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劉宇雖已是上了歲數的老人,可他背上的肌肉依舊頗為強健,除了那塊星形斑跡之外,尚有幾個觸目驚心的疤痕,應該是箭矢所致。看著眼前的一切,蘇青成雖是早有準備卻還是有點激動,至少自己此世應當不算孤家寡人了,能為這具身體找到家人也算是它被自己占據的一種補償吧,再說眼前發生的一切也是充滿著巧合。
“這個星形胎記是我劉家嫡長一系的標記,而且仔細看起來你確實與飛兒的輪廓極為相像,朗生,我今日讓你前來就是要證明其實你便是我劉家的嫡孫。”劉宇背對蘇青成站立半晌之后方才轉過身來,從新將上衣穿好,正色說道,言語之中充滿著興奮。
“這世間多有樣貌相同之人,僅憑這個胎記判斷是否過于輕率?”這倒不是蘇青成多疑,只是此事也太過湊巧了。
“說得對,此事事關我劉家血脈,老夫怎會草率行事?阿福,進來吧。”劉宇聞言微微點頭,今日之事一開始他還并未留意,直到看見蘇青成背上胎記之后才留上了神,仔細查看這個少年的確與自己愛子當年有幾分相像,故才邀他前來,已經做了十足準備。
“老爺,你吩咐的東西已經都準備好了。”老管家劉福聞聽已經走了進來,手上拖著一個茶盤,盤上則是一小碗清水與一把利刃,他向劉宇回話之后便很是仔細的看向蘇青成,面上一片慈祥之色。
“朗生你是不是我劉家子孫,這一試便可得知。”劉宇自茶盤上拿起利刃,毫不猶豫的將中指劃破,鮮血直接滴入了碗中,他放下利刃捧起小碗,對蘇青成說道,滴血認親,這便是他的準備。
“還真有這么一回事,今天也算開了眼界了。”蘇青成只在書上看過古人似乎是采用這個方法來辨別血親,沒想到今日卻要親身體會,不過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了,這個時代又沒有DNA檢測,當下迎著劉宇的目光將小碗接了過來,他卻是用牙齒將中指咬破,防人之心不可無,隨時隨地都要保持警惕,他可不想被別人暗算。
在蘇青成將鮮血滴入碗中之后,三人的眼光便全部集中到了小碗之中,都是屏息凝神,氣氛一下子也變得緊張起來,兩滴鮮血在清水中慢慢的靠近,緩緩的接觸在一起,此時蘇青成甚至可以聽見三人的心跳聲,那兩滴鮮血甫一接觸便迅捷的融合一處,沒有任何排斥的表現,滴血認親的結果已經是不言而喻,這具身體的血脈屬于上黨劉家。
“老爺,他是少爺的兒子,他是少爺的兒子。”最先反應過來的便是老管家劉福,此時他竟是眼含熱淚,啜泣著對劉宇說道,一只手還不經意的便搭上了蘇青成的肩膀,輕輕拍打,顯得激動已極。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劉家有后,劉家有后了!阿福,速速把祠堂打開,今日定要好好謝過先祖。”劉宇此時亦是老淚縱橫,口中不斷呢喃著,在這一刻他已然沒有了一家之主的威嚴,更像是一個得見多年親人的普通老人,那種開心看得蘇青成也是鼻頭一酸。
“小少爺,這才是你的家,你是劉家的子孫,怪不得我一見你就覺得面熟親熱,快,這是你祖父,十幾年來沒有一天不在找尋你的下落,今天真是天開眼了。”老管家見蘇青成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只道他是至親重逢,心情激蕩,急忙拉著他的手說道。劉宇聞言也回過神來,看著蘇青成的目光也變的極為慈祥,還帶著一點渴求。
