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身的釋源依然給人巨大的壓力,到了這個時候方解索性放開,他往回走了幾步在石頭上一屁股坐下來,摸了摸腰畔發現鹿皮囊還在,于是掏出煙斗塞好煙絲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釋源見他不說話,轉身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你覺得拖延時間有用?你那三個朋友就算能應付的了山洞里的東西,等他們察覺到你不見了的時候需要多久?找到你需要多久?而我殺你需要多久?”
方解吐出一個煙圈微笑道:“我不說話不是因為我不怕死也不是因為拖延什么時間,而是因為看不慣你裝逼。背對著我是你覺得自己實力太強大以至于我對你毫無威脅對不對?所以你要表現出你高高在上的一面。我偏不理你,就這么簡單。”
這樣的回答讓釋源愕然,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方解問:“你就如此幼稚?”
“現在這種情況下我除了能鄙視你的裝逼之外,似乎也做不了別的了。這和幼稚無關,說白了就是看你不爽。”
方解吸了口煙,很瀟灑的吐出來:“既然你想和我談談,而且在我明知道你不會殺我的情況下還是別先把自己的身份抬的那么高。你來找我自然不是我有事求你,就算相對來說我是弱者,但談話還是把身份放在一個高度的好。”
釋源實在沒有預料到方解會是這種態度,所以他有些生氣。修為高的人和脾氣溫和與否沒有一毛錢的關系,如果誰認為修為高等同于脾氣好那就大錯特錯。事實上,身份越高的人往往喜怒無常。釋源在佛宗的身份有多高方解自然知道,而這種被人抬到天上的人往往都看不得一丁點兒的不順從。
釋源往前踏了一步,如踏在方解心跳的節奏縫隙中。
“你確定我不敢殺你?”
方解撇了撇嘴:“我說了,想談就先把自己身份放下來再談。這個世界上你不敢殺的人真不多,但你既然沒殺我就說明你有不殺我的理由。我明知道這一點,所以你也沒必要裝腔作勢。”
“與其說你不敢殺我,不如說你現在還舍不得殺我。”
方解聳了聳肩膀:“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何在。”
釋源臉色變了一下,忽然笑了笑:“你剛才是想逼我殺你?”
方解沒回答。
釋源在方解對面盤膝坐下來問道:“想逼我殺你,你就沒有什么遺憾?”
方解笑了笑,還是沒回答。
“你是覺得落在我手里你會有太多生不如死的可能,所以寧愿激怒我然后直截了當的被我殺掉對不對?既然猜到你的想法,我自然不會再動怒。”
釋源微笑著說道。
他微笑,方解心里已經樂開了花。
傻逼才想死。
“我不是不敢殺你,如你所說確實是舍不得殺。”
釋源的眼睛在方解身上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明媚起來:“羅耀果然騙了我們佛宗,當初我就說過他是個不能相信的人,二十幾年前就應該直接殺了他的,也就不會有后來的諸多麻煩。”
聽到這句話方解心里猛的一亮……他知道在很多年前羅耀曾經被人摧毀了氣海,而他卻居然僥幸不死,非但如此還靠著廢物的身軀達到了世間修行的最高處。聽釋源這樣說,顯然羅耀那次受傷是佛宗之人下的手。
“我和羅耀有什么關系?”
方解問。
釋源一怔,看了他一眼好奇的問道:“你為什么不問我,你和我佛宗有什么關系?”
方解道:“我被你們佛宗的人追殺了十幾年,什么關系還用問?”
釋源笑道:“這世間哪里有什么關系是恒久不變的?就比如你們大隋的那些朝臣,現在說著忠心耿耿的話,誰知道幾年后會不會成為觸動大隋國基的反賊?再比如你們大隋的百姓都仇視我佛宗,誰知道幾十年后會不會成為明王最忠誠的信徒?仇人在利益面前也能變成朋友,而朋友在利益面前也會成為仇人,父子,手足,亦如是。”
方解不想聽他說這些廢話,索性直接問道:“你既然來找我就肯定是想告訴我什么,所以你能不賣關子嗎?”
釋源好奇道:“為什么你能如此平靜?”
方解認真的回答:“因為我沒有殺你的實力。”
釋源點頭:“這是實話。”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沒錯,這十幾年來我佛宗的人確實在追殺你,但那是因為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了解我佛宗。當然,之所以你被追殺,還與羅耀對我們說了謊話是最直接的關系。若是當初他告訴我們你是如此完美的體質,怎么可能會有人追殺你?此時的你已經坐在大雪山大輪寺的講經臺蓮花寶座下,傾聽明王單獨為你講經釋惑。”
他語氣有些感慨的說道:“你赤著腳走路的時候,腳下踩著的是敬仰你的萬民灑下的花瓣。你坐下來的時候,甘愿做蒲團的是美麗純潔的妙齡少女……”
后面的話方解沒注意聽,因為釋源的這句話把他逗笑了,他居然在這么嚴肅的時刻走神了,而且走的那么嚴重離譜……
“等下,你是說肉蒲團嗎?那還真是件不錯的事啊……”
釋源自然不知道什么是肉蒲團,也沒理解為什么方解會笑。
“看來你對佛宗一無所知……現在你腦子里裝滿的都是無謂的仇恨,就好像蒼蠅一樣在腦子里盤踞揮之不去,而你卻因為這只蒼蠅而忽略了那座寶山。”
方解笑問:“有蒼蠅圍著打轉的寶山,也不會寶貝到什么地方去。還是說……你說的寶山和我觀念里的寶山不一樣?那就惡心了……”
釋源微微皺眉:“你為什么還在試圖激怒我?”
