為之大驚。
主帥喪命,三軍易潰是不錯,但此刻銀術可卻不由得想起一個詞:哀兵必勝。
牛欄山下這處平地寬不過十里,雙方共計七萬大軍擠在十里寬的平地上。仿佛兩只蛐蛐被放進了一個小陶罐里;
銀術可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之前楊逸給他和完顏宗翰的壓力太大,大得讓他們步步小心,如履薄冰,所以楊逸一死。心神便不由自主的放松下來,人也變得大意了。
事實再一次證明,戰爭容不得大意,哪怕大意一點,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不等銀術可多想,宋軍已經靜默著壓上來,除了沉悶的馬蹄聲,再沒有別的一點聲息,但那沉重的壓力。卻如泰山壓頂一般。
銀術可立即明白,自己四萬人馬若不盡快沖上去,與宋軍絞殺在一起的話,將會死得很慘。
他不再猶豫,將四萬大軍一分為三。正面八千人馬,左翼一萬,右邊兩萬兩千人。
銀術可這個布陣是根本宋軍陣形、及前面的地形迅速做出的決定,宋軍的燧發槍兵位于中間。銀術可在中路布下八千人馬,根本就是打算用來喂宋軍燧發槍的。
左側一萬人馬也只是用于牽制。重拳放在右翼是因為這邊的地形略略傾斜,金軍這邊高,宋軍那邊低,正合騎兵俯沖。
銀術可非常明白,只要能沖入宋軍陣形,宋軍的燧發槍就失去作用,甚至不如燒火棍好使,用八千人馬來吸引燧發槍的火力,足夠為右側的突破贏得寶貴的時間了。
兩軍幾乎是同時沖出,金軍人人厲聲嚎叫著,就象無數的野狼在沖向獵物,準備張牙舞爪的撕咬。
宋軍則絕然相反,每個人都是紅著雙眼,緊咬著牙關,沉默著不發一言;
只是那握刀的手過于用力,青筋已經凸起,全身的力氣都以貫注其上,只等暴然劈出的那一刻;
每個士卒都緊緊盯著前面的敵人,他們知道身后的山上,招魂幡還在飄拂,楊逸的英靈還在守望著他們,等著看他們把敵人輾碎的那一刻。
幾萬鐵蹄敲打在地面上,讓人感覺仿佛是地龍在翻身,巨大的轟鳴聲被四面的山峰阻擋回來,有如天崩地裂一般,滾滾的黃塵遮天蔽日,讓視線為之模糊。
最先發難的是宋軍中路的燧發槍兵,兩千五百人分來三排,每排八百人,剩下一百人是那些槍法最好的,他們不作估定的排射,而是選擇所有射程之內的敵軍將領進行點射。
敵軍才沖入六百步距離,八百顆子彈就帶著悲憤的怒火噴薄而出,清脆的槍聲扣人心弦,從這一刻起,金軍中路的八千人馬一排排地倒下;
一匹匹狂奔的戰馬撞倒時,巨大的沖力使他們連人帶馬翻滾出去七八丈遠,凄厲的悲鳴聲此起彼伏;
從六百步沖到三百步,在連綿不斷不槍聲中,這段路上幾乎堆滿了尸體;
距離越是接近,金軍的死狀越是慘烈,有的金軍被數槍同時爆頭,整個腦袋炸裂開來,腦漿血水飛灑如雨,墜落的尸體立即又被接踵而來的鐵蹄踐踏成肉餅……..
