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晚飯湯焱也是想帶著杭小琪一起去的,可是杭小琪卻說宋逸軒喊他吃飯肯定還是想看看他的繪畫功底,她不太適合跟著一起去。
湯焱的想法沒那么復雜,他只是沖著那頓飯去的,想著杭小琪是他的女朋友,混吃混喝這種事當然是有福同享。既然杭小琪不想去,湯焱也就不勉強。
回到宿舍,湯焱問了張未一個問題:“杭小琪家里是個什么情況?”
張未一愣,很快回答:“沒查過,你女朋友我哪敢亂查,要不然我幫你查查?”
湯焱看著張未,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既然沒查那就算了。”
張未看著湯焱的表情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張了張,湯焱卻早已回過頭整理書本去了,張未也便作罷。但是他總覺得,湯焱不會是順口問問,肯定有他的目的。而自己的態度,顯然也讓湯焱看出了什么。
宿舍的電話響了,張未拿起接聽,嗯嗯了兩聲掛斷電話,轉身對湯焱說道:“湯焱,樓下管理員說有個女孩子找你。”
湯焱答應一聲,情知是宋逸軒的孫女,徑自出了門。
湯焱出門之后,張未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走廊里,扒著窗戶朝下看。
看到樓下的宋研之之后,張未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奇怪了,宋研之來找湯焱干什么?湯焱跟宋研之又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湯焱走到樓下之后,看到宋研之站在大門口,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想起這就是那個美術社的社長,腳步略微遲疑了幾分。
而宋研之看到湯焱,微微皺了皺鼻子,幾顆白色的雀斑若隱若現。
迎上前去,很大方的伸出手:“湯焱,你好,我們見過的,我爺爺讓我來接你。”
“你是叫研之……那么,你就是叫宋研之了,難怪你爺爺會知道那幅畫的事情,原來是你……”湯焱徹底明白了。
宋研之微微一笑:“是的,是我告訴爺爺的,真是沒想到,你居然只學了幾個月的繪畫。”
湯焱并沒有跟宋研之握手,而是背起雙手繞過宋研之:“往哪邊走?”
宋研之也并沒有感覺到尷尬,第一次見到湯焱,宋研之就已經發現湯焱的性格有些古怪,這樣的狀況也就覺得正常了。
“左邊。”
兩步追上湯焱,兩人就這么并著肩朝著教師宿舍區走去。宋逸軒不缺錢,他的主要收入也不是來自于學校的工資,每年光是設計費對于許多工薪階層來說就是天文數字。家里在郊區也有房產,只是平時多數還是住在學校的教師宿舍區,混雜在普通教師之中。這在江城理工大學,也一直被傳為美談。
走進宿舍區大門的時候,傳達室的大爺看見宋研之,宋研之喊了一聲“王爺爺”,老頭兒便打趣道:“研之談戀愛了?這是你男朋友?”
宋研之略微紅了臉,還沒來得及解釋呢,湯焱倒是先開了口:“你這老頭兒為老不尊啊,你以為你是月老啊就亂點鴛鴦譜,亂說話會折壽的!”
宋研之怕王大爺不高興,趕忙解釋道:“王爺爺,他是我爺爺請回來的客人,他不認識我家,我領他過來。”
“呵呵,現在不是,以后就說不準咯!”王大爺似乎生性很豁達的樣子,說完這句,笑呵呵的回到傳達室里,再不露臉。
湯焱撇撇嘴:“裝神弄鬼,別以為留點兒長胡子你就是王半仙了。”
宋研之無奈的搖搖頭,又怕院子里的人再看見都會問東問西,便又主動對湯焱說道:“你真的學畫才幾個月?”
湯焱點了點頭:“你怎么跟你爺爺一樣,這么不相信人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只接觸繪畫幾個月的人,能有你這樣的洞察力和見解,真的是很少見。”
“不是很少見,恐怕是你從沒有見過吧?你爺爺肯定也沒見過。不過,你們都應該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一種被叫做天才的物種的。勤能補拙是用來騙那些笨蛋的,天分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宋研之心說這也有點兒太大言不慚了,你就算再有天分,難道還能幾個月就成為大師啊?雖然說藝術這回事的確很依賴天分,可是那也是必須經過嚴格訓練的,都得從靜物素描開始,逐漸才能潑墨揮毫,總不能說你有這方面的天分,你就可以一蹴而就不學自通了。這個世界上是不可能有生而知之之人的。
湯焱當然不是生而知之,而是違背所有科學規律的想知就知。
“天分當然是很重要的,但是很多原本有極佳天分的人,也毀在了他們自恃天分之上。如果你真的只學了幾個月的繪畫,那么我也覺得你一定是個繪畫方面的天才,可是如果你不打好基本功的話,這種天分很快就會喪失殆盡的。”
宋研之是個看起來很柔弱,實際上卻非常有自己的觀點的女孩,而且在她認定的事情上,她會異常的堅持。相比較起她的爺爺宋逸軒,宋研之其實更想要再次見到湯焱。哪怕是在聽宋逸軒告訴她湯焱僅僅只接觸繪畫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她也沒有像宋逸軒那樣立刻就感到失望。
相反,她對宋逸軒說:“如果湯焱真的只接觸繪畫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那么他就更是個天才。爺爺您在美術界的朋友很多,可是您見過誰僅僅接觸繪畫幾個月就能一眼看穿左爺爺那幅畫是習作呢?”
