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回京也不少日子,但一直都沒有機會復命,蓋因最近宋徽宗正忙著處理王黼的事,哪里有空搭理他呀。人家宋徽宗可是歷史上有名的青樓天子,在他心目中女人才是頭等大事,什么國事在他看來,晚一兩日也無妨。
如今王黼的事已經告一段落了,宋徽宗這才想起秦檜、韓世忠,準備明日論功行賞。
無獨有偶,宋徽宗如此,李奇何嘗又不是如此了,這幾天他忙著貪污,也沒空去搭理秦檜,心中甚感愧疚,于是今日便請秦檜、韓世忠去他西郊的莊園,算是遲到的接風洗塵宴吧。
“韓將軍,快快請坐。”
李奇一見到這位聞名于后世的將軍,立刻熱情的迎了過去,請他坐下,招待十分周全,像韓世忠這種人,你可以不了解他,但是你不能不尊敬他。
韓世忠如今可是一籍籍無名之輩,說句現實的的話,充其量也就一武夫,見到面前這位如日中天的經濟使竟然對自己這么熱情,不免有些受寵若驚,不知所措。
三人坐下后,李奇立刻舉杯道:“韓將軍,真是抱歉,近日本官瑣事纏身,沒能前去拜訪,恕罪,恕罪。我不喝酒的,唯有以茶聊表歉意。”
韓志忠越聽越迷糊了,你堂堂三品大員竟然向我一個武夫道歉,即便是客套話,那也不是這么說的呀。趕緊舉杯相迎,連聲道:“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
李奇一飲而盡,道:“久聞韓將軍大名,今日一見,遠勝聞言啊!”
韓世忠面對萬敵,尚且絲毫不懼。可被李奇這幾句客套話,就給弄得完全沒有了章法,這明明就是我的臺詞,如今卻從你嘴里說出。忒也怪了吧。又道:“豈敢,豈敢。”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了。
李奇說著說著,瞧韓世忠一臉大汗,笑道:“韓將軍。你用不著這么拘謹。”
秦檜捋了捋胡須,呵呵道:“大人,你恁地熱情,韓將軍怎能不拘謹。”
李奇這才恍然大悟。心想,這真是穿越的后遺癥,畢竟他不是王黼那種人。還是用公事來交流吧。于是。他改變了策略,開始詢問他們此行江南的收獲。
二人據實以告。
果然,這一談公事,韓世忠也就放開了許多,話也多了起來。
李奇聽得沉吟片刻,道:“如今貪官已經除的差不多了,你們覺得還有什么需要立刻改進的嗎?”他只有一個腦子。每天想這么多事,已經不夠用了,他現在更加傾向聽取別人的建議,既省力,又好用。
韓世忠道:“韓某此次南下,聽著是掃除賊寇無數,實則是微末之功,因為那些都只是一些烏合之眾,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然而,恰恰就是這些烏合之眾,卻讓當地官府束手無策,實在是令人費解。”
李奇道:“不知韓將軍有何高見?”
韓世忠嘆道:“我大宋如今唯有西軍能征善戰,但是下官以為,若這般下去,這支西軍遲早會走向滅亡。”
李奇大驚,道:“此話怎說?”
韓世忠道:“我大宋軍隊雖然甚多,但能用的卻是寥寥無幾,但凡一有戰事,朝廷首先想到的永遠是西軍,南征方臘,派的是西軍,北征遼國,卻也是西軍。而西軍屯駐西北,他們面對的主要敵人是西夏軍,所以他們平時練習的戰術,幾乎都是為了針對西夏兵,南北氣候差異甚大,面對的又是不同的敵人,西軍若去毫無地理優勢,而你這一套戰術對于西夏兵有用,但不見得對于其他軍隊也適用,以至于近年來西軍損失巨大。可惜,東南軍早已名存實亡,再加上方臘作亂,更是雪上加霜,可有可無,所以,韓某以為朝廷應該重整東南軍、河朔軍,只有一支強大的軍隊,才能給百姓一個安全的環境,唯有如此,經濟使的新法才能得以保障。”
因為宋朝的勁敵都在北方,而且北方產馬,所以宋朝最強的軍隊都是在北方,原本河朔軍隊也還行,但是由于軍政,以至于淪落到雞肋,打仗不行,拖后腿倒是一把好手。
秦檜這個外行人聽得都是頻頻點頭,再厲害的軍隊,恁地揮霍,遲早也會敗干凈的。
是啊!這還真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我可不能將所有希望寄托在西軍身上,萬一有個什么閃失,那我豈不是滿盤皆輸了。李奇搓著茶杯,忽然道:“韓將軍言之有理,但不知你愿意當此重任嗎?”