地上的人尸馬尸阻礙了金軍的沖鋒,使他們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而宋軍的槍聲卻變得更加密集,一排排的火焰噴出,呼嘯的子彈一茬一茬地收割著金軍的性命,八千金軍根本沒能沖入兩百步,就已經被地上的尸墻弄得零亂不堪。
銀術可還是低估了“哀兵”的戰力,不光是中路死傷慘重,就是他用作重拳突破的右路大軍,也仿佛撞上了山巖一般;
沉默無聲的宋軍就象一部冰冷的機器,在劉老虎的率領下,悍不畏死的沖入金軍陣中。
劉老虎緊咬著牙緊,怒睜著雙眼,接敵一刻長刀狂劈而出,刀光如長虹貫日一般,將一個金軍將領攔腰劈成兩斷。花花綠綠的腸子飛淺而出,纏到劉老虎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瞬間變成了地獄里出來的魔鬼。
緊隨他身后的宋軍無不沉默著,力貫雙臂,刀光如練飛舞。這臺巨大而冰冷的殺人機器帶著楊逸的目光。帶著無限的哀怨和悲壯,如雷電一般劈入金軍的大陣;
所過之處,攪碎無數的斷肢殘臂,攪出一地的血肉。在這等沉默的殺戮面前,金軍的嗥叫聲漸漸小,很快變成了嗚咽,變成了慘嚎。
而沉默的宋軍哪怕是死,也堅持不出一聲。他們沉默地殺人,沉默地被殺,就是死也沒有人發出哪怕一點聲音;
這種凝重的沉默,讓所有的金軍心頭發涼、打顫。讓他們感覺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一支軍隊,而是一群冷血的魔鬼;
有些人不禁抬頭向對面的山頭望著,楊逸死了,但他的靈魂并沒有散去,山上的招魂幡還在飛舞著,仿佛楊逸正在揮動著手臂。指揮著山下這群冷血的魔鬼、進行一場無情的屠殺。
右路的重拳尚且不得寸進,左翼的一萬金軍更慘,被宋軍一力壓著打,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這個時候,中路的八千金軍已經死傷過半。面對如此慘重的傷亡,沒人有膽再往前沖,而是潰不成軍的向四面奔逃;
很快他們又見識了什么叫鐵軍,李一忠一聲令下。所有燧發槍兵收槍上馬,拔出長刀。同樣以一種沉默的狀態沖殺而出。
李一忠這一將共有三千人馬,五百人沒有裝備燧發槍,槍手下馬作戰時,這五百人負責看管戰馬,同時作為槍手的替補;
而一但收槍以冷兵器作戰,他們就會與隊友形成一臺完整的殺人機器,這一刻,三千人同樣沉默著狂沖而出,只有那如雷的鐵蹄聲,仿佛他們的怒吼。
銀術可再一次失算了,他顯然沒料到,李一忠這幾千人上馬便能變成最強悍的騎兵,那摧枯拉朽的氣勢比左右兩路宋軍有過之無不及;
中路的金軍本已潰散,此時被李一忠這一將人馬殘暴的犁過,便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將沿途的金軍掃得一個不剩,然后一往無前的朝銀術可的帥旗殺去。
這黑虎掏心的一拳,使得左右兩翼的金軍目瞪口呆,銀術可身邊只有兩千人馬,如何擋得住這悍烈的一擊,金軍從大嘩變成大潰,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
而銀術可還在努力著想穩住大局,他親率兩千人向李一忠迎擊而來,李一忠沖在隊伍的最前面,此時不覺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山岡,山上的招魂幡還在招展,紙錢還在飛舞;
風中仿佛又傳來那熟悉的暴喝聲:“李一忠!”
“喏!”
李一忠條件反射一般,瞬間抽出三箭,三箭連珠,呼嘯著向銀術可的帥旗射去,那帥旗本就因逆風被吹得向后彎著,這三箭暴射而至,入木三分,讓這面帥旗瞬間折斷。
銀術可幾乎不經腦子,立即撥轉馬頭,向一邊斜沖出去,然后轉頭狂奔而逃。
“撤!讓大軍快撤!”他一邊逃,一邊讓身邊的親兵吹響撤退的角號。
銀術可再明白不過,金軍本就快要全面崩潰了,這帥旗再一折斷,便是大羅神仙也阻擋不了崩潰之勢了。
潰敗的金軍想要逃脫不并容易,兩軍鏖戰的這處平地方圓不過十里,而無論是南面還是北面的山口都不寬,宋軍在后面無情地追殺著,奪路而逃的金軍擠在山口處,形成一個塞子塞住了山口;
宋軍追來,狂砍猛殺,逃不出去的金軍要嘛抱頭回竄,要嘛跪地求饒,真正能逃得出去的,不過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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