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廠長蘇暮？”王平是很難動容的人，這次，卻真的微微動容了！
”蘇暮有些靦腆的說道，一甩額頭上的頭發。這小子，穿著艷麗的民族服裝，一件全手工織成的褂子。王平見多識廣，知道這蘇暮穿的，是少數民族哈尼族的服裝。這蘇暮，竟然是個哈尼族么。少數民族也不至于令王平動容，令他動容的，是這個蘇暮的年齡。
這是個貌似比他還年輕的年輕人，一件沒有袖子的民族風格的短卦，光著兩只黑黝黝的胳膊，齊膝的青黑色短褲，很寬松，光著一雙大腳。是的，光腳，什么都沒有穿。
要是在少數民族地區看見這身打扮，王平會毫不奇怪，可是在這里，就有些出人意料了。而且，這個蘇暮，太年輕！
“你的外號叫做廠長？”王平不得不問道。這個情況，有些特殊啊，外號叫做廠長，而并不是真的廠長，人的外號，有能叫做廠長的么？要真的能這樣，那我也想取個外號，叫做起點總參謀長。
“是的，大家都喜歡這么叫我。”蘇暮靦腆的笑笑，“其實我并不是這里的廠長。”
這是個外號叫做廠長的年輕人，表面看起來有些靦腆內向，但是看周圍人的表情，他在這廠里威信很高啊。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好吧，蘇暮廠長，你們廠真的廠長呢？”王平笑道。
“廠長去擺地攤了，你要有什么事情找他，直接找我就成。”蘇暮說道，“一樣的管用！”
原來真的廠長早就自謀生路了，這個假的廠長，全權處理廠里的事情。
“我想跟你們。”王平說道，“希望你們能長期為我供貨，但是我看你們的廠很久沒有生產了。我很懷疑你們的生產能力。”
“這位老板，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只要廠長還沒有去擺地攤。一切都不是問題。”發白頭發的老人說道。
王平聽這老人話里有話，好像這個叫做蘇暮的年輕人很厲害似的！
“怎么不是問題，你們的衛生條件這么差，容器消毒池還有惡臭。車間房子后面，到處都是人類的垃圾。”王平皺眉說道。
蘇暮一笑：“大老板，你要有誠意，跟我們簽訂長期的合作關系，我敢打賭。我們廠立馬就會變個樣。”
王平搖搖頭：“你這么年輕，你在廠里負責什么？”
“我，我每個車間都能負責。”蘇暮說道。
“每個車間？”
“是。我是廠里的技術人員。”
王平再次搖搖頭：“你今年幾歲啊？”
“我？十八歲！”
“十八歲，負責全廠所有車間的技術指導？”
蘇暮點點頭！
王平驚訝了，難道這小子也是個天才型的人物？
十八歲，負責罐頭廠所有車間的技術指導？這也太牛b了吧！
“你工作幾年了？”王平笑道。
“12年！”
王平這下笑不起來了，這年輕人十八歲，卻在廠里工作了12年。那么。是從6歲的時候，就在這廠里上班了？這也說不通啊。難道沒有上學？
“你沒有讀書？”
蘇暮笑道：“讀過，讀過小學一年級。”
“小學一年級后，你就一直在廠里？”
“是，我爸爸是廠里絞肉車間的負責人，我媽媽是包裝車間的負責人。我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哥哥姐姐讀書。我就沒有讀書，也不喜歡讀書。我就在廠里面幫媽媽包裝罐頭，幫爸爸絞肉，幫叔叔洗罐頭瓶子，我6歲就在廠里呆著，一直到今天，一十二年了。我十歲的時候，叔叔阿姨們就開始叫我廠長，廠里絞肉機蒸汽房出什么故障，有時候叔叔們修不好，我能修。”蘇暮嘿嘿笑道。
一個從小就泡在各大車間的孩子，四年后，竟然耳濡目染，對什么都融會貫通了！
這也算是一個奇跡了！事實上，這也是完全可能的。不把心思用在讀書上的孩子，一旦對某一種東西著迷，喜歡研究它，會很容易成為這個項目的天才的。罐頭廠的各大車間，并不復雜。孩子很可能小的時候，就把在車間里干活當做了游戲完了。
“你是哈尼族人？”王平對廠長有興趣了。這個孩子，好像真不簡單啊！
“是的，我媽媽是！”
“你爸爸呢？”
“我爸爸55年下鄉，60年認識我媽媽。61年我外公去世，于是我爸爸和我媽媽從鄉下回到城市，然后，就沒有再回去，然后，就有了我。”蘇暮靦腆說道。
“那你現在會認識字不？”
“會認一點，我爸爸每天都會教我認字，這樣我不去學校，就不用教學費。”蘇暮說道。
王平對蘇暮很欣賞！
