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君臺鑒:孤與師君素未謀面,卻頗知五斗米教之名,漢中民生之富,與亂世之中師君可獨撐此局,足見治地安民之能。前番天戮之事孤不愿述之,司州之戰,師君雖受曹孟德韓文約之挑唆,心中亦未必無爭雄之念,此處師君自知,令弟之死乃是咎由自取,倘若易地而處,孤想君亦會同為,似之此前種種孤亦不致放在心間”“。
自董卓造逆以來,天下諸侯并起,皆懷稱雄之心,師君有之亦是常理,可非是孤小視師君,人生而便各有長短,論及此處,師君捫心自問比之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如何?況當今天下尚有亂世奸雄曹孟德之存,孤向來將之視為勁敵,引百萬雄師對決兩軍陣前師君比孤與孟德又如何?此番司州大戰孤亦與師君一般為此人所算,致使一時之間尚需休養生息,孤與師君不必諱言,可以幽州各州之富,其只在年余之間,而有孤親領大軍坐鎮,雖天下諸侯聯手又能如何?
君有漢中之富,陽平之險,可但請君細細斟酌,此二者足可為憑乎?涼州漢中皆乃我大漢之地,孤不忍見生靈涂炭,將士殞命,聞師君向有推自教與大漢天下之念,如能放手為之,孤亦當傾力相助,漢中之地仍可由師君坐鎮,但忠漢之心不可有變。孤愿師君悉心解之,是與孤聯手消除大漢逆賊還是一意孤行要憑漢中之險繼爭雄之心?一切唯君自覺,孤亦不會強人所難。大漢燕王劉毅劉郎生!
這份手書張魯在數日之內已經看了不下十遍,劉毅絲毫未加隱瞞其得漢中之心,且信中之坦率令人相敬,他甚至直言自己不如袁紹曹操,但言中之意卻是極為懇切,如今他有漢中之險,精甲數萬,可與袁紹曹操相比確是相差極遠,便是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亦在劉毅手下落個自焚而亡,他張公祺當真可以憑借漢中一地與之對抗嗎?
想要與燕王抗衡,必要為合縱之舉,此乃天下之共識,張魯自不會不知,可于此時他又能信得過誰人?兗州曹操?非此人他豈會將精銳親弟盡喪與司州之地?自己不過是他與燕王相爭的一顆棋子,且用完之后便再無音訊,他又豈能與此人聯合?益州劉璋素來與劉毅交好,二人有宗親之義,倘若燕王當真統領大軍來取漢中,那劉季玉說不得還有趁火打劫之舉,劉備、孫策更是遠水難救近火,加之韓遂一去,涼州早就是一盤散沙,如今放眼天下他竟無可以并力之人。
以漢中一地對抗燕王六州之地數十萬大軍,恐怕就算張魯再有雄心也不敢如此去想,誠如劉毅信中所言,以如今天下之勢他想要馳騁爭雄只會是癡心妄想!倘若此事不濟,他也必須為自身打算,燕王在信中說的已是極為清楚,他愿意全力相助自己傳教天下,而縱觀各路諸侯,何人之言語能有燕王之信義?況且自己仍可執掌漢中一地!傳教天下亦是他張家一脈的心中夙愿,并不弱爭雄之心分毫。
燕王直言此次司州之戰他與自己一般乃是受曹操所算,并言自己一時之間確難以對漢中用兵,可張魯并未因此就可安心,反而更能體會劉毅言中那股不可動搖的信心,自己在他眼中甚至不能成為對戰疆場的敵手,但這一切卻是鐵一般的事實,尤其是在司州大戰之后。
以燕王的信譽與一向所為,倘若自己此時投之必能得其重用,至少在其平定天下之前不會有改,可若是與之硬抗他就不得不為家族的命運考慮,一旦陽平失守漢中陷落,恐怕他的結局還比不上袁紹,左右逢源?這劉毅曹操皆乃一世人杰,只怕最后還要落個兩不討好,到那時他連聲名都要盡喪,此時張魯心中的天平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倒向劉毅了,畢竟拋開燕王的聲威不說,他還是大漢正統的代表。
可此時讓他直接投效劉毅張魯卻還是不愿如此,一來是心有不甘,就算燕王可讓自己坐鎮漢中可與如今還是相差甚遠,處處都要受人掣肘,還有一個關鍵便是此時劉毅與曹操之間并未分出勝負,雖然燕王的實力處在上風,可亂世奸雄又哪會因此便俯首稱臣?此二者之間的勝者才會是最后的天下雄主,而他此時卻還是不宜輕動!
