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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之危,危在白蓮,白蓮之患,患在三衛。
盡管這些日子秦堪對三衛指揮使笑迎笑往,親密如同兄弟,但私底下對三人的調查卻一點也沒漏,三人祖宗,原籍,生平,以及妻妾……
好吧,妻妾是個意外,這種情報屬于會長針眼的情報,可以無視。
按說如今大明各地衛所糜爛,指揮使少有干凈者,若真鐵了心去查,一定能查出毛病來。
說到這里,不得不批評一下開國太祖朱元璋老先生,老先生是堅定的革命者,也是革命的受益者,舉國上下造反大軍那么多,唯獨他一枝獨秀,各種要臉不要臉,反正龍庭寶座楞讓他坐上去了,不僅如此,還效法唐朝府兵制,制定了大明衛所軍制,并且獨具一格地將天下百姓歸為民軍匠三類,軍戶只準世襲,也就說,軍戶老子生兒子,兒子生下來就注定是軍戶,這個身份一生不能更改。
當然,皇帝屬于第四類,這一類也只準世襲,絕對不準外人戧行,朱老先生造了半輩子反,圖的就是制定這條游戲規則。
人以類聚,這實在是個很天才的主意,也不知朱元璋那顆形狀奇特的腦袋怎么想出來的。
更天才的是,軍戶不僅世襲,而且自給自足,朝廷撥給軍屯田,軍戶平時拿鋤頭耕種,戰時拿刀槍御敵,老子戰死兒子再上……
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朝廷付出田地,得到的卻是百萬農民百萬兵,而且根本不用朝廷負擔糧草,想讓他們種田就種田,想讓他們打仗就打仗,老實說,朱元璋當商人更有前途,他這招空手套白狼的把式,后世的房地產商人全學會了。
世襲軍戶制,給大明的軍制埋下了最深的隱患,不僅世襲,而且還以軍屯養兵,這又是一層隱患,所以大明的軍士的戰力一代不如一代,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大明的士兵不算士兵,只能算是一群為百戶千戶指揮使們耕田種地的農奴。
朱元璋若泉下有知,知道自己定下的軍制百余年后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一定會為自己活著時的厚臉皮感到羞愧,特別是他獨創的圣旨格式,“奉天承運皇帝”,這臉皮……
天津三衛的指揮使自然不可能干凈的,當今天下文官武將皆崇儒家圣人之言,然而圣人之言終究只是掛在嘴上的,如今普遍的價值觀卻是金榜提名后,升官發財時。
當了官不發財,跟咸魚有何分別?
不過錦衣衛查的并非三衛指揮使的不法事,這些已成了大明的常見現象,錦衣衛一般選擇睜只眼閉只眼。他們查的是三位指揮使有沒有與白蓮教勾結的跡象。
這就比較難查了,畢竟如今的大明風氣來說,白蓮教不算合法的民主黨派,指揮使們不可能滿世界敲鑼打鼓說自己跟白蓮教有著長期友好的往來……
官倉大火后,白蓮教銷聲匿跡了,錦衣衛一直沒有放棄追查,不過收效甚微。
又過了幾天,天津城內城外忽然流傳著一個消息,這是個天大的壞消息。
官倉一把火燒了,倉里的漕糧一顆也沒運進來,聽說海河南面又有漕幫停工作亂,官府忙著追查亂黨,下一批漕糧不知何時才能進天津。
城里沒糧食了,漕幫又亂了,天津怎么辦?這座城說大不大,卻也有兩千多戶人家,沒糧食教大家怎么活下去?
一傳十,十傳百,恐慌就這樣不可遏止地在城中蔓延開來,像瘟疫一般滲透了天津的每一個角落。
百姓們不淡定了,自古以來,謠言之所以有市場,全因百姓們聽風便是雨的性子,這種性子也不知便宜了古往今來多少野心家。
謠言越傳越真,最后眾口鑠金,街頭巷尾紛紛傳得煞有其事,什么漕幫待下甚苛,導致漕工逼急停工,南邊登州府出動了衛所,殺了上千漕工,事態卻越鬧越大,已不可收拾,漕糧起碼小半年進不了天津海港云云……
又云新來天津的朝廷欽差秦侯爺為了誘捕白蓮教,竟下令將官倉的糧食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渾然不顧城中兩千戶百姓的死活……
各種傳言喧囂塵上,說法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城內糧荒了。
糧荒可不是小事,在古代,這是第一等要命的大事。
城中百姓惶恐了,于是城內僅有的兩家米鋪排起了長隊,百姓們已顧不得大罵朝廷欽差,囤積糧食才是他們的第一要務。
種種傳言終于傳到秦堪的耳朵里,苦笑自己又一次被黑的同時,也拒絕了李二猙獰著臉欲滿城緝拿傳謠者的請求。
謠言既然已傳得滿城皆知,抓人封口絕非良策,這樣會愈發加劇朝廷與百姓的敵對情緒。
更令人惱火的是,天津城里還有一位巡按北直隸御史,這嘴貨一聽秦堪被滿城百姓大罵,高興得跟什么似的,連夜便奮筆疾書,寫了一道參劾奏疏送往京師。奏疏里直將秦堪說成魔王轉世,來到天津后魚肉百姓,搜刮索賄,百姓們苦不堪言,水深火熱之甚……
“去把那吃飽了撐著的狗屁御史給我殺了!”秦堪怒發沖冠,拍案而起。
“是!”李二凜然抱拳,殺氣騰騰轉身。
“回來!”秦堪揉了揉酸漲的眉心,嘆了口氣:“殺朝廷命官和搶劫衙門捕快一樣,都是犯法的,犯法的事不能干……殺別人吧。”
“侯爺要殺誰?”
“殺那晚抓起來的白蓮教徒,一個個嘴硬得很,抓進大牢就紛紛咬斷了舌尖,看來是問不出什么了,把他們推到西市斬首,給蠢蠢欲動的白蓮教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