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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蠢材
李孝宗看了看面前站著的一排人,忍不住又揉了揉自己越腫越高的半邊臉。他雖然看著面前的人,腦子里卻一直想著之前在云計狗肉鋪子里跟那個變態女子打的那一架。從演武院出來之后,他就從來沒有被揍的這么痛快過。
要知道即使是演武院里,當初那一批學員中能揍他的也不超過三個人。而這三個人,都是大隋公認的天才中的天才。他挨揍,是因為他恰巧屬于天才那一類。其實說起來,放眼整個大隋,二十六歲晉入七品境界的屈指可數,就算仔細認真的慮一遍,他也能排進前十。當然,或許還有很多不出世的天才在某處隱居。
可就是這樣驕傲自負的李孝宗,在狗肉鋪子里被那個霸氣女人揍成了豬頭。
他仔細想了想,應該是自己先出的拳,他本意是想一拳把云計鋪子里那個柜子震碎,讓那女子知趣也就罷了。可正因為他打碎了云計的家具,所以招惹來那女子狂風暴雨般的一頓狠揍。
竟然沒有絲毫還手的余地。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心說這要是傳回帝都,還不被那三個人笑死?
“李將軍,你怎么在這?”
看著李孝宗搖頭苦笑,吳陪勝忍不住臉色一寒:“剛才明明響起了號角聲,咱家也看到大營里的士兵集結然后分了一半人馬出來,為什么咱家才走到半路,那些士兵就又都回去了?剛才咱家接到消息,那個蒙元帝國的細作方解要從西門逃走。你不去攔截,站在這里做什么?”
李孝宗搖了搖頭道:“方解是大隋樊固邊軍中出類拔萃的士兵,自參軍之后大大小小的功勞立下二十一件,按照大隋皇帝陛下定下的規矩,凡士兵立功超過二十次者,無論年紀大小,無論出身,皆可參加演武院考試。我已經準備開據一份證明,推薦方解赴長安參加今年的演武院招生考試。”
“你說什么?!”
吳陪勝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伸出手指著李孝宗的臉怒道:“蒙元帝國的奸細,怎么又變成了有功之士?!”
“在半個時辰之前,他確實是蒙元帝國派進我樊固城的奸細,人人得而誅之。但半個時辰之后,他就是我大隋邊軍的有功之士。”
“給咱家一個理由!”
吳陪勝寒著臉,卻壓著怒火說道。
“理由很簡單啊。”
李孝宗不以為恥的指了指自己的臉,極認真的說道:“就在不久之前,方解的一個朋友狠狠的打了我一頓。然后她去救方解,估摸著現在你派去的人手已經被料理干凈了。方解好好的,我又打不過他的朋友,所以他不能是奸細,只能是功臣。”
“慕三!”
吳陪勝冷冷的吩咐道:“帶上人去西門看看,咱家倒是想瞧瞧,這小小的一座樊固城里,到底藏著多少神仙!”
“樊固城里沒有神仙。”
李孝宗笑了笑說道:“這里很小,長不過三里半,寬不過三里。邊軍士兵八百,百姓兩千兩百六十一人。沒有一個神仙藏在這里,都是人……但不可否認,越是你覺著不起眼的地方,越是有些世外高人喜歡隱居在這。”
吳陪勝哼了一聲,沒有搭理李孝宗:“幕三,你去吧。這里沒有事,咱家最不信的,就是李將軍敢對咱家做什么。現在抓不抓蒙元帝國的奸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大和慕二或許折在這里了。你們大理寺丟的起這個人,咱家也丟不起這個人。”
“喏!”
慕三應了一聲,帶著十幾個大理寺的官差往西門方向沖了過去。李孝宗根本沒打算攔著,反而面帶著微笑讓開路。一笑,被打腫了的臉就疼。
“咱家現在才知道,原來蒙元帝國派來的奸細不是那個叫方解的不入流的小小邊軍士兵,倒是你這個大隋從五品的牙將。今兒做這事,李孝宗……就算咱家想幫你推脫也推脫不過去了,放任賊人殺大隋朝廷命官,就算你在陛下面前再得寵,也難逃一死。”
李孝宗嘆了口氣解釋道:“我如果不改變主意,等不到陛下殺我我就死了。就算必須要死,晚死幾天也挺好,不是么?”