“來人,傳富兒前來。”手持劉毅書信又再斟酌半晌之后,張魯忽的將那白絹放在案幾之上,高聲出言命人請長子張富前來。
大漢建安元年八月十七,漢中太守在府中再度與朝廷使臣崔琰相會,很是謙恭的表示愿依燕王之言將長子張富入朝隨駕,并言攻伐司州之事乃自己之失,愿上詔請罪,甘聽燕王發落,言罷亦是將早有準備的上書交與崔琰,并在之后大排筵席親自作陪!待到三日之后張魯令一眾官員及城中家人將崔琰的回轉之隊送出十里方才止步!
“呵呵,看來這張公祺還頗有自知之明,不但以長子為質,還弄出個上表請罪,這份應對算是頗為巧妙了。”張魯此舉在當日便由隨在崔琰隊列之中的天耳之人傳到北平,郭嘉聞之立刻報與燕王,劉毅當即召集三位軍師詳議此事,此時燕王府書房之中四人盡皆在座。
“上表請罪?以嘉觀之,這張公祺或許有倒向燕王之心,但亦不無觀望之態,否則他便不會不提那天戮之事,燕王在信中早有明言,此所謂上表請罪不過是故作姿態而已,他知燕王此時定是不會對其加以追究,倘若他是真心相投,絕不會僅僅令長子前來,不過以目下而論,崔琰此行之目的該算周全了。”戲志才出言之后郭嘉繼道,質子之舉與上表請罪只能證明張魯的立場向劉毅靠攏而非全心投效。
“奉孝之言是也,想必張公祺得燕王手書稍加思索便可知當今天下絕非是他可爭雄之地,有此舉是怕燕王舉兵伐之而示好,其心雖有投效燕王之意卻對天下之勢的走向仍存顧忌,換言之若是我軍可將曹軍徹底擊破,他張公祺便不會為己身留下如許的轉圜余地了。”一旁的賈詡頷首言道,為燕王出這質子之策也正是他的手筆。
“說千道萬,終究還是要靠軍力出言,張公祺尚在孤與曹孟德之間搖擺不定,故才會有如此舉動,可他若是以為憑借此舉就能置身事外靜觀孤與南方群雄之爭卻也把孤看得小了,此時孤尚能容他一旁觀望,但帶各州修養齊備,豈能讓其再搖擺不定?”劉毅雙眉一挑,朗聲言道,說到底張魯有此行止還是因自己的實力沒有強大到令天下局勢盡皆明朗的程度,只要他一天不能擊敗勁敵曹操或將之消弱漢中之處始終便會心存僥幸之態,如此他此時尚可容之,一旦兩處交兵他就定會逼著張魯明確表態,至少要讓他失去再度倒向對方的可能,否則他便真的要親領大軍討之,將這個不定的因素先行撲滅再說。
“燕王之言是也,此事卻也不難,待我各州安定,征募士卒之事完備,燕王一來可為為二公子求親之舉,二來便可讓其將其境內的天戮之人盡數交出,此二者倘有一事不應,便可揮軍討之,到其時主公所言之子午谷與天狼中人擬定的方略便可用上了。”賈詡聞言道,論起這些權謀手段,他絕對可稱在座第一,聯姻之舉或許不足以使得漢中與燕王齊心合力,但這一種宣示卻足以確定張魯的立場了。
