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沒有勝利之前,士卒們的笑聲總是短暫的,午間的休息,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聯軍便又全力攻了上來,拿下孟津現在成了他們唯一的愿望,激烈而又血腥的廝殺在陣地的每一處上演著,要么殺死你面前所有的敵人,要么就死在他們的手上,雙方士卒都沒有第三條路可走!這一次高覽一連投入了兩軍士卒才在黃昏之時擊退了敵軍的攻勢,虎衛營的陣線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聯軍士卒尸體,現在的他們已經沒有心思去加以收斂了,只會不斷的加以沖擊。
晚間那片空地上依舊有不少士卒在議論著,可氣氛顯然沒有午間活躍,整整一天的激戰讓他們都有些疲憊不堪,而在午間不停的追問張十八軍中軼事的那幾個虎衛營士卒已經看不見了,此時他們的尸身已經與聯軍士卒糾纏一處!張十八的面色依舊如同午間一般,看不出有任何的悲喜,這種場面他見得太多了,手下的新兵也是換了一茬又一茬,這就是戰士天生要去背負的重擔,你必須學會漠然!
崔浩是在昏迷之中被抬下去的,他的右臂與左腿都被敵軍的長矛傳過,腹部的一刀更使得腸子都流了出來,可將之塞回去之后,他依舊在繼續著砍殺的動作。這是一次掩護作戰,掩護的對象是高地上要后撤的白虎營弓手,崔浩帶著他的百人隊和四五倍于己的敵軍拼殺,最后在對方持續的增援之下,一百名高麗士卒全軍覆沒,他是在揮刀自刎前的一刻被黃群帶來的士卒救下的,之后便失去了意識。
似問話的那幾個士卒和意識不清的崔浩這般的虎衛營官兵絕不在少數,聯軍已經是在拼命了,哪怕是以二換一以三換一也在所不惜,他們不怕傷亡慘重,只怕沖不過眼前虎衛營所鎮守的孟津,由于白虎玄武二營早間的出色發揮,虎衛營今日的傷亡比起昨日還要小了一些,可高覽的臉色卻是越發的凝重,此時他手中的兵力已經不足萬七了,這還是加上了白虎玄武二營與兩千余名輕傷者之后的數字。
兩天,整整兩天的時間虎衛營三萬士卒便傷亡了一半還多,便是在高覽十幾年的軍營生涯之中這樣的惡戰還是頭一回,況且此戰很快便要繼續進行下去,他不知道憑借手中尚存的力量還能支撐多長時日,兩日?或是一日?唯一令他欣慰的便是在這種程度的傷亡之下,虎衛營的軍心士氣卻沒有任何的降低,昨日尚有一些校尉在自己面前說起傷亡太大可今日已經聽不到這種聲音,那些帶著倦容的面孔之上卻有著極為堅定的眼神,仗打到這個地步,傷亡也僅僅是數字了。
“主公鈞鑒,賊軍連續不斷攻擊我陣近二十五個時辰,如今軍中傷亡過半,但軍心士氣仍在,覽已決意率虎衛營士卒死戰不退,以報主公相待之德,此信絕無他意,目下賊軍攻勢依舊連綿不絕,覽自問可再拼死守上三日,卻恐與主公大局有礙,今特陳之,望主公體察。”身為大將,高覽并不怕在此處與麾下士卒一起力戰而亡,主公給他的軍令就是死守此處,可出于大局考慮他還是要將此間的實情報與主公,信中并無半點請求援軍之議,一切都是提交主公決斷。
“你將此信速速送往主公大營,今夜所有的重傷者必須全部撤出,楊校尉,我與你五百輕傷士卒護送傷兵后撤,定要傾盡所能挽救這些弟兄們的性命,你等到了清麗之后亦不用回轉,想必此舉高某也不算是違背軍令,其余人等直至戰死不得后退半步,否則便按臨陣脫逃論處!”高覽先將書信交由通信士卒送走方才斬釘截鐵的言道。
“諾,我等皆愿與將軍共生死!”數名校尉此時都是異口同聲,親領一線的他們此時也有不少受了輕傷,聞聽高覽之言便知將軍決心已下,后退絕不是虎衛營的風格,就算戰死他們也要狠狠咬下聯軍一塊肉來,楊校尉在眾人之中受傷最重,且他帶走的又全是傷兵,定不會違反主公死戰不退的軍令,高覽亦要為全營留下些種子。
“為何讓我率軍而退?將軍,我楊平自入虎衛營來就沒有臨陣退縮過,如今將軍與各位同袍同生共死,豈能獨獨舍我一人,懇請將軍換別人領軍而去,我手下幾個軍侯都足當此任。”楊平聞言卻不由雙目盡赤,渾然不顧周身的傷勢跪倒在高覽面前激動的言道,此時他的右肩與雙腿又有鮮血不斷流出,將那白布染的一片殷紅。
“楊校尉,我倒要問你,戰時不尊主將號令該當何罪?說!”高覽眼光生寒的看著面前跪倒的楊平卻是冷聲問道,最后更是大喝!
