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遠難相見,況且阻隔母子見面的不僅是高山水流崎嶇道路,見這一面著實很不容易。數月不見,仿佛過了數十年,可終于見到了又能敘些什么呢……這種感覺就像是爬山,千辛萬苦汗流浹背滿載著希望、期待著山頂的風景,可是爬上了山頂或許會發現霧太大什么也看不見。
若是僅僅如此也還罷了,張寧見到姚姬沒多久就因為一個消息而百感交集。
姚姬說:“我讓方泠來就是為了讓她給編排一支時興的舞,我在山里閉塞了太久,不知外面時興什么,方泠曾是江浙名妓,她能幫上忙。”
張寧不禁問:“您是為皇上(建文)準備的?”他很容易就能想到,因為建文帝要來,她忽然要排練舞蹈應該就是要去討好建文帝。
姚姬仔細觀察著張寧的臉色,微微點頭,輕聲道:“除了他,我還能為誰起舞?”
張寧默然,無言以對。
姚姬又好言道:“你怎么不想想,皇上欲與你見面父子相認,為何不命你前去,卻要大老遠地自己來?”
張寧蒼白而機械地答:“他除了想與我相認,還想見見你。”
“正因如此。”姚姬幽幽嘆了一聲,“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我們要多點心思猜。”
可能是情緒起伏太大,張寧脫口問出了一句很不得體的話:“若是皇上高興,您要侍寢?”
姚姬本來已低垂的眼睛又抬起來看著他,她良久不語,明眸里的神情復雜變幻,忽然又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似嘲弄似不以為然,叫人揣摩不透,她終于朱唇輕啟,目光停留在張寧的臉上,淡然說道:“自當如此……當年馬皇后對后宮看得緊,不是她的人很難靠近皇上,我若不是設法尋機得皇上臨幸一回,又如何能得到你?”
張寧的臉紙白,一點血色也無,他使勁點點頭以示同意這個道理。不過他的牙關咬緊,兩腮的肌肉已經繃緊了,一張五官端正的臉頓時有些扭曲。
他突然有種錯覺,這個娘是不是后娘,否則怎么能表現得如此冷然?可他很快又在心里想明白,這種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本來就無所謂冷熱。
漸漸地,他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清醒過來:作為父母,建文和姚姬對自己來說有什么區別?如果因為自己是穿越者、而且從小和他們沒見過面導致沒有感情,所以才對建文帝只有一個符號般的概念、內心里無法產生親情;那么,姚姬難道不是一樣的?可自己為什么就要對她萬般思念,為什么就覺得她對自己那么好?
怪就怪在這個當娘的本來就太年輕,而且又是絕色容貌,精致保養……所以才會被張寧區別對待。他明白過來,自己之前對她的情愫根本不是那種感生養之恩的親情。
有些情感,自己搞混了,所以才糊涂了。這下子他好像清醒過來。
這時他忽然對姚姬有了另一種看法,而且內心忽然產生了一種絕望和恨意。恨只是一種感覺,真正又恨不起來,她做錯了什么?她什么都沒做錯,就算是那件足以誤導張寧感情的事,她也是被迫的……她現在寬恕了自己,如何還能怪她什么?
張寧情緒大起大落,精神恍惚,窗外的白霧讓這里如同夢境。
姚姬見他這副模樣,她也沒出聲,過了良久她見張寧的神情逐漸恢復下來,才柔聲說道:“我這是為你好。你還年輕,只要專心正事有所建樹,高門廣田那一天,還缺嬌妻美妾么?不要在女人花費太多心思,她們會自己送上門來,不必太執著。”
或許這番勸導能讓他安靜下來,不料張寧突然抬起頭目光如炬,一手就抓住她的素手,眼睛火熱道:“時至今日,你為何還要去討好建文皇帝,爭寵又有何益?你別去……侍寢了,我發誓一定讓你脫離這種地方!”
