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初從榮苑的東次間退了出來,朝著梨苑的方向走去。她隱約覺察到有人離她不遠不近的走著,目光在她身后探尋著。
她正想回頭看看是誰這般的打量著她,卻聽到有一個聲音低低的飄來:“初姐姐嫁了個如意郎君,倒是滿面紅光,快活的很……”
那是沈靜蓮的聲音。話語里既是羨慕嫉妒,又是酸溜溜的語氣。沈靜初轉頭看著沈靜蓮。她對沈靜蓮與戚氏母女毫不在意,她們的話語或者眼光根本無法傷及她半分絲毫。她淡淡道:“姐姐確實快活的很,謝謝妹妹關心了。”
沈靜蓮的酸溜溜的表情在此刻變得有幾分扭曲。哪有人這般炫耀自己的幸福的!礙眼!也不顧及下未出閣的姐妹們的感受!可惡!
后頭的沈靜云恰巧的上前一步,跟上了兩人的步子,似笑非笑道:“明世子時常游戲于花叢之間,對女子的喜好甚為了解,自然是哄得初姐姐高興的很,怕就怕這新婚期一過,也不知明世子還能專注多少天……”
明佑軒發誓說要與沈靜初一生一世一雙人在城中傳為佳話。很多人都在妒忌沈靜初有那么好的福氣,同時在艷羨她為何能有這般魅力讓那個浪蕩子從此收心養性。沈靜云聽到她們私底下這般的討論不由得冷笑。浪蕩子也會回頭是岸?她壓根就不相信。不過是明佑軒為了求娶沈靜初才這般撒謊罷了。當初,不是明佑軒那個浪蕩子帶了父親去煙雨樓,父親怎么會從此沉迷于女色之中,日日飲酒作樂,甚至不顧家中妻兒?沈靜初如今倒是高興,她卻要看看她能笑到幾時!不出一年,這個初姐姐定會哭著回來說丈夫如何被外頭的女子迷了去。甚至在外面置了外室罷!
沈靜蓮聽著沈靜云的一番話心中舒坦了許多。沒錯,那明世子原本就是一個聲名狼藉的浪蕩子,這般一個浪蕩子也能收心養性,只守著初姐姐一人?她也不信!不管是再怎么正經不好女色的男子,家中納了幾個姨娘小妾,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她不過是被那些艷羨的聲音所淹沒,一時忘記了浪蕩子的本質可不是一時半會改過來的,更遑論一輩子只守著一個女人。過幾年,初姐姐年老色衰了,明世子難道還會像如今這般的寵愛初姐姐?呸!明佑軒可不是明佑宇。明佑宇才是正人君子,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
沈靜初聞言不由得眉頭略皺。大家對明佑軒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充滿懷疑她很能理解。只是連向來對世事看的很清淡的沈靜云也用這般嘲諷的語氣說來,她心里總覺得有幾分不適。為何沈靜云竟會變成這般?她向來都不是這樣的女子啊。沈靜初站定。看著沈靜云。沈靜云毫不避諱,亦回望著她。
沈靜初淡淡開口道:“既然嫁給了明世子,我自然是相信他。云妹妹,人活著,不是與身邊的人毫無關系的。若是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愿意去相信。活著豈不是孤立無助?這般的猜忌身邊的人,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沈靜初的目光直直的看著沈靜云。沈靜云的目光毫不退讓。她不僅僅是在說,她相信明佑軒,更是在暗指沈靜云不愿相信她那日所言,甚至不愿去相信她的父親三叔的確是有苦衷的。
沈靜云回望著她。清淡的臉上有幾分淡淡的譏諷之意。她不明白沈靜初為何要用這些這些無聊而不可靠的消息,試圖迷惑她。讓她不去懷疑她的父親。父親日日醉酒,夜夜笙歌,只有母親那般的軟性子才能受得了。父親在外頭養外室的傳言鬧的沸沸揚揚。她如何去相信她的父親其實并不是縱情聲色犬馬。而是另有隱情?
恐怕沈靜初這般的解釋,是為她的夫君開脫罷了。怕是她早就勾搭上了明世子,所以才急不可耐的想著替明世子開脫,希望自己不要怪罪明世子。這,怎么可能!
沈靜云嘴角微彎。卻是一抹冷笑,語氣仍是輕淡。卻不難聽出里頭的火藥味:“初姐姐的夫婿日日流連于花叢之中,還將別人的夫婿也帶了進去……初姐姐當然相信自家夫君的那套鬼話,想要幫夫君澄清了!”
父親,就是被那風流不羈的明世子給帶壞的!說道最后那句話,沈靜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梢不由得露出一絲憤恨的神色。
一旁的沈靜蓮聞到空氣中濃烈的火藥味,不由得饒有興致的在一旁觀戰。沈靜初這個六姐姐,她向來都看不順眼,如今雖然順利嫁給明世子,但她仍見不得她過的幸福。沈靜云這般的挑釁,實在是太對她的胃口了!