方解道:“你知道一個人報復心有多重嗎?”
釋源沉默,過了很久嘆息道:“我說過,所謂的仇恨在你即將獲得的利益面前或許一文不值。這并不是一件難以抉擇的事,就好像你在一個賣早點的攤位上吃飯,飯碗里吃出來一只蒼蠅而導致你憤怒,而你卻因此而拒絕接受小販給你很多金銀作為補償……這是一件很不智的事,非常愚昧。”
方解道:“偷換概念也不是這么輕易簡單的,首先我面對的不是一只有蒼蠅的飯碗,而是十幾年的追殺,多少次死里求生,多少人為我送命。如果僅僅是因為一只蒼蠅,那么不接受賠償的人確實有些傻。但若是因為人命,和利益就沒了關系。”
釋源不解:“那些卑賤的生命和蒼蠅有何區別?”
方解因怒而笑:“這就是你們宣揚的眾生平等?”
釋源搖頭:“你的思想讓我不解。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因為當初羅耀的一句謊言而讓你險些被殺,我已經說的很清楚。即便你的仇恨濃烈到化不開你應該恨的也是羅耀,而不是佛宗。”
方解不語,只是冷冷的看著釋源。
釋源嘆了口氣道:“看來你到了現在還是有太多的事沒有明白,既然如此,我只能從最初給你講起。”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空,有些悵然的說道:“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坐在一個人面前這樣耐心的講道理……”
“先從當初為什么殺你講起。”
他坐直了身子,雙手都放在膝蓋上:“你應該知道佛宗在西方是什么樣的地位,不僅僅是蒙元,西域諸多小國也皆信奉明王。那些國家的君王,也要得到佛宗的祝福才會名正言順。在西方世界,明王就是唯一且永恒不變的神。明王一語而天地動,這話在西方世界毋庸置疑。”
“但是……這世間有它的法則,神也無法更改。比如春夏秋冬四季的更替,比如水向低處流煙向高處飄,比如鳥飛翔在天空,魚暢游于河流。這些事,誰也沒有辦法改變。因為這是天制定的規則,沒有人可以打破。”
“所以……明王即便身為西方世界的神,但也會慢慢的衰老。在這個時候,明王就會用自己獨特的方式來選定自己的繼承者。而因為明王站得太高,高的快觸及到了天空。所以天就想出來一個辦法阻止明王的傳承,那就是……明王指定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可能有幾個甚至十幾個達到條件的,明王會從這些人中選出最正確的那個定為傳人,將自己的法力修為用秘法傳授給他,這些人……都稱之為佛子。”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方解的臉色還是忍不住變了。
在長安城的時候他就有過這方面的懷疑,當他知道佛宗的傳承方式的時候,他就懷疑過自己是不是佛子。而佛子不是只有一個,當其中一個被明王定為接班人的時候,其他的佛子自然不能再存留。
方解從來沒有將自己的懷疑對人提起過,但他卻一直擔心著這件事變成現實。而現在,釋源似乎正在這樣做。
“明王會在預感到自己大限到來的時候,就開始派人尋找佛子。以明王的法力,提前二十年往往就能預測出來。而佛子最基本的要求,則是與明王同月同日同一個時辰出生,因為明王的生辰很特別,所以在這一天出生的人并不多。其次,必須是男孩兒。最重要的是,這個孩子必須是天生的明王胎。”
方解忍不住問:“何為明王胎?”
釋源道:“是天生的金剛不壞……但剛才我也說過,上天因為忌憚明王所以總會弄出一些假的金剛不壞之身,試圖阻礙明王的傳承。所以佛子的挑選極為嚴格,每一個都必須經過天尊的檢驗,然后從中選出最優秀的人送到大雪山,交給明王親自檢驗。”
方解忍不住反駁:“我不是!”
“那是因為你剛出生就被人用卑鄙的手段封住了丹田,當初他試圖用這樣的手段瞞過我們,也確實瞞住了我們,所以你才會被視為不合格的佛子而被追殺。不得不說,羅耀的手段確實高明了些,以至于讓我們認為你是個不合格的佛子。”
“他為什么這樣做!”
方解壓制著內心的澎湃,嗓音嘶啞著問道。
“這件事稍后再告訴你。”
釋源擺了擺手:“正因為你只是個不合格的人,所以雖然對你追殺并沒有出動真正的高手,誰也沒有想到,你這樣一個本該算是微不足道的一個人,竟然能熬過來十幾年。再加上這十年間佛宗有了些變故大修行者很少外出,所以你才活了下來。可這難道不正是注定的因緣?正因為你的體質如此完美,連天都舍不得毀掉,所以你最終將走向該走的那條路。”
PS:看到這里的時候肯定會有許多朋友會心一笑:我就知道是這樣!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這只是真相的一小部分。還有很大一部分,等著你們來發掘。其實書評區有的朋友猜測已經很接近了,雖不中亦不遠矣。
PS2:正兒八經的求訂閱,爆發的事因為某些緣故可能推遲幾天,好不容易寫出來的幾章存稿被我用掉了,因為前兩天狀態渣的要命根本寫不出來能看的東西,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事耗費了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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