韓世忠一愣,其實他就是這么一說,對朝廷早已不抱希望,沒曾想到李奇竟然一口就應承了下來。
李奇又道:“實不相瞞,其實重整東南軍早已經在我的計劃當中,只是一直沒有找到適合的人才,若是韓將軍愿意的話,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秦檜微微皺眉,道:“大人,你身為三衙統帥,雖有統兵權,但無調兵權,倘若要重整東南軍,必須得經過樞密院的同意。”
李奇自信的笑道:“這你大可放心,我既然這么說,那就有十成的把握,正好如今蔡攸不在,少了許多麻煩事。”
韓世忠抱拳道:“承蒙步帥看得起,韓某愿當此重任。”
“那我們就為明日那只強大的東南軍干上一杯。”
酒足飯飽后,韓世忠就先告辭了,而秦檜卻留了下來。李奇捧著一杯茶,站在窗前,過了一會兒,忽然半開玩笑道:“秦檜,此番南下,你功勞甚大,不知你想要什么賞賜?”
站在其身后的秦檜微微一愣,不敢貿然回答,沉吟了起來。
李奇倒也不急,耐心的等待。
半響過后,秦檜才道:“錢財土地。”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李奇不得不嘆服,這人天生就是一個做官的料,笑道:“你難道不想升官?”
秦檜道:“任誰都想平步青云。但有句話說的好,樹大招風。”
“聰明!”
李奇笑了笑,道:“我如今的地位十分敏感,手中權力已經到了臨界點。若是再增加,恐怕就會像王黼一樣,物極必反,所以。只能委屈你了,其實以你的才能,不管是門下省、樞密院、甚至三司都足以勝任。”
秦檜道:“大人請放心,這點下官還是看得明白。明日論功行賞時,我會將鄭家和白家放在前面。”
“若人人如你一樣,那我可就輕松多了。”李奇呵呵道。其實他留下秦檜就是想他收斂一點。不要去貪功。讓鄭家和白家這種勢力根深蒂固的老派家族去承當這一切。
第二日的早朝上,秦檜如實匯報了一遍此行江南的收獲,由于韓世忠是武將,而且地位不高,沒有入殿的資格,只能門外候賞。宋徽宗聽后,先是對那些貪官污吏給予了狠狠的批評。又長篇大論教育了群臣一番,接下來就是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然而,秦檜此時卻十分低調將功勞推給了鄭逸和白淺諾,白淺諾是一女子,她的功勞自然就算到了白家頭上,白時中聽到宋徽宗對白淺諾的夸獎,心中十分欣慰。鄭家當然也是洋洋得意。
而其余大臣也紛紛出來表揚鄭逸、白淺諾,什么虎門無犬子,巾幗不讓須眉,有意削弱秦檜的功勞,其實正中李奇下懷。
于是,到了最后,秦檜也就得到了一些賞賜,官位沒有什么變化,還是呆在商務局輔助李奇,他是如此,韓世忠就更加不用說了。
這時,李奇忽然站了出來,行禮道:“啟稟皇上,微臣有本上奏。”
那些大臣一見到李奇,心中一凜。
宋徽宗道:“愛卿有何事上奏?”
李奇道:“是這樣的,自從韓將軍回來后,京城商人紛紛來到商務局,表示擔憂啊!”
宋徽宗哦了一聲,道:“這就奇怪了,韓愛卿回京與他們何干?”
李奇道:“前面微臣也感到詫異,待一詢問,才明白,原來他們是對自己的生命財產安全感到擔憂。他們都認為,江南之所以會出現方臘賊子,以及強盜、賊寇盛行,究其原因,還是江南軍隊無能,故此,他們懇求微臣上奏朝廷,派西軍駐扎江南,保護他們。”
“豈有此理。”
宋墨泉立刻站了出來,道:“西軍可是要為我大宋鎮守西北邊境,怎能跑去保護他們這些商人,這不是本末倒置么。”
李奇立刻道:“宋學士言之有理,我也是這么跟他們說的,可是他們卻說,這連最基本的安全都無法得以保障,這買賣還如何做得。我想想,倒也真是的,韓將軍才帶了多少人馬,下江南又才幾天,掃除的強盜卻多的令人瞠目結舌,由此可見江南駐軍的能力之差。那些賊寇的規模雖小,但是對于商人而言,卻是致命的,人家辛辛苦苦賺了一輩子的錢,嗖的一下,就變得清潔溜溜了,甚至可能連命也丟了,這也太冒險了。”
宋墨泉道:“如今賊寇盡除,他們還有甚么可擔憂的?”