姚姬嚇了一跳,忙抽回手來,生氣道:“我說的話,你當耳邊風了!”她驟然起身,一拂薄袖說道:“天還沒亮,我們在這里獨處不甚方便,你早些歇息罷,有什么話明天再說。”
張寧頹然在書房里坐了良久,這時一個白衣婦人走了進來,屈膝淡然道:“張大人的衣服破了,我吩咐人為你準備新衣和熱水,請移步廂房沐浴更衣吧。”
他抬起頭來,只見這婦人估計有三十出頭,生得還算細皮嫩肉,只是皮膚上不易察覺的細紋讓她看起來著實和女孩兒不同了。他忽然冷冷說道:“你過來。”
不料婦人十分聽話,或許她在辟邪教的地位高,也知道張寧的身份?她依言便小步走上前來,也不多問,只是恭敬地站在面前。張寧正一肚子壓抑,不知怎么忽然伸手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婦人吃驚,下意識掙脫,隨即一巴掌扇到了張寧的臉上。這婦人肯定身手不錯,身法和手掌的反應都極快,簡直是電光火石之間,張寧都沒反應過來挨了一掌。
張寧臉上火辣辣的愣在那里,白衣婦人也愣了,片刻后忙跪倒在地,“我一時失手,絕無故意冒犯之心……請殿下懲罰,打我吧,千萬別告訴教主。”
她說罷忽然抽了自己兩耳光,這時張寧說道:“住手。”
“您原諒我了?”婦人眼睛里滿帶希望地看著他。
張寧道:“你今晚侍寢,我便答應不告訴教主。”
婦人頓時一臉為難,悄悄打量了一番張寧,小聲說道:“張大人儀表堂堂,屬下另外給你找個年輕的小娘子,一定能讓你盡興。我這般殘花敗柳不敢做那樣的事。”
張寧執意道:“我要的是你。記得……上次就是你帶頭違抗教主之命,帶人堵在院子門口?秋葉還是冬雪?”
“秋葉。”婦人小聲說道,“未料大人竟還記得我……我是辟邪教的護教之一,是上面派下來的人,不能做這種難以見人的事。”
正好是上頭派來的人,以前當過宮女?張寧冷笑道:“看來你有恃無恐,不僅敢教主之命,更不聽我的,還敢襲擊我。”
“殿下……”婦人的稱呼十分亂,張寧注意到她一緊張就叫殿下。她喚一句便低頭尋思著什么,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只是眉頭越來越皺。
過了許久她才悄悄說道:“一會兒張大人到房里沐浴時,我過來支開奴婢,到時便好生服侍你。”
“當真?”張寧看著她問道。秋葉臉色有點紅,輕輕點點頭:“我不敢信口欺騙你。”
張寧遂依言回了給自己安排的房間,果然見暖閣里已經備好了熱水,一個小丫頭把換洗的衣服都疊得整整齊齊放在邊上。他便說:“我要洗個澡,然后就睡了,你回去吧,我不習慣沐浴時旁邊有人。”
小丫頭咬著唇嬌憨地忍住笑,道了一聲是便走了。張寧渾身被露水和汗水打濕,很不舒服,也就脫光了先洗澡。剛開始他還回頭看了兩此暖閣的簾子,看那叫秋葉的護教有沒有來;沒一會兒,溫熱的水一泡,身上懶洋洋的,他幾乎把那事兒給忘了。
忽然肩膀上感受到軟軟的觸覺,他驚詫之下回頭一看,只見那叫秋葉的婦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后面,衣服也脫了,正輕輕把胸脯靠了過來。
她隨即走進了水里,跨坐到張寧的身上,將小小的胸脯貼到他的臉上,用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此時盡顯得頗有風情。她把嘴湊到張寧耳邊悄悄說道:“快來吧,一會兒你完事了,我得盡快出去,不然叫人知道了不太好。”
倆人本來就不熟,如同一夜情,沒什么好說的,于是就做起了那茍且之事。秋葉見張寧年輕,以為一會兒就能把他對付過去,不料半天沒對付過去,反而因為她自己長期不盡男色,把持不住漸入佳境。
她忘乎所以,又擔驚受怕,忙拿了毛巾咬在嘴里,可不注意的時候仍然哼出聲音來。
張寧的房間里亮著燈,洗澡洗了近半個時辰,院子里有人生疑,已經把里面的情況聽清楚了。正好探聽的人和秋葉不是一個小派系,便連夜趕著去向姚姬告密去了,說那護教秋葉勾引張大人,正在房里做那見不得人的事。
姚姬詫異道:“秋葉為人正派,張寧又剛到這里,怎么會……”
告密的婦人說道:“屬下親耳聽見秋葉護教的聲音,不堪入耳,絕不敢欺瞞教主。”
姚姬便問:“你聽到了什么?”
“屬下見張大人的房里的燈亮了近半個時辰,覺得蹊蹺,便故意從檐下走過,忽然隱隱聽到里面‘啊’地呻吟了一聲,好像秋葉護教的聲音。屬下頓時心生好奇,便在門外等了一陣,時不時里面的叫聲大些就能聽見,確實是秋葉護教的聲音,準沒錯。那呻吟之聲就像在哭似的,聽起來像很難受,可女人都聽得出來那淫娃其實快活得要升天了。”
不料這人口無遮攔,描述得那么細,倒把姚姬聽得臉上一陣發燙,等她說完才拉下臉道:“別說了,明日我會召見秋葉責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