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再受了傷,或是餓了,能到我家來。我可以幫你治傷,給你吃的,但是你不不能住在我家。我家地方小,畜生多,也拘不住你的性子。而且我這兒總有人來,讓人瞧見了你,還得打你的主意,到時候我怕顧不上你。還不如你在山上,自由自在的。”
陸朝陽自己也很無奈,對著一只豹子長篇大論地教導,實在有些神經質。這只豹子雖然看起來挺有靈性的,但是并不代表它就真能聽得懂這么長的道理。
果然,它偏著頭,好像有些迷茫似的,看著陸朝陽。
但是陸朝陽多重復了幾遍,它還是知道了,慢慢地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出了門去。
陸朝陽看著已經黑下來的天,心道不知道它這副德行,在山里會不會有危險。
但縱然擔心也沒辦法,畢竟自己能力有限,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當天夜里,林氏和陸朝陽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林氏先開始嘀咕,道:“明兒是你老姑回門的日子,咱們得回去吃回門酒。還要給新姑爺封禮。”
陸朝陽道:“封一兩銀子就是了。”
不輕,也不算重。何況自家的情況,陸文秀也是知道的,也會知道她們是真心實意的。
林氏道:“我想也是,這次,絕越不過你大伯娘去。”
何氏既然想法子和陸文秀親近一些。就不能再像添箱的時候那樣小氣。
林氏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朝陽啊,你以后,也少和那些什么豹子啊的,來往了。畜生畢竟是畜生,發起狂來,咬死人也是有的……”
陸朝陽無奈地道:“娘。你也知道畜生就是畜生,咋就是我和它‘來往’哩?它要來,我也不能攔著它,不過是給它換個藥,給點吃的。等它好了,它也不能再來了。”
林氏當然聽出了女兒話里的抗拒意思。
但是也無可奈何。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陸朝陽,暗暗想著:女兒大了,心也大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聽話。家里的事兒,有許多都是她在拿主意哪。
不過好在她做事兒。也都是有分寸的。
林氏嘆了一聲,也不再言語了。
第二天一早。林氏和陸朝陽收拾齊整了,就出了門。林氏的意思,本來還想給老宅那邊送點雞蛋啥的,但是被陸朝陽拒絕了。
這雞蛋自家雖然多。但也沒必要送給她們吃啊,她們又不會念著自家母女的好。
林氏拗不過陸朝陽,只好依了她。
陸家老宅還和從前那副模樣,只不過因為陸文秀的出嫁,這又要回門。里里外外聚了不少親戚,熱鬧了許多。
陸云英來迎林氏母女進了門,雖然也板著個臉。但起碼客氣。陸朝陽看看院子里翻白眼給自個兒看的陸彩霞,心想真是不同娘就會教出不同的女兒。這陸云英年紀也不大,看來背地里被何氏說了幾句,就能出來迎她們母女倆。
而陸彩霞,則依然隨了她娘,一副眼皮子淺的德行。
陸五郎見了,就上前來笑道:“三伯娘,這次咋沒帶雞蛋來?”
陸朝陽朝他一瞪眼,道:“我們哪來這么多雞蛋?上次帶來那一籃子,都是攢了好久的,就巴巴給你們送來了。現在哪兒還有!”
陸五郎摸了摸鼻子,不說話。
進了上房,一屋子的女眷已經坐上了炕,三三兩兩的開始說話了。
林氏拉著陸朝陽給在座的人打招呼。
趙氏冷冷的應了一聲,沒說話。
何氏就忙站了起來,笑拉著林氏和陸朝陽,讓她們坐在自個兒身邊。
趙氏就道:“小孩子家,上什么炕,到院子里去。”
陸朝陽只好又下了炕,笑道:“那成,我去院子里瞧瞧,有沒有啥要幫忙的。”
有何氏在這兒,不怕林氏被人欺負了去。
跑到院子里,陸朝陽四下轉了轉,各個孩子都已經有了伴,并且都沒有要招攬她加入的意思。
而原來三房的屋子外面的小院子里,也有幾個孩子蹲在地上抓泥巴玩兒。陸朝陽就想到,這兩天陸文秀出嫁,有不少親近的親戚,是等著吃了回門酒再走的。沒地兒安置,大約就把三房的院子也整了整,安置了人進去住。
可是,竟然沒有半個人來和林氏母女打招呼。這陸家人,儼然認為這已經分出去的院子,還是她們自個兒家的。
陸朝陽四下看了看,覺得無甚興趣,索性就出了門去。
趙家就再附近,去他們家走走也是不錯的。
可是剛走到他們家門口,突然碰到急急忙忙的陸展瑜。陸朝陽鮮少見到這樣著急的陸展瑜,他的額頭上都細細密密沁出了汗。
陸朝陽忙叫了一聲:“展瑜哥!”