李奇笑道:“有道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東南軍如此無能,那些賊寇難免會死灰復燃,想當初方臘起義,剛開始并不強大,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正是因為當地軍隊的無能,屢戰屢敗,這禍亂才越釀越大,弄到最后,還得是廣陽郡王出馬,才能平亂。為何江南賊寇會恁地猖獗,還不就是當地官府、軍隊無能,你瞧西北的賊寇敢冒頭么?要是你,你會對這種軍隊報以信心嗎?”
宋徽宗立刻點頭道:“愛卿所言極為有理啊!”
群臣皆是一愣,但隨即就明白了,直到如今,人們就把方臘起義歸罪在宋徽宗頭上,就是你的花崗石弄得,而如今李奇這一番話,把罪名全都推倒了江南駐軍的頭上,宋徽宗肯定要趁機為自己平反呀。
吳敏站出來道:“話雖如此,那也絕不能派西軍前去,皇上,這決計使不得啊!”
宋徽宗又點頭道:“不錯,派西軍前去是萬萬不行的,李奇,你得另想他法。”
秦檜聽得好笑,李奇只言片語,群臣就全部落入了他的圈套里面。
李奇故作沉吟了一番,道:“皇上,這可就難辦了,江南可是我大宋的經濟命脈,可不能再出現一個方臘了,必須得給予足夠的安全保證,這樣才能利于經濟的發展。”
蔡京突然站出來道:“皇上,老臣以為,只需一人,可保江南無憂矣。”
宋徽宗道:“愛卿快快說來。”
蔡京道:“就是此次前往江南的韓世忠,韓將軍。據秦副經濟使所言,韓世忠此去蕩平無數賊寇,威震江南,若由他坐鎮江南,那些賊寇必定聞風喪膽,哪里還敢興風作浪。”
默契啊!李奇連忙道:“太師所言甚是,但是僅憑韓將軍一人恐怕還不夠,微臣以為朝廷是時候對東南軍經行嚴格的整頓了,勢必要杜絕下一個方臘的出現。”
黃信仁立刻站出來道:“經濟使,你說的倒是容易,如今國庫可沒錢讓你重整東南軍。”
李奇笑道:“鹽鐵使,你未免太謙虛了吧,你們三司剛剛獲得幾百萬貫資金,轉眼就嚷著沒錢,難道。”
黃信仁道:“你甚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李奇呵呵一笑,暗道,我嚇都嚇死你。話鋒一轉,道:“其實整頓軍隊,不一定要多費錢財,關于江南那邊的軍隊,我也有所了解,大多數都是由廂兵組成的,看著規模倒是可觀,實則不堪重用,既然不堪重用,留之何用。正好,如今江南正在經濟建設,需要大量的人力,而方臘作亂,死傷無數,導致江南人力吃緊,微臣以為,朝廷當先去其糟糠,將一些年邁的兵引渡到農業或者商業中去,讓他們去開墾荒田、建設廠房,再著重訓練剩余的部隊,將其打造成一支精銳,這樣一來,朝廷的支出不增反降,而又多出一支能替我大宋鎮守邊疆的可戰軍隊,何樂而不為。再加上我大宋如今對大理、交趾等南方諸國的外交策略,我以為江南必須要有一支像西軍一樣有戰斗力的軍隊,分海、陸兩軍,水陸并行。”
趙桓作揖道:“兒臣附議,我大宋內部禍亂,多數出于江南,若有強軍鎮守,則可將那些反叛賊子在起步時,扼殺于搖籃中。”
蔡京、高俅等人也趕緊出來附議。他們可都是準備在江南大展宏圖的,而江南賊寇又常常拿他們做反面教材,鼓舞百姓造反,若要打劫,首要目標肯定是他們,所以他們當然希望能有一只強大的軍隊保護他們的資產。
鄭家、白家也出來贊同,畢竟方才他們可是沾了不少光,投桃報李。
而樞密院的官員們,由于老大不在,一時間也不知該怎么辦。
宋徽宗見絕大部分的大臣都答應,心想,自己也能借此在側面替自己平反。于是朗聲道:“韓世忠何在?”
“微臣在。”
韓世忠站門外,躬身作揖道。
宋徽宗道:“現在朕封你為福州經略使,整改東南水陸二軍,務必杜絕江南賊寇。”
“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