“你倒是和那小子自己說的話一樣,他也說自己是個天才。”宋逸軒當時聽罷宋研之的話,做如是說。
“他的確是個天才!”
宋研之認同湯焱在繪畫方面是個天才,卻并不代表她能夠接受湯焱那滿不在乎的態度,她認為湯焱這是在恣意揮霍他的天分。
所以,宋研之才會站定腳步,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湯焱,無比認真的對他說出這番話。
湯焱沒有想到宋研之會突然這么認真,面對宋研之的眼睛,他不由得蹬蹬倒退了兩步。
“嗨,不要這么認真么,你如果非要見識一下天才是個什么樣子的,一會兒吃完飯我可以讓你見識一下。”說罷,湯焱照例背起雙手,眉毛微微一挑,示意宋研之趕緊帶路。
到這個時候,宋研之是真的對湯焱有些失望了,她第一次見到湯焱,聽到湯焱的那番話之后產生的感覺是驚艷,而在聽完宋逸軒告訴她的話之后,她的感覺是難以置信但是很快便選擇接受,畢竟這世上有太多未可知的天才,但是現在,她為湯焱這種不負責任的輕率表現感到失望,甚至憤怒。
宋逸軒在繪畫一途上不算是真正有天分的人,他的勤勉也只能使得他成功改行成為了城市規劃設計領域的佼佼者。而宋研之似乎遺傳了她爺爺這方面的不足,從小就極其喜歡美術作品,卻苦于天賦有限,后天的努力只能讓她成為一個書畫愛好者,而無法真正在書畫領域長足發展。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對于湯焱展現出來的天賦萬分的驚艷。
宋研之對于書畫藝術的熱愛是無與倫比的,否則她也不會在湯焱隨意說了那么一句“拉客”之后與其針鋒相對的較真。現在她看到湯焱竟然如此毫不在意他的天分,這對于宋研之來說,近乎于對書畫的一種侮辱了。
對書畫的侮辱,幾乎等同于對宋研之的侮辱,痛心疾首之下,宋研之的憤怒也就不足為怪。
“你怎么可以這樣!”宋研之氣憤的跺跺腳,臉上漲紅一片,那幾點若隱若現的白雀斑顯得分明了許多。
湯焱奇怪的看看宋研之,不知道她氣從何來:“我怎樣了?”湯焱茫然。
“你不尊重藝術!”
湯焱愣了愣,突然覺得好笑,便笑了出來,宋研之見了,越發氣憤,指著湯焱道:“你還笑!”
“你實在是太好玩了,我什么時候說過我不尊重藝術了?我不但尊重藝術,還尊重每一件藝術品,我更尊重每一件藝術品可以賣出的高價!錢可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
“你……”宋研之真的被湯焱的輕浮氣著了,在她心里,藝術品是絕對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甚至于她偶爾會覺得,將一件藝術品明碼標價本身就是對藝術的一種侮辱。而現在,湯焱竟然在她面前堂而皇之的說什么藝術品的價格,還說錢是世上最美好的東西。
宋研之低頭便走,她開始認為,她磨著自己的爺爺去查湯焱是何許人也實在是浪費時間,這種人即便再如何擁有天賦,身上卻充滿了低劣的銅臭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畫出真正優秀的作品的。
“喂喂喂,你帶個路要不要走這么快?”
湯焱趕忙跟上,兩人一前一后走進了一幢宿舍樓,到了頂層之后,宋研之一言不發的打開門進去,然后便鉆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看到自己的孫女興高采烈的去接湯焱,回來卻黑著臉,湯焱偏又像個散仙似的跟在后邊,搖晃著兩個肩膀,宋逸軒很好奇,這兩個小年輕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么。
難道是湯焱非禮了我孫女兒?——宋逸軒忍不住作如是想,立刻推翻,沒見過非禮未遂者還敢偏向虎山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