沈靜蓮不懷好意的看著對峙著的兩人。
沈靜初淡淡一笑道:“云妹妹,我從來不曾想要澄清些什么。那些話,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都與我無關。我的日子,我過的舒心快活便是最重要的,你的感受,其實與我并無太大的干系。而你的日子,你的父親,你想要如何看待他,對待他,那都是你的事情。”
沈靜初說完,便無視錯愕的沈靜云,以及一旁看好戲的沈靜蓮,翩然離開。
沈靜蓮在一旁目瞪口呆。這就完了?她臆想中的唇舌大戰呢?沈靜蓮覺得很沒意思。于是便朝著沈靜云道:“云妹妹,初姐姐竟然說你的感受與她無關,她可真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啊……”
話還沒說完,沈靜云卻已經離開了原地。沈靜蓮的話仿似變成一個在那里的喃喃自語,好生無趣。沈靜云連一句話都沒留下,行為卻明明白白的表明了“與你何干”的意思。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沈靜蓮最見不得別人這般的無視自己。同是姐妹,同是安遠侯府的嫡女,你沈靜云哪里比我沈靜蓮強了?沈靜初倒也就罷了,她嫁給了明世子,若她日后能嫁得明佑宇,還是妯娌,她沒有必要與沈靜初鬧翻,可是沈靜云又算哪根蔥?不就是仗著祖母的寵愛罷了!這般的驕傲,活該三叔去外頭置外室!
沈靜蓮憤憤不平的想著,拂袖離開。
沈靜云很不喜歡沈靜初這種說話的語氣。明明是她丈夫的過錯她卻說的于己無關云淡風輕。她甚至說她的感受與她無關。她說這一切都是她的事情。她討厭沈靜初這種置身事外的態度。但同時她對沈靜初亦是有同情的。無需很久,沈靜初就會發現自己的丈夫底子里仍是個花花腸子,日后會有數之不盡的侍妾姨娘通房的事情會煩擾著沈靜初,甚至會有像父親一般荒誕的外室。她為沈靜初悲劇的將來表示同情。可是她此刻的心情惱恨大于同情。她討厭外頭的人這么盛贊明佑軒對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她討厭沈靜初臉上溢滿著淡淡的不容置疑的幸福,她討厭她的父親,沒有例外的醉酒,夜不歸宿,卻在明佑軒大婚及沈靜初回門的兩人人模人樣一本正經的出現,甚至還真摯的恭喜兩人大婚。她不覺得明世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這個帶壞父親的罪魁禍首,竟能讓父親看的比她及母親更重。
但她更不喜歡唯恐天下不亂的沈靜蓮。沈靜蓮抱著看好戲的態度讓她心中很不舒服。而她故意挑刺想引起她的怒火,從而讓她上前找沈靜初算賬的行為更讓她深惡痛絕。沈靜云假裝充耳不聞,邁著步子離開了榮苑。
沈靜初不知道兩人最后的小插曲。她對于沈靜蓮的態度毫不在意。至于沈靜云,該勸的,她已經勸過,而沈靜云仍是執迷不悟,不肯相信她的話語,那么兩人交談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她承認三叔的做法的確會傷了三嬸及沈靜云的心。可是三叔既已是個成熟的有自己思慮的人,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即便是明佑軒將三叔拉進了奪嫡陣營,沈靜云也毫無道理將所有過錯推搪至明佑軒身上。更何況,她壓根聽不進自己的解釋。
沈靜初將此事拋諸腦后。她將精力集中到梨苑的沈靜秋身上來。沈靜秋如今是怎般的模樣?據說她絕食了兩日。她是否知曉二皇子的事情?又在心里頭如何盤算著利用二皇子?若是知曉了二皇子救她的事情,絕食又是為何?難不成是為了引起二皇子的注意?沈靜初覺得自己不能小覷這個秋妹妹。而她還想從中試探沈靜秋的小秘密。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梨苑。沈靜初見到守門的丫鬟。丫鬟見了她臉上有些疑惑,似是對她出現在這里感到有幾分不解。卻仍是恭恭敬敬的朝著她行禮。沈靜初淡淡的道:“祖母允了我來探望秋妹妹。”
丫鬟雖是對老夫人允了沈靜初來探望沈靜秋一事有些疑惑,卻不敢怠慢如今已成了靖王府世子夫人的沈靜初,更何況沈靜初也不可能有任何道理放走沈靜秋,于是便放了沈靜初入內。
里頭除了紫鵑還有兩個小丫鬟。三人見了沈靜初恭恭敬敬的給沈靜初行禮。沈靜初淡淡的應了一聲,便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有些貼心話要與秋妹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