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周夢熊在旁邊說道:“這邊的明軍常用輕箭,因西南少民武裝幾乎不著甲……這一輪弓箭主要是襲擾
“砰砰……”弓弦的密集爆響從空氣中蕩漾而來。張寧幾乎能感受到蠶絲的劇烈震動。
韋斌的聲音大喊道:“舉盾!”
抬起頭,只見幾百根箭矢雨點一般以弧線軌跡急速飛行,無數的羽毛劃破空氣,呼嘯而至。片刻之后,大部分箭矢都灌入這邊方陣之中,但很快就淹沒在樹林一般的長槍中,如同雨點落進了湖面,沒激起什么波瀾。輕飄飄的箭頭連盾牌外面的一層鐵皮都打不穿,很多直接彈開了。其中偶爾有人“啊”地痛叫,估計有箭矢沒打在盾牌上,直接插身上去了;不過隊列絲毫沒有動搖,顯然被射中的士兵身上的竹甲也防住了大部分傷害。
穩住、穩住。張寧心里默念著。這輪弓箭攻擊,給人心理壓力更大,看樣子殺傷反而不是重點。
對面的弓兵射完一輪箭并未糾纏,陸續往后退走。官軍陣營中一陣吵鬧,過了一會兒,大約兩三百長矛甲兵開始向前移動。他們的隊形轉換十分嫻熟,后來的甲兵先排成縱向稀疏的隊形;前面的弓兵也變成八排。然后甲兵就從間隙中前進,到了最前面。
“咚咚咚……”鼓聲響起,官軍四五百人排成隊列開始緩緩前進。張寧這邊仍然一動不動,看著他們表演,戰場如同一場大型的粗礦歌舞盛會。
近至一百二十步時,眾將紛紛回頭看向中軍位置騎在馬上的張寧,他仍然毫無動靜。
大約七八十步,因為橫向展開的長排人群,讓中間的距離看起來更短。雙方面對面,幾乎能看到對面的人長什么樣子了。
這時張寧中軍一聲鑼響,然后聽得他喊道:“下令火槍隊攻擊。”話音剛落,韋斌便下令道:“準備!”
最前面的一面方旗平放了下來,然后再升起,最前面的兩排長槍手蹲了下去,隨后的一排火繩槍在總旗官的吆喝聲中平舉起來。側翼的總旗官把佩刀抽了出來,高高舉在空中。
高舉的刀鋒反射著太陽的亮光,一排火槍突然出現在面前,推進過來的官軍將士面露驚訝之色,他們的表情在七八十步開外十分清楚。不過他們并沒有慌亂,許多官軍將士見過火器,知道那種炮仗(火門槍)瞧著嚇人,實際上打不了多遠,威力也有限得很。
“停!停……”官軍那邊的喊聲清晰入耳,而且大家都是說漢語,感覺簡直太熟悉了。“上重箭……”
七八十步,復合弓射的重箭頭殺傷力就很可觀了。但是馬上張寧這邊就是一聲鑼響,前列的總旗官向前一揮佩刀,大吼道:“放!”
噼里啪啦……熟悉的場面就出現在了張寧的面前,白煙夸張地騰起,火光在煙霧中閃亮,如同云層里的閃電。騎在馬上的張寧居高臨下眺望官軍那邊,前排接二連三突然倒下,清新的空氣中隱隱籠罩著一層血舞,慘叫和嘈雜聲頓時彌漫開來。
“換隊,準備!”煙霧籠罩中,喊聲和木哨聲不斷響起。
沒一會兒,一聲吶喊,又是噼里啪啦一頓爆響。
官軍那邊剛剛才開始出現的混亂,又倒下一片人之后,一哄而散,后面的弓兵被甲兵裹挾著調頭就向后跑。張寧見狀大喜,喊了一聲:“下令進攻。”但陣營中的將士們士氣大振,正吶喊“萬歲”“必勝”等等,根本聽不清張寧的喊聲。他只好對旁邊的傳令兵道:“叫軍樂手敲鑼,下令進攻。”
然后才聽見韋斌吼道:“立正,準備進攻……進攻……”他的聲音已經有點嘶啞了。看來要做武將不僅要武功高,嗓子好也是一項技能。
“齊步走!”
方陣陸續開始移動,等待鼓點協調后,隊列的腳步聲也更加整齊,幾百人的隊伍聲勢空前,緩緩向前逼近。
遠處的馬隊正在四處驅趕亂跑的士卒,讓他們在軍隊南邊聚集,一群人亂作一團,騎馬的人揮舞著鞭子在人群邊上來回奔走。
中央的空地上,尸體中有個人捂著肚子坐了起來,只見密密麻麻的人大步逼近,他忙抬起一只沾滿血污的手臂喊著什么。但行進的隊伍不可能有絲毫停頓,很快許多雙腳就踩了上去,人群里傳來一聲嘶聲裂肺的慘叫。
面對張寧軍主力的逼近,官軍側翼那幫混亂的隊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集結恢復戰力,中軍的劉鶴舉部幾乎全是步兵,成方陣排列,后面不再有預備隊。
張寧軍已經成大股攻過來了,擺在劉鶴舉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鼓噪正面拼命,要么趕緊撤退,但是相距甚近、臨陣撤退恐怕不能保持建制。
很快官軍后軍開始調頭往東走,留下了一股人馬試圖斷后,但是那些人的隊列已經出現亂象,面對大片“叛軍”惶恐不安的表現十分明顯。側翼的馬隊開始后撤,一幫還未整頓好隊伍的人很快一哄而散,在南面雜亂而奔,頓時影響了官軍的秩序。
韋斌隨即下令追擊,前隊的步軍拿起長槍,猛沖而上,奔襲中橫隊參差不齊但氣勢很強。官軍留下來的大約兩百人見狀轉身就跑,有的拿著長矛一時難以轉身,干脆丟掉了兵器;將領也不試圖阻止崩潰,他們有馬爬上馬背跑得更快。
官軍的步兵方陣本來就呈密集隊形,突然撤退之下,人多擁擠就造成了堵塞,很快就被尾隨而來的軍隊追上了。“叛軍”端著兩丈長的長矛,從背后對著捅過去,人群里的慘叫簡直是震耳欲聾。許多士兵拿長槍捅完之后,后面的隊列逼著他們前進,一下子沒時間把長矛拔出來,干脆丟棄,從背上抽出短槍,繼續擁上去,對著面前的后背就猛插。官軍后面的人驚恐地往前擠,很快隊伍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