吳陪勝冷笑道:“你就篤定的覺著,你能殺的了咱家?別說你沒這么想,既然你打算放了方解,又看著慕大慕二被人殺了,那么你就肯定不會放過咱家。”
“既然明知道,公公為什么把慕三放走去了西門?”
李孝宗問。
“因為你殺不了咱家,而且今晚謀逆的,咱家都要殺。”
“怪不得……”
李孝宗嘆了口氣道:“你就是那個破鏡多年的符師吧?藏的真好……怪不得陛下重用你,一個閹人竟然是六品上的符師,這事說出去只怕也沒幾個人信啊。我早就知道帝都藏龍臥虎,卻現在才知道閹人中也一樣藏了一群沒雞巴的虎豹。”
吳陪勝緩緩的將自己肩膀上披著的大氅解開,隨手丟在雪地上:“李孝宗,你應該知道和符師交手,你沒什么勝算。”
李孝宗點了點頭:“連普通百姓都知道,同階交手,武者絕對不是符師的對手……但,你我好像不是同階,你是六品上,還不到七品。就算這樣我勝算依然不大,但好歹有打贏的機會了。”
“你錯了……”
吳陪勝有些難掩得意的笑了笑說道:“六品上……你說的那是三年前的咱家,而不是現在的咱家。咱家看過兵部的備案,知道你在演武院的時候就已經是六品高手。這三年在邊城磨礪,想來已經突破六品進入七品。不巧的是……咱家在三年前因為陛下賜了件貂絨馬甲,心里一高興就突破到了七品。”
李孝宗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
“現在才想退?晚了些啊。”
吳陪勝陰測測笑了笑,慢慢的抬起他的右手遙遙指向李孝宗。他的手很漂亮,修長干凈,如果不看樣貌只看這一雙手的話,多半會被人認作是女人的手。即便是在女人之中,這雙手也算是秀氣漂亮的。
指甲修剪的極短,指甲縫隙里看不到一點污垢。手指修長,手心微厚,看得出來平日里他對這雙手極在意,保養的很好。
當他的手舉起來的那一刻,李孝宗立刻做了一件事。
他腳下猛的一點,下一秒已經出現在十幾米外。他的動作已然極快,而且反應更快。這讓吳陪勝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帝都里現在還有人說,你將來的前程不可預料。周院長甚至說過,你要是三十歲不死,就有可能成為咱們大隋帝國自立國以來,最年輕的一位總督。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風光無限。”
“可惜……周院長說的沒錯,你活不到三十歲了。”
李孝宗沒答話,而是再次朝著遠處逃了出去。他身形一晃之際已經又出去十幾米遠,動作快的甚至讓眼睛都跟不上。但吳陪勝似乎一點也不著急,橫伸在半空中的手屈回四根手指,只留下食指,緩緩的在半空中畫下一道符咒。
而這個時候,李孝宗已經在三十幾米之外。
就在李孝宗準備第四次點地后撤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到了背后的危機。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他猛的往前撲倒趴在了雪地上。三根鋒利如槊鋒的冰錐,雖然不大,卻突兀的出現在他身后,如果不是他躲閃的足夠及時,這三根冰錐就會狠狠的刺進他的身體里。一根后腦,一根脖頸,一根后心。
這便是符師作戰的方式,防不勝防。
“你逃不掉的,咱家最擅長的就是寫水符。這天寒地凍的,水結成冰,水符的威力竟然大了不少。你就算動作再快,還能快得過這鋪滿了樊固城的積雪?”