“哈哈哈,文和之言亦正是孤心中所想,看來為信兒求親之事還不能急在一時,不過如此倒也甚好,信兒畢竟尚還年幼,談婚論嫁過早了一些,如今張魯長子已在路上,漢中之事可暫且一放,奉孝曾有言及那長安涼州之地當盡早安撫,如今秋收將至各地農田豐收可期,孤意此時亦可為之了。”劉毅聞言一陣大笑,賈詡所想正與其不謀而合,有時候引而不發比之明火執仗更為有利,眼下至少張魯已經做出了有利自己的表態,這聯姻之舉就更要用在刀刃上了。比之漢中,西涼的局面就要簡單的多了,只是此處貧瘠劉毅一時不愿背這個包袱上身,但秋收一過,離他的兩年方略就將近過去一半,今年的收成亦會超出他的預期,如此一來他就有余力將此處收入麾下了。
“欲成此事,卻非孟起前往不可,前番韓文約背義弒兄,那司馬仲達與此亦是安排巧妙,可馬將軍坐鎮西涼多年可算余威猶存,韓遂在時尚能強行壓制,如今次人早去已是人心思變,便在年初已有當日的羌氐之族頭人欲來司州接洽,卻被子才拒之門外,蓋因非其時也,如今那長安守將梁興乃是馬將軍舊部,后隨投效韓遂可此時其心想必亦與張魯一般,漢中尚有陽平之險而文遠拿下涵谷之后東都卻是無險可守,只需將利害詳說與之,必可傳檄而定,只是孟起性格剛烈,愛憎分明,恐其因一時之氣而有錯失!長安西涼當年便是嘉親身前往,前番亦向燕王請命,憑三寸之舌便可說回東都,此處一下,嘉與孟起再往西涼,想來有數月時間此二處都可歸燕王矣!”郭嘉聞言侃侃言道,張虎之所以將羌族之人拒之門外乃是劉毅之命,他對這些族中之人的性格是極為了解的,此舉只會讓他們對先前之舉心存羞愧之心,待到真正收取西涼之時便可為之所用了,說道最后奉孝亦是起身來到劉毅面前慨然請命,臉上的神情更是極為堅定。
“嘉知主公心存體恤之意,前番亦未讓嘉前往揚州,可揚州之事以元直之才盡可當之,這東都西涼卻是非嘉不可,若論及與孟起親疏,除主公與三將軍之外嘉亦是足以擔當,這十年勤練華先生之五禽戲更是身強體壯,當日去得今日更去得,此事對燕王之方略大有助益之處,還請燕王不必心存顧忌,至于天耳之事有劉云在此絕不輸嘉半籌,京中有志才文和二兄坐鎮燕王亦不愁無相商大局之人。”觀郭嘉上前請命,賈詡戲志才皆是微微頷首,奉孝確乃最佳人選,而見燕王面有猶豫之色,郭嘉再度朗聲言道,他心中自知劉毅猶豫的原因,當下也將自己必往的原因分析的更為詳盡,不欲使燕王心存掛礙!
“奉孝既已說的如此清楚,孤還有何言可拒之?孟起處孤會親自作書與他,經過司州之戰,想必其更能識得大體,再有奉孝一旁督促,孤可高枕無憂了,不過尚需文遠兵壓長安。”劉毅聞言又在斟酌了一番之后方才言道,似奉孝這般的大才他可不會將之置于險地的,不過以如今形勢,此行只要安排妥當當可無礙,但也要為謀萬全。
“呵呵,多謝燕王首肯,這數月嘉在京中倒是憋悶,如今能往之一行也算兩全其美!”此時郭嘉又恢復了常有的神態,聽其出言,劉毅與賈詡戲志才也盡皆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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