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聞言心中一緊,不,不可能的!她的勛哥兒向來穩重自持,從來便不是一個胡來亂搞之人,更何況她已替他安排了丫鬟,倘若沈元勛真真有需要,也不必把主意打到老夫人三等丫鬟身上。此舉,讓她這個長房嫡媳以后如何有臉面對老夫人?更甚的是,此舉無疑是讓老夫人抓了勛哥兒一輩子的把柄,吃的死死的。
這絕對不是真的!
老夫人聞言先是皺眉,片刻,舒了舒顏道:“既然勛哥兒喜歡秋痕,早些向我討人便是,我本就打算給勛哥兒安排幾個通房丫頭的……”看著寧氏的眼神略帶示威,看吧,我就知道是你給勛哥兒安排的通房丫頭不夠好,才讓勛哥兒遲遲沒收通房。幸好如今是我房里頭的丫鬟,才不至于出了丑事,若是被外頭的狐貍精迷了去,那可是萬萬不行的。
此事雖在老夫人意料之外,但老夫人心中仍是滿意的,至少以后長房兒媳以及嫡長孫已經被她拿捏于手,她房里頭出去的丫鬟,雖仍不夠格當貴妾,但至少也是個長妾,這才不能丟了她的面子。
丫鬟在地上結結巴巴道:“不、不是……是、是秋痕姐姐擅自爬上大少爺的床,被、被大少爺綁了起來!”
老夫人臉部一僵,眼神忽的變得凌厲了起來。寧氏心中卻是微微舒了口氣,安撫道:“母親,也許是什么誤會罷了,待兒媳去看看究竟發生何事。”
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看著寧氏道:“此事你須得妥善處理,可莫要讓沈家丟了臉面。”
寧氏明白老夫人這是警告她不能讓她丟了面子,應了一聲,便與沈靜初及沈元勛房里頭的丫鬟一同去了沈元勛的院子。
進了屋子,只見沈元勛坐在紅木椅上,眉頭皆是怒意。秋痕被綁了個結實,嘴巴也用布條給堵住,只勉強能聽到幾聲低低的嗚咽聲,那張嬌俏的臉蛋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凄慘,云鬢不整,衣衫有些凌亂,雪白的玉肩及大片大片的肌膚裸.露在外,連沈靜初看了都不免覺得有些心疼這可憐的姑娘。
看來哥哥真是氣的厲害啊,不然也不會如此不憐香惜玉了。
寧氏卻讓丫鬟趕緊給秋痕松了綁。道:“勛哥兒,這是怎么了,秋痕可是榮苑里頭的丫鬟。你怎能這般綁著她?”
幸得所見之人并不多,都是貼身服伺沈元勛之人,也是寧氏派來服伺沈元勛的丫鬟,也算的上是心腹了,否則傳了出去。無異于狠狠的打了榮苑那位的臉,那以后便是艱難了。
沈元勛厭惡的瞧了一眼哆哆嗦嗦的秋痕,聲音中仍有怒意:“這丫鬟擅自爬了我的床,我不將她家法處置,便就是念在她是祖母的丫鬟!”轉身問了寧氏:“母親,你說此事怎么辦?要不回稟了祖母。這丫鬟竟妄想爬了我的床,問如今應如何處置罷。”
沈元勛自然也知不能草率的便打發了這丫鬟,否則必定引起祖母的反感。既然是祖母屋里頭的人,便讓祖母自行處理了便是。
“別……大、大少爺……求求你……饒了奴婢……”秋痕口中的布條剛被摘除,便哭的幾乎是泣不成聲道。
沈元勛“哼”了一聲:“若這般輕易便饒了你,豈不是讓其他丫鬟有樣學樣,以為本少爺的床竟是你們想爬就爬的?”
“少爺……少爺……秋痕也是因為傾慕少爺……”此時秋痕雙目通紅。淚眼盈眶,哭的好不可憐。
沈元勛肅了肅聲音道:“傾慕?傾慕便可以做出這般逾越之事?你可有將我放在眼里?可有將母親放在眼里?可有將祖母放在眼里?可有將沈家的家規放在眼里?!”
若沈府的丫鬟都不將家法家規放在眼中。隨意的爬了主子的床,這府里頭豈不是要亂翻了天?沈元勛厭惡這般沒規沒距不顧臉面的丫鬟,更是怒其不顧自己意愿,仗著自己是祖母的人,便意圖妄自揣測他的心意。
秋痕從不曾見過如此怒氣沖沖的沈元勛,她印象之中的大少爺總是謙恭有禮。她確實是有錯,因為得知老夫人要在丫鬟里頭給大少爺選通房丫頭一事,便認定老夫人一定會選了她,所以假借了老夫人的名義來給大少爺送湯,其實是來對大少爺投懷送抱,成其美事的。
她卻萬萬想不到,平日里的謙謙君子見到她刻意露骨的勾引,不但沒有順著自己的美意而上,反倒是勃然大怒,當即喚了丫鬟小廝入內,命人將她綁了起來。
她當即恐慌了起來,若此事捅到老夫人那里,按照老夫人平日里的手段,她必死無疑!