吳陪勝得意的笑著,手指畫符的速度越來越快。隨著他手指的動作,越來越多的筷子大小的冰錐出現在李孝宗身體周圍。無論他怎么躲閃,那些冰錐都如影隨形。一個七品的高手,放眼軍中也并不多見。誠如李孝宗自己預料的那樣,只要他回到朝廷,用不了多久就會晉為四品鷹揚郎將,前途無量。可現在這個前途無量的大隋軍中未來的新貴,卻被同樣是七品的符師逼得毫無還手之力。
哧的一聲,終于有一根冰錐刺中了李孝宗。看似脆弱的冰錐,輕而易舉的將他身上的棉服刮破。一縷血絲從棉服里面緩緩的滲透出來,李孝宗卻根本沒有時間查看傷勢。就在他身形一頓的片刻,至少三十根冰錐將他團團圍住。
“是不是很憋屈?”
吳陪勝微笑著說道:“一個七品高手,竟然毫無還手之力。若換做是咱家,咱家一定覺著很憋屈。”
李孝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單膝跪在地上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在他身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傷口,肩膀上還有一根冰錐深深的刺了進去,被他的血液暖著緩緩融化。他身上的棉袍已經被割的破碎不堪,很多處口子里都隱隱有血跡可見。
吳陪勝緩緩的揮動手指,至少二十根冰錐再次漂浮起來對準了李孝宗:“從你想殺咱家開始,你就犯了個錯誤。你是武者,除了近身之外你再無一分可能殺的了咱家。但你沒有抓著機會,你可知為什么?”
他得意的說道:“因為從咱家看到邊軍士兵退回去,咱家就開始懷疑你,既然懷疑你,怎么能不提防你?”
他冷哼一聲:“演武院的天才……不過是像狗一樣匍匐在咱家面前大口喘氣。你當留戀這世間空氣的味道,因為地獄中的氣味估摸著可沒這么新鮮。李孝宗……咱家回京城之后,會對陛下說,你是在抓捕奸細的時候力戰而死的。這樣對你對咱家,對你們隴右李家,都好。”
“多謝。”
李孝宗鄭重的說了兩個字。
“哈哈!你竟然還能說出多謝這兩個字,是謝咱家幫你保留顏面?”
李孝宗搖了搖頭,緩緩的站直了身子:“是多謝你這么得意,所以才會露出來這么多破綻。”
吳陪勝一驚,手指剛要有動作后腦上猛的一痛。緊跟著一根冰錐從他的前額刺了出來,露出來寸許長短。吳陪勝不可思議的看向李孝宗,來不及說一句話就軟軟的倒了下去。隨著他倒地,李孝宗身邊漂浮著的冰錐盡數落地。
李孝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緩步走到吳陪勝身邊蹲下來,看了看那根冰錐隨即有些滿意的笑了笑。
“你既然知道我是演武院的天才,那就應該知道天才總是想多學會些東西。被那三個家伙在演武院壓了我三年,若是再不練些本事,回去之后怎么壓回去?但我修煉符術畢竟才不過三年,不能如你這樣如臂使指般流暢,所以總是需要世間來準備,你若不得意,我怎么騙得過你?怎么殺得了你?你或許不知道為什么當年我自請來樊固,因為這里太偏僻,沒人知道我能修煉符術……回去之后,那三個家伙難道不會大吃一驚?”
“噢……不對。”
李孝宗微笑著說道:“其實,我只是想試試我的符術管不管用,就算符術不靈光,你也殺不了我。至于我這一身的傷……我總得為以后積累些經驗,萬一遇到更厲害的符師怎么辦,對不?符師太少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我自然得多玩會。”
他從袖口里丟出一支短小輕便的連弩,然后拍了拍吳陪勝死不瞑目的臉:“不做至少兩手準備的,都是蠢材。”
恰在此時,他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李孝宗起身回頭去看,便看到那個穿著極土氣的碎花藍布棉襖的女子,一只手攥著慕三的腳腕緩步朝著自己走過來,冷冰冰的慕三變成了冷冰冰的尸體,就好像死狗一樣被那女子拖拽著,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