“按律當斬、斬立決!”此刻楊平回答的聲音都有著些微的顫抖,倒不是因為懼怕軍法處置而是已經知道了高覽此問的用意!
“你若不走,便按抗命論處,我今夜在此就斬了你!給我滾,馬上滾,來人,把楊校尉給我架下去帶起傷員立刻出發!”高覽的話幾乎是從牙縫之中一字一句迸出來的,待他言罷立刻就有兩名侍衛上前要架起楊平,而此時的楊平卻掙脫了二人的手臂,給高覽與其余校尉行了一個大禮之后起身便走,直到消失在黑暗之中也沒有回頭。
“蒙各位不棄,愿與覽同生共死,自此刻起,各軍所守之陣不會再有援軍,倘若各位先行一步覽也必定隨后而來,與我拿酒來。”高覽目送楊平的身影消失之后方才雙手抱拳給手下眾校尉行了個禮,他眼前此舉就是要與敵軍硬耗了,除非聯軍可將此處的虎衛營士卒盡數擊殺,否則便休想通過孟津一步,這亦是他最有效的一手了。
一眾校尉臉色肅然并沒有多言,高將軍此舉就是在用士卒的生命換取阻擊的時間以利主公完成最后的布局,而聞聽高覽之言的兩名侍衛先是有些猶豫,似乎欲要出言,可最后還是掉頭而去,禁酒是主公的軍令,違之必要受罰,可此時高將軍死戰之心已下,卻也算不上太過逾越了,片刻之后兩人便抱來了兩壇美酒與一疊酒碗,這還是司州百姓勞軍之時送來的,想不到會在此時派上用場。
高覽一一為手下的校尉們斟滿酒水之后方才又給自己倒上滿滿的一碗將之舉在空中朗聲言道:“覽送各位同袍!”眾人聞言也不猶豫紛紛將碗中美酒飲盡,道聲將軍珍重之后便往各自的營地而去,就在他們走后不到半個時辰,前方再度傳來了響亮的喊殺之聲……
虎衛營在孟津拼死阻擊聯軍近二十萬大軍足足兩日,付出過半的傷亡與敵軍巨大殺傷,他們的死戰為劉毅軍其他各營贏得了充足的時間,此時張遼、嚴綱、樊稠等眾將各率本部人馬已是盡數到達出擊位置,而張虎出自洛陽的大軍也僅僅距離聯軍后陣三十里不到。
黑夜之中兩名騎士飛快的縱馬而來,守衛寨門的哨兵立刻上前相迎加以盤查,“此乃主公手書,速速請張文遠將軍前來接令。”那飛奔的士卒到了營前便飛身下馬,左手舉起標示自己身份的銅牌,右手則拿著一卷書信,聽聞乃是主公軍令,哨兵不敢怠慢,一邊讓人前往營中通傳張將軍,一邊來到近前詳細觀察,這亦是他們的職責。
那傳信士卒此時已是滿臉大汗,疲態顯露,想是一路飛奔而來并未做任何的停歇,此時猶在強自振作精神。哨兵查驗了他手中銅牌確認無誤之后立刻便讓人取來清水與之應用,那士卒將銅牌掛在腰間接過清水便仰頭飲下飲下半袋又將之交給了身后之人。
不片刻張遼已自營中跑了出來,見狀之后立刻揮退左右,自己則在傳信士卒面前躬身言道:“燕云營統領張遼接主公軍令!”
“著令張文遠明日申時之前率烏桓匈奴騎軍趕至莒縣一帶隱伏,夜間見南面火起便兵分兩路與大道之側縱兵擊之!此令切切,不得有違。”傳信士卒也立刻展開手中書信讀了出來。
“張遼接令,不敢有違,明日申時之前必至莒縣。”張遼沉聲出言自士卒手中接過軍令,其上所書也正是主公手筆。
“軍令已至,在下等還要回營交令,張將軍告辭!”那士卒傳令之后與張遼一禮便與同伴上馬又再飛奔而去。
“傳令全軍,立刻收拾行裝,一個時辰之后便即起行趕往莒縣!”張遼回身走到寨前高聲言道,也立刻便有親衛前往各軍傳信。
“著令樊將軍親領并州營與明日卯正全軍出動,待見北面響箭便沖擊聯軍左翼,攻勢一起便不可有半點停頓,此令切切,不得有違。”
“并州營統領樊稠接令,明日必當全力擊之。”
“著令嚴將軍親率白馬營與明日卯正全軍出動,待見北面響箭便全力沖殺聯軍右翼,攻勢需迅若雷霆,此令切切不得有違!”
“回稟主公放心,白馬營統領嚴綱誓率所部擊潰敵軍。
同樣的情景也在樊稠的并州營,嚴綱的白馬營中上演著,而與此同時,張虎的帥帳之中亦是燈火通明,軍中校尉以上軍官都在此處聽令,張虎手指地圖侃侃而言,眾人面上亦是一片興奮期待之色,忙碌了這許久,主公終于要對聯軍主力動手了,明日便會是決戰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