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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馬就擒?”身陷重圍的葛老五仰天一聲長笑,眼神暴戾地盯著毛銳,喝道:“老子這些年縱橫天下,干的就是殺頭的買賣,皇帝小兒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何時下馬就擒過?老子就在這里等著,誰有本事拿我上好頭顱去請功!”
毛銳亦大怒:“狂妄反賊,不知死活!給我拿下!”
數百京營騎兵舉刀策馬向葛老五等人沖殺而去。.對待這些已成氣候的反賊,京營將士不會有絲毫留手,這是一個階級與另一個階級的對抗,誰負誰死。
葛老五壓抑許久的豪邁之氣頓生,舉刀長笑幾聲,一手拉著韁繩,雙腿狠狠一夾馬腹,馬兒朝毛銳發力沖去,葛老五一刀朝毛銳劈落,毛銳微驚,舉槍便架住,刀槍相磕發出震耳的金擊,刀刃上傳來的巨力令毛銳連人帶馬往后踉蹌退了兩步。
“哈哈,什么狗屁伏羌伯,連老子這一刀都吃不下,你的功夫是從師娘褲襠下學的嗎?”
毛銳大怒,挺槍便刺,葛老五馬上一個擰腰閃身躲開,反手抓住毛銳的槍桿,用個“震”字訣使勁一抖,毛銳頓覺握槍的虎口生疼,手中鐵槍情不自禁撒手。
二人廝斗兩個回合只在呼吸間,卻已勝負分明。
“不要活口了,給我亂刀劈死!”毛銳瞋目厲喝,面上一片羞怒。
一片雪亮的刀林在夜色的火光里盈盈顫動,刀光若電,如追韶華。
反軍中頓時有幾人慘叫出聲,中刀從馬上摔落。
領隊的小將奮力架住刀,急喝道:“葛將軍,末將拼死為你斷后,你趕緊回城,快!”
葛老五一聲不吭,一刀橫掃而出,三名京營軍士應聲倒地。
與此同時,反軍中又有幾人中刀落馬而亡。
葛老五聽著袍澤的慘叫聲,如困獸般發了狂,拍馬往前沖,手中的鋼刀舞得密不透風,竟生生讓他殺出一條血路。
“你們先回城,老子功夫高,他們留不下我,快!”葛老五回頭大聲道。
“扔下主將不管生死,我們回了城也是個死,葛將軍,咱們一起殺出去……”
話沒說完,小將忽然一聲悶哼,表情變得極度痛苦,身軀搖晃一下,睜得不瞑目的眼睛從馬上摔落。
葛老五一聲悲嘯,扭頭遙望中軍大營正中繡著“秦”字的帥旗,赤紅的雙眼閃爍著憤怒和嫉恨,接著撥馬便朝霸州城方向飛馳而去。
毛銳氣得渾身直抖,數百精銳騎兵竟留不下數十人,最后竟還是跑了一個,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放箭!絕不讓他活著回城!”
漫天箭雨在黑夜中激射而出,一道道黑色的流光直追葛老五的背部。
“元帥,葛將軍領小隊出城襲擾中了明廷大軍的圈套……”
元帥府里徹夜不眠布置防御的唐子禾大驚,嬌好的身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葛老五如今人在何處?”
“正在明廷大營邊沿往回趕。”
唐子禾身軀顫了幾下,闔目片刻,冷靜地道:“南城門鳴鑼敲鼓,吸引明廷注意,派一百騎兵從東城門出城接應葛老五,快!”
一夜廝殺血戰,整整一小隊反軍全軍覆沒,葛老五被接應回城時,背部密密麻麻插著無數支利箭,像只刺猬似的無力趴在馬上。
眾人進城,城門砰地一聲關上,葛老五從馬上滾落下地,使勁推開欲攙扶他的軍士,努力挺直身子,大聲道:“我……要見元帥!”
話剛說完,葛老五嘴里噴涌出大口大口的鮮血,身軀搖晃不已,旁邊的軍士心酸大慟,上前攙扶時卻再次被他狠狠推開。
“快請元帥!我時間不多了!”葛老五厲喝,嘴里的鮮血不停地涌出。
“葛老五,我在這里。”唐子禾的聲音一如往常般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葛老五目光已漸渙散,艱難側頭看去,只看到一道模糊俏麗的身影,近在咫尺,如隔天涯。
費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葛老五聲音嘶啞道:“唐子禾,剛才沖陷敵營,我殺明軍三十二人,我算不算一條漢子?”
“算。”唐子禾眼圈含淚。
得到唐子禾的肯定,久繃的心弦忽然一松,葛老五大口吐著血,膝下一軟,面朝唐子禾單膝跪下。
“你喜歡蓋世英豪,我每曰勤練武藝,你喜歡書生才子,我每曰不眠不休熟讀書經,你期待有人保護,我終曰寸步不離,你期待被人呵寵,你三餐起居皆由我經手……”葛老五的血越吐越多,顯然背后的利箭傷了肝肺。
看著唐子禾使勁咬著牙卻淚如雨下的俏面,葛老五咧開嘴慘然一笑:“我多想再活幾年,再多學幾年,待到有一天我完美無缺地站在你面前,你還會如今晚一樣拒絕我么?”
唐子禾撲通一聲單膝跪在他面前,忽然奮力扇了他一耳光,哭著道:“葛老五你這蠢貨,你做這些有什么用?不管你怎樣的完美無缺,你終究不是他,明白嗎?”
“哈哈,哈哈哈哈……”葛老五拼盡力氣仰天狂笑,笑聲悲愴。
似乎某種支撐他的信念轟然倒塌,葛老五終于軟軟倒地。
人在彌留,氣若游絲,口中吐出的鮮血染紅了前襟,葛老五看著悲慟萬分的唐子禾,忘情伸手似乎想撫摸她的臉,不知怎地卻緩緩收回。
“你的臉真好看,可是我的手很臟……唐子禾,沒人比我更清楚你的苦,我錯了,我不該逼你,你終究只是一個女人啊……有件事我一直忍著沒說,當初天津城外的那支箭確是京師造作局所制,不過那種箭矢京營官兵能用,錦衣衛能用,東廠西廠也能用,伏擊咱們的人,我不能肯定是不是錦衣衛所為……對不起,我需要你用仇恨來忘了他。”
“因箭而造的孽,最終死在箭下,我之一生,報應圓滿了……唐子禾,若有來生,江湖再見……”
葛老五喉頭發出“嗬,嗬”的彌留之音,最后頭一偏,在唐子禾面前氣絕而亡。
中軍大營帥帳前,秦堪披著大髦面無表情看著大營邊沿的喧鬧。
丁順匆忙走來行了一禮,道:“侯爺,剛才有人襲營,中了毛銳設下的埋伏。”
“全殲了?”
“呃……臨亂跑了一個,那家伙顯然是練家子,殺我三十余人全身而退,不過他身中多箭,估摸也活不了了。”
“天羅地網居然也跑掉一個,毛銳好本事。”秦堪冷笑。
丁順移開話題,道:“侯爺,那逃出去的五千反賊有了下落,密云衛傾巢而動與那五千反賊遭遇,雙方大戰一場,五千反賊被殺得只剩數百,潛入深山,當時有錦衣衛密探觀戰,發現為首者并非唐子禾,而是個男的,只是身材酷似,那人已在大戰中被殺。”
秦堪眉頭微動:“也就是說,此乃唐子禾疑兵之計,實則她仍在霸州城中……”
“對。”
深深吸了一口氣,秦堪的語氣冷若寒霜:“擂鼓聚將,準備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