沈靜初勸道:“哥哥請息怒。我看秋痕也不過是一時想歪了才做出這般沖動之事罷了。”
“想歪了?”沈元勛并沒有因為沈靜初話而平息了怒意,“榮苑的三等丫鬟,也算是丫鬟里頭極好的差事,卻做出如此不知廉恥之事!”
沈元勛屋里頭另外幾個丫鬟眼中露出幾分鄙夷之色。即便榮苑里的丫鬟高人一等又如何?竟妄想爬啥上大少爺的床,得到大少爺的青睞,飛上枝頭變鳳凰?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都不想想,她們才是夫人名正言順的安排著服侍少爺的人,她們都還沒被少爺收作通房丫頭呢,這個無名無份的丫鬟便想要來爬床,哪里會有這般的好事!
寧氏道:“勛哥兒不必如此生氣。如今此事也須得解決……”
沈元勛鄙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秋痕道:“送回榮苑,榮苑的丫鬟,便就由祖母來處置吧。”
這樣,也不必讓母親為難。
寧氏按住沈元勛道:“勛哥兒,此事萬萬不可!”
沈元勛皺眉道:“不可?這又是為何?”
寧氏見此處人多,不便多言,拉了沈元勛入了內室道:“你祖母原先便是打算物色幾個通房丫頭與你的,這次也不知到底是她默許的,抑或只是這個丫鬟自作主張之事,只是你若是押她回榮苑,你祖母必定就得秉公處理,撇清關系,以儆效尤,但這般,就傷了你祖母的面子了。你祖母,便要落得個管教下人無方的罪名了……”
沈元勛皺眉:“那不然呢?難不成竟要我收了這個不知廉恥的丫鬟做通房?母親,此事我可是萬萬不應的!”
寧氏嘆息道:“勛哥兒,你收通房,乃是極為平常不過之事。待你成親以后,納幾個姨娘妾侍也是稀松平常的。如今不過是納個通房丫頭罷了,你若是不喜她,便不讓她近身服侍便好,莫要駁了你祖母的臉面啊!”
“母親!”沈元勛不甚同意,“難道兒子的通房姨娘祖母也要管么?難道我的意愿喜惡,比不上祖母的臉面么?”
寧氏不懂沈元勛這般固執與堅持究竟是為何?多一個通房丫頭,對他并無太大的影響,不過就是房里頭多個服侍的人罷了,可是不收這通房,鬧到老夫人那里去,老夫人定要雷霆震怒了。
更何況,方才老夫人明明聽得此事,臨走之前卻是警告她,讓她妥善著處理,莫要讓她丟了臉面。若是綁了秋痕回去,她該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寧氏嘆息著道:“勛哥兒,母親知道此事為難你了,只是人生總是不能事事皆順著己意,有些時候即便如何不喜,也得接受。”
更何況,那是老夫人的臉面啊!
沈元勛低頭沉默。許久,他終于抬起頭道:“既然母親是這個意思,兒子照做便是。”
一邊出去,一邊道:“母親以為勛兒為何不愿在娶妻之前納通房抬姨娘?因為勛兒的妻子,將來是主母,是要當家做主的人,勛兒想給她絕對的,毋庸置疑的權力。通房姨娘,當然是稀松平常之事,但勛兒想將此事,全權交予她來做主。這般的話,以后的姨娘才不可能有半星點忤逆,不過可能越了她的頭去……勛兒,不想她重蹈了母親的覆轍……”
寧氏一怔,還不曾反應過來,沈元勛已經邁出內室,他看了看底下仍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來泣不成聲也不知今日的下場會是如何的秋痕,頗具威嚴道:“今日之事原是一場誤會,秋痕是祖母賜給我的通房丫頭,只是我事先不得知,才以為她沖撞了。白芷、白芍,你們帶她下去換身衣裳,以后好生提點著她房里頭的細碎之事。”
兩個丫鬟驚得幾乎是合不上嘴。大少爺,這便收了這丫鬟?方才明明是氣的不輕的啊?
秋痕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收了眼淚,磕了幾個頭,連聲道:“謝謝大少爺,謝謝大少爺。”
她知道自己賭贏了,大少爺在老夫人的威嚴之下,屈服了。
沈元勛疲憊的坐回紅木椅,對寧氏道:“母親如今可以回去向祖母復命了。”
寧氏看著自己的兒子這般神態,想起方才兒子在內室所言,心中說不出的復雜滋味。
沈靜初看著沈元勛,心中莫名升起了幾許悲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