陸展瑜回頭看見了她,忙道:“你快去瞧瞧,趙奶奶要不行了,快去瞧瞧趙家有沒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聞言陸朝陽大驚失色,這趙奶奶的身體不好,自己早就知道了,可是,咋說不行了就不行了?
也顧不得其他的,她到了趙家,只見里面也亂成一團。年邁的周大夫也來了,正顫顫巍巍的往樓上走。
趙寶兒見了陸朝陽,也來不及打招呼,忙道:“快來幫忙燒火!”
陸朝陽聽了,立刻答應了,轉身往廚房走。
不多時,就把灶膛點了起來。
趙寶兒提了一大桶水進來,道:“我要燒水,給我幫把手。”
陸朝陽點點頭,直接接過他手里的水桶,倒進了灶上的大鍋里。連倒了三桶,才算是把那鍋注滿了。
趙寶兒盯著那灶膛里的火苗,似乎有些發怔。
陸朝陽忍不住道:“趙奶奶……”
“年紀大了,不就是這樣,容易生病。”不等她說完,趙寶兒就急忙道,好像是急著辯白什么。
陸朝陽道:“剛剛,我看到展瑜哥,好像,跑得挺急的。”
“我奶這是染了風寒,本來不是大病,可是老人家,就容易出事兒。他讓我們燒了炕,燒熱一些,老人家才不覺得冷。”
那這一鍋水,原來是用來燒炕的。
陸展瑜去而復返,手里提著他的藥箱。這次進門,他連看都沒看陸朝陽一眼,直接和趙寶兒上了樓。
不一會兒,趙寶兒下了樓來,道:“朝陽,你去熬藥。”
陸展瑜和周大夫已經開出了方子來,陸展瑜在上面給老太太行針。
藥都是從陸展瑜和周大夫的藥箱里湊出來的,包得很零碎,拿到了陸朝陽和趙寶兒手里。趙寶兒讓陸朝陽去熬藥,自己往外走。
他是去,買壽衣的。
陸朝陽感覺到這緊張的氣氛,也沒有多說多問,直接開了小爐子火來燒了,開始熬藥。等把五碗水煎成了一碗,陸朝陽把藥濾了出來。
猶豫了一下,還是親自端上了樓去。
上面已經平靜下來了。一直服侍在老太太身邊的趙牧陰沉著臉,看到陸朝陽的時候有些松動。
趙奶奶是個干瘦的老太太,據說病了好些年了。陸朝陽聽過一些,懷疑她是有糖尿病一類的疾病,所以才拖成這個樣子,到后來連眼睛也看不見了。
現在聽說是染了風寒,躺在陰暗的房間里,屋子里熱得驚人,還有火炕,大約只有她一個人不覺得這個溫度灼人。
陸朝陽輕聲道:“趙叔,藥好了。”
趙牧點點頭,微微低下身子,道:“娘,起來吃藥了。”
老太太似乎是剛行過針,精神好了一些,額頭上也有些細汗,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其實她的年紀也不算太大,聽說她是二十多歲才生的趙牧,現在應該也就五十多歲,最多六十。可是看起來,和七老八十的干癟老太太差不多。應該是被常年疾病拖累,有勞累過度吧。
趙牧把她扶了起來,老太太慢慢的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咋這么多人啊……”老太太的精神看起來不錯,竟然開口問道。
趙牧顯然一喜,連忙道:“我叫了周大夫和小陸大夫來給您瞧病。”
趙奶奶卻道:“那端著藥碗的小姑娘是誰?”
趙牧一愣,然后輕聲道:“娘,那是陸三爺的閨女兒,叫朝陽。”
這漢子簡直像哄孩子似的,和自己老娘說話。
趙奶奶哼哼了兩聲,道:“你啥時候娶了芳兒啊?我瞧那個閨女兒好,年紀輕,模樣周正,品性也好,和你正登對!你得快點把她娶回來啊!”
頓時,屋子里的人都有些尷尬。
趙牧也尷尬地道:“我娘她,說胡話哩……”
趙奶奶卻道:“我可沒說胡話哪。娘可沒幾年好活的了,你也別老是忽悠娘。你快點把人娶回來了,娘才能安心閉眼哪!”
趙牧尷尬的瞧著陸朝陽。
陸朝陽連忙道:“趙奶奶,快來吃藥,要趁熱吃了才好。”
趙牧回過神,忙道:“對啊,娘,先把藥吃了,再說其他的。”
說著,扶著趙奶奶在枕頭上靠了,再從陸朝陽手里接過藥碗來,先自個兒嘗了嘗溫度,然后再喂給趙奶奶。一口一口的,也像個喂小孩子的架勢。偶爾拿藥汁順著趙奶奶的嘴角流下來了,他就用大拇指去給她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