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令。
左右的官吏用崇拜般的目光看向張寧,朱恒因張寧的突然到來而被奪了兵權,但他絲毫不在意。當他親眼看到了一場完美新奇的戰役時,敬佩之意是發自內心的。
歷史仿佛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輪回,當春秋時代戰車競技般的規則落幕之后,戰爭手段開始復雜紛紛,圍城打援、破壞糧道不一而足;但到了此時,因兵器的發展,集中兵力進行大戰成了最有效最快捷的方式,戰爭仿佛又回到了一場競技般的角逐上。
人們努力控制著對即將到來的勝利的期待心情,不少人臉色都紅撲撲的十分興奮。反倒是正在決策的張寧神態沉穩,依舊在手里的一本卷宗上寫寫畫畫。上面有各種示意圖,許多潦草的文字,大部分都是他上戰場后開始算計的東西。
每一個步驟都要有意圖、都要預先判斷,古人云“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誠不我欺,特別在人數眾多的戰場上,事到臨頭了軍隊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就好像眼下的神機營中軍,部署在那里完全無法臨場應變。
左翼神機營兵馬成了一盤散沙,在火器和廝殺中掙扎,逃跑者甚眾。馮友賢的騎兵團因此輕松脫離戰場,直接掠過了左翼陣地,兵鋒從側面weixie到了官軍中軍。原本占有人數兵力優勢的神機營此時在局部反而處于劣勢,面臨一種被兩面夾擊的不利處境。
“轟轟轟……”震耳欲聾的大炮再度響起,julie的爆炸提醒著官軍中路將士,不僅是被兩面夾擊,還有遠處一道火力線造成的極大weixie。
火炮的火力肆虐中,處于大量人群中的士卒就好似在面臨諸如洪水地震等災難,無路可逃無計可施;不同的只是,這種初步接近自然災難的兇器終是人類掌控的力量了。人們活了幾十年才站在這里……從來沒死過,面臨危險時很多人不相信自己會死,覺得冥冥之中好像自己大限未到,但是當災難的殺傷力大到一定程度時,這樣的僥幸心便會動搖,擔心憂懼的情緒蔓延。粗暴的火器殺戮毫無道理可言,就算是英雄的勇氣也面臨動搖。
炮擊剛過,無數的鐵騎從塵埃中怒吼著沖殺過來了,明晃晃的刀槍和沉重的馬蹄叫人不寒而栗。
神機營中央部的軍隊情況沒有更糟糕的了,他們剛不久前受到正面步軍的推進壓力,只好橫向展開以保證正面火力對抗。這種陣型的側后翼脆弱得像一張紙,被幾十枚橫飛的鐵球洗劫過后造成的混亂更是雪上加霜。
官軍的處境到了戰陣中最不利的地步,飛奔的鐵騎從縱隊中間的空隙突進,無數的馬刀居高臨下瘋狂劈砍。手里拿著火器和只有短兵器的官軍士兵無力與沖到跟前的鐵騎作戰。人群中一名騎士揮起長刀,看準前方站著的一個拿著笨重火繩槍的士兵,騎士在一瞬間產生了錯覺,好像正在校場上、沖到一個稻草人前面正要練習劈砍動作。他顧不得許多,照著那官軍士兵的臉一刀劈了過去,戰馬隨即沖了過去,身后聽到一聲慘叫。周圍許多步卒躲避戰馬,人群一片紛亂。
正面零星的槍響過后,朱雀軍那邊敲了一聲鑼,軍刀揮了起來,成排的火繩槍冒起白煙,白煙中閃動火光,許多人在慘叫中倒在了地上。人們瞪大了驚恐的眼睛后退,有的在求救,面前隨地都是尸體。靴子早就被鮮血染紅了,甚至鞋里的腳趾都感受得到黏糊糊的東西。
位于中央位置的永定營第二軍步兵連續齊射三次后,前軍即沖向了混亂潰退的人群。普通士兵大多沒有佩刀,只有用鐵料更少的短槍,不過殺起人來同樣有效,只需一個動作就是捅刺,力量足夠便能直接刺穿盔甲插進人的肉體里。有個官軍士兵在擁擠中不知被誰狠狠捅了一下,胸口一痛,卻幸運地發現被刺中了護心鏡并未破甲,只是被力量一掀踉蹌著坐到在地,很快就被許多腳踐踏上來,他痛得大叫,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腳后險些昏過去急忙丟掉兵器雙手抱著頭,地上全是尸體和血,上面盡是人,整個世上都好像瘋狂了。
在后面的朱雀軍中軍高地上,張寧和眾官此時此刻的感受,耳朵里一片噪雜,已經分不清是人的聲音還是槍炮器械碰撞的噪音,就好似在雷雨天氣里整個世界都嘩嘩的,張寧又覺得好似身處在工廠車間里,很近的地方有人說話都是聽不太清楚的。眼前的大地上,無數的人頭成片的人海,表面上許許多多晃動的兵刃,像是一鍋燒開的水一般,水珠和蒸汽在上面julie地跳動。
官軍陣型邊上已經失去了形狀,好似一團受驚嚇的螞蟻,散亂地向四周移動。密密麻麻的人中間那些人或許也想跑,但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好像在趕集時的擁堵人流中,再急也沒用。
神機營大部陣型都完了,全部的火炮也啞了聲,再也聽不到炮響。只有右翼一部分軍隊還保持著基本的建制,但周圍都是潰散過來的亂兵,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那些人也無力扭轉局面。
這時張寧終于松了一口氣,收起了手里的紙張和筆墨,回頭對左右說道:“決策者一念之差,就是這么個場面,無數的人命來承擔后果。”
“王爺所言極是。”朱恒忙躬身道。
梁硯有些激動道:“主公神機妙算,風馳電掣般大破敵軍,實乃孔明再世,孫臏復生……”
“罷了罷了。”張寧抬起手制止了梁硯的話。梁硯此時左右看了看,或許這才感覺自己馬屁拍得有點過頭了。
張寧的目光在梁硯臉上掃過,說道:“不過呢,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梁硯一聽這句新詞,忍不住又拍道:“主公所言極是至理名言。”
張寧沒理他,接著說:“我便當仁不讓地講一句大話,這種作戰戰術是本王首創,朝廷官軍不是仿造了一批火繩槍,就能馬上反過來壓制得了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