這小子很淳樸啊，問什么說什么，有問必答，心中毫不設防。加以調教，這小子今后會是個人才！
王平沉吟一下：“我們之間合作，要先通過你們的上級部門吧！”
“不用！”蘇暮說道。
王平對蘇暮的回答微微意外，這廠可是集體xing質的，上面的行政部門擁有控制權力的，這小子這么聰明，竟然違反常規說不用。
“為什么不用？今后出麻煩怎么辦？”
“老板，你只要有誠意，我們工人想辦法湊出第一筆錢購買豬肉，然后就能開工。每次逢年過節，領導們開會，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我們自力更生。只要給我們機會，我們自己能自力更生。”蘇暮說道。
這小子還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啊！
“老板，廠長是這個廠里的老技術員工了，對這個廠有感情，他一直希望上級單位拿錢出來購買德國的高溫蒸汽機，重新修建廠房，擴大罐頭種類，比如清蒸煙熏白味臘味等各式罐頭，我們的廠就能起死復生。”頭發發白的老人說道。
“目前我們廠的罐頭一直只生產一種罐頭：就是煙熏肉罐頭，太單一。煙熏肉罐頭人們吃了十多年了，從無任何變化。”廠長蘇暮說道。
“你既然想到了，為什么不多生產幾種罐頭？”王平笑道。
“我們的廠長每次都說上面沒有指示，不能亂動。”蘇暮說道，很憋屈！
“那你現在敢做了？”
“現在廠長擺地攤去了，根本不管事。大家都已經沒有活路了，老板，只要你有誠意，我蘇暮承諾，可以不要你的第一批定金。我們自己想辦法墊付！”蘇暮熱烈的看著王平的眼睛。
這年輕人，還是太年輕，很容易相信人，這是商業合作，他竟然只憑人家的口頭承諾，就敢干！很幼稚的世界觀啊！要是擱在王平前世，這孩子的唯一一條路，就是被別人給坑死！活生生的坑死！
這孩子，問什么說什么，就連家里的私事也敢說出來。談生意求發展，在沒有正式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先提出一分錢的定金都不要，自己想辦法墊付。真具有少數民族山里的口頭協議jing神啊，一句承諾，就是合同！
“蘇暮承諾不要定金，你們呢，敢不敢？”王平笑呵呵的問道。
其他人竟然奇怪的都不說話，看著蘇暮，眼神中明顯的擔憂神情。
花白頭發的老人把蘇暮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蘇暮，你又想去猴子的養殖場賒賬？”
“馬叔，你放心，猴子跟我打交道都好多年了，我一句話，他的豬就會到我們的案板上來，罐頭一生產出來，我們就有錢了。我看這老板，很有錢，人也不錯，我們廠再不抓住機會，大家都只有散伙了。”蘇暮低聲說道。
王平耳力驚人，自然把兩個人的對話聽在了耳朵里。這個蘇暮，原來跟一個叫做猴子的養豬場關系不錯，還能憑他的臉賒賬。這小子的信譽也很不錯啊！難怪這么有底氣能夠不先收錢。他的這顆心，也太淳樸了一點。還沒有經過污染，就跟頭頂上的天空一樣，還是瓦藍瓦藍的！而前世里的天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王平在學校里，看不見藍天的影子。
這個廠很垃圾，但是這個廠里有個純凈心靈的孩子蘇暮，一個18歲的老技術人員，在罐頭廠里已經生活了12年的年輕孩子，有個霸道的外號叫做廠長！
王平覺得，這次來的最寶貴的收獲就是這個廠長蘇暮了，有這個孩子在這里，有他的這份干凈和干勁，不管是什么，好像都充滿了希望！
這個孩子對人的不設防，打動了王平，當然，王平會帶著他成長，并告訴他外面的世界，處處機關，需要步步設防！
王平對蘇暮喊過去：“蘇暮，廠長，你看我們的協議該怎么簽訂呢？簽訂了協議之后，你們廠能夠什么時候開工。”
“協議老板你寫一個就是了，我們隨時都能開工。”
王平搖搖頭：“蘇暮，你們廠里的衛生情況我很不滿意啊。”
“沒事，明天你來看，一切地方都會是干干凈凈的。”
“好吧，今天下午，我帶來協議和定金，先預付給你們五百元定金，你在今天下午，能召集來所有的員工和干部么，大家在廠里先碰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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