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凄凄,也冷冷,月在天上,劍在心中,流淌的鮮血,是劍者無聲的悲曲,是武者一生的終結,恩怨情仇,都在這瞬息之間,被時間、空間凍結,最后一眼,是戰局的開始,也是戰局的終點。
“噗——”劍光起,血灑長空,尹青山的身子顫抖著向后爆退,胸口處,猙獰的劍孔,泉涌的鮮血,正在吞噬著他僅存的生命。
“青山!”水若瀾、尹乾坤,同時忍不住的為之失聲驚呼,身形猛然前沖,轉瞬,便是已經到了近前。
“別過來!”尹青山猛然一揮手中的黑sè神劍,身體搖曳著,強自穩住自己的身體,卻穩不住自己已經搖搖yù墜的生命,似風中殘燭,昭示著他即將走到自己生命的盡頭,說不盡的可笑,可悲。
水無涯低頭看著自己肩上的傷口,忍不住的為之皺眉出聲道:“為什么,你的劍,既然可以刺穿我的肩膀,為什么不刺入我的胸口?”
“呃——”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踏在虛空之上,尹青山全無血sè的蒼白臉上,流露出一抹悲慘自嘲,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洞穿的胸口,慘然開口道:“雖然.........我恨你,可到底,我根本沒有恨你的立場,既然........我連恨你的立場都沒有,那........那么,我還有什么理由......什么借口,來殺你.........”
“青山,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逼你的,我不該逼你的........”生死將定的瞬間,尹乾坤頓時便是忍不住的為之自責出聲。
水若瀾也連忙上前,口中急切的出聲道:“青山,你怎么樣?我帶你去天涯海閣,禁地里有生命本源,一定能夠救得了你的。”
“別過來!”尹青山再一次的阻止了水若瀾靠近自己,雖是搖搖yù墜的身子,仍然散發著令人不容忽視的可怕氣息。
見狀,水若瀾不由得為之一怔,忍不住的咬牙出聲:“尹青山,想不到,你對我的恨意,竟然到了這般地步,連自己的xìng命也可以拋卻不要!”
“啊哈哈哈哈.........”蒼涼這一笑,喊納太多太多,無可言說,是愛,是恨,是情,是仇,誰又說得清,誰能說得清。
水若瀾的臉上,亦是忍不住的為之自嘲一笑:“呵呵........沒有想到,這水若瀾這一輩子,竟然連我的丈夫都恨我。”
“你錯了,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恨過你........”尹青山臉上慘然一笑,搖了搖頭。
水若瀾卻道:“我以為你一定很恨我的!”
“或許是因為從來都沒有愛過,自然而然,也就沒有恨這一說。”尹青山自嘲一笑,水若瀾不由得為之一怔,卻見尹青山猛地轉過頭來,雙目之中,兩道凌厲目光,宛若實質一般,帶著無盡的怨恨,落在了尹乾坤的身上,“我恨的人,是他!”
“是我?!”聞言,尹乾坤的身子不由得為之一陣劇顫,瞬息之間,他整個人都仿佛變得蒼老了。
作為尹家的掌控者,他這一生,曾經有過的仇敵,在明里暗中仇恨著他,但是,他卻從來都不在乎,因為,他知道,這就是江湖,這就是現實,可是,現在連他最鐘愛的兒子也恨他,不得不說,這個結果,實在是令他感到說不出的悲哀,甚至自嘲。
“沒錯,就是你!”生命,在夜風之中,緩緩消散,尹青山慘淡的臉上,滿是瘋狂的笑意,點燃的生命,掩藏不住蓋世強者的風姿,之前的虛弱,正在消失,然而,取而代之的卻是“若不是你,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我會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們天資卓越的孩子,足以讓尹家成為中域第一大勢力,讓尹家踏上前所未有的巔峰,可是!你把這一切都毀了,毀掉了我的人生,毀掉了我愛的人一生,也毀掉了尹家的前景,哈哈哈.......尹乾坤,爹啊!你說,我能不恨你嗎?”
無語,沉寂,在諸多觀戰者的注視之下,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這一刻沉默了,尹乾坤更是忍不住的為之徹底的愣住了,面對著自己兒子的瘋狂,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一股濃濃悔意,在他的身上盤踞。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后悔藥可賣,到了今時今rì,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包括他的愛子,尹青山的xìng命,無可幸免。
“怎么,沒話說了嗎?”尹青山臉上滿是冷笑,他的身上,一股死氣繚繞,儼然,生命已經到了最后。
“哈哈哈哈........”最后一聲長笑,如此的凄厲,如此的悲慘,似是在訴說一個令人倍感無奈的故事,透徹人心。
“水無涯,尹乾坤,我會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們,一起走........呃........”高大的身軀,自高天之上墜落,向著下方,那無盡的大地。
恨中有笑,血中有淚,霧了漫天血sè,不為盡泄一胸仇憾,卻似已服上蒼的播弄,若說,情是無底的絕谷,也許尹青山一生,皆在絕境幽路。
“不!”尹乾坤還在為尹青山的話語發怔,然而水若瀾口中卻是忍不住的為之一聲凄厲的大吼,她眼見著尹青山的身軀墜落虛空,當下,整個人身上,迸爆出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催動著她的身軀,來到了尹青山的面前:“不,我不要你死!”
尹青山慘然一笑,澀然出聲道:“我這一輩子,對不起過四個人,段蕓,你,段岳,還有無情,我這一輩子,只愛過一個人,我不能騙你,她是段蕓,我最愛的女人........”
“我不管,我不管你愛不愛我,我只想你活著,平平安安的活著,你懂嗎!”水若瀾大聲呼喊道:“只要你好好活著,我寧愿你一輩子恨我!我也可以恨你一輩子!”
“如果你仍然恨我,那就恨吧,轉身之后,一切,都已經成了過往,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尹青山笑著,似是悲涼,似是自嘲,卻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解脫。
過往的歲月里,掩藏著那些恩怨情仇,他背負過,背叛過,傷心過,也仇恨過.......這一切的一切,隨著時間的積累,已經達到了無可彌補的地步。
恰少年,憑三尺長劍,心無所系傲云天,御千山,不畏征途險,卻難了人心亂,幽幽翠峰何時夢還?一愛至斯,盡付笑談,總參不透,天道非劍,是耶非耶,冷雨打絲弦,懵懂不知摘星事,直到流螢舞成眠,鳶尾花開何如舊顏........
經流年,夢回曲水邊,看煙花綻出月圓,別亦難,怎奈良宵短,徒留孤燈一盞,悠悠琴聲,指傷弦斷,一生悵惘為誰而彈?幾段唏噓,幾世悲歡,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鳶尾花開人不在,徒惹癡心淚綿延,引弓落月愁別離,瀟瀟故人心已倦.........
月下,風中,吹落的不是曾經和過往,冷卻的,不是鮮血和仇恨,墜落的強者,隕落的青山,隱隱然都在云霧之中。
“對不起,段蕓,欠你的,我還不了你了.........”下墜的身體,消失的生命,尹青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塵土歸去,人去樓空,卻在此刻,落了一陣細雨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