“劉、老人家,今日之事,你們總得給我一個交代,既然我是劉家的子孫,為何卻生在山林之中,為群狼所養?”看著兩個老人在自己面前真情流露,蘇青成亦是有些感動,此時被劉福一說他也出言問道,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爺爺,他也出言有理,可說完之后心中卻有一點震驚,因為自己的語氣之中竟是不自覺的帶上了憤懣,想來這還是這具身體的本性顯現,畢竟面前乃是至親家人。
“啊?小少爺你真是受苦了。。”劉福說著卻看向了劉宇。
“哎當年老夫一念之差,害的飛兒。。此事關及你的父母,肯定要讓你知曉。”劉宇聞言先是一聲長嘆,滿面喜色散去,提到飛兒之時更是面露悲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方才說出了事情的因果。
上黨劉家亦是漢室宗親,可上溯至康王劉寄,其中一支輾轉來此,本已沒落,可到了劉宇的曾祖父劉吉卻官至御史大夫重振家門,劉宇年青時曾經在邊軍中效力,因作戰勇猛而被提為校尉,后因得罪朝中權臣而被罷官,此時那人已死,劉家也得了一些好處,因此在這上黨城中稱得上是第一大家,奈何嫡系一脈卻是人丁稀少。
劉宇直到三十歲才得了一子,起名劉飛,自是愛如珍寶,他乃軍中有名的武勇之士,希望可以子承父業,可偏偏劉飛對武事沒有半點興趣,只好習文,劉宇雖是氣惱卻也無法,這孩子天生體弱,原也不是練武的料子,只得為他遍請名師加以教導,劉飛長大之后便外出游學,誰知這一趟出門卻是父子之間的悲劇的開始。
劉飛文采風流,人又生的俊俏,家世也是不俗,到了平原之后便與當地一戶張姓人家的小姐一見鐘情,數月時間下來二人感情日深,劉飛便回上黨請父親為他成就親事,誰知劉宇早就為他挑選好了人家,乃是朝中御史劉戡之女,想那平原女子不過小家碧玉,怎會答應?不料劉飛雖是文弱書生,可性情極為剛烈,竟找了個機會離家出走,到平原之后張家卻又不答應了,這二人便私奔出逃,直至蘇青成記憶中的那個山村方才隱姓埋名住了下來,不一年便產下一子,取名為劉毅,這便是蘇青成此世這具身體的真正本名了。
他二人靠著劉飛從家里帶出的一點銀錢購置了一些田地,夫妻兩相依為命,日子倒也過得下去,得了麟兒之后更是極為歡喜,誰知此時卻是遭遇了那場難得一見的大旱,劉飛又恰在此時抱病在身,二人舍不得與村中之人易子而食,最后竟是餓昏在家中,正是因此劉毅才會被村中兩兄弟抱走意欲食之,后為群狼所救。。
這一番話劉宇說了足足有半個多時辰,途中幾次落淚,顯然此事對他打擊極大,事后他曾經大肆尋找二人下落不得,后怕斷絕香火,才從族中給兒子過繼了一個孩子,也就是今日縱馬奔于街市的劉龍,此人頑劣成性,難成大器,劉宇這些年來一直自憐自傷,恨當日一時意氣,如今能得見自己真正的骨血,怎不欣喜若狂。
蘇青成聽完這番敘述卻是心情復雜,劉宇帶著期待的眼神讓他心中不忍,可卻另有一股怒意自然而生,似乎在怪劉宇生生拆散了自己的父母,導致他自幼與群狼為伍,可理智又在說身處這個時代,劉宇的作法實在無可厚非,反而是爹娘的行為驚世駭俗,頗有點后世瓊瑤劇之真髓,紛繁想法使得腦海之中一片脹痛,面上立顯痛苦之色。
“毅兒,你怎么了。”劉宇見他聞言之后雙手抱頭,面上神情痛苦,不由心中大驚,急忙出言問道,關懷之情溢于言表。
“毅兒?對了,我父母若是不在人世,他又怎會知曉我的姓名?難道?”劉宇關切的問話卻使得蘇青成心中一動,此念一起,似乎頭疼也減少了很多,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他便將心中所想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