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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解看了一眼自己腳邊的尸體,確定這個瘋子已經死了之后忍不住舒了一口氣。他往后退了幾步,然后看到博赤臉上被打碎了的眼睛里鉆出來兩條蟲子,看樣子就好像蠶一樣,但有著和蜈蚣一樣的長腿,方解以前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他從一邊撿起石頭,將這兩條蟲子砸成爛泥。
然后緩步走出林子。
“找點容易點燃的東西,堆在洞口吧……博赤已經死了,里面那些狼面靈猿就成了沒有主的東西,一旦下了山就是大禍害。尤其是最大個的那個,看樣子就算破甲錐都未必射的穿它的皮毛。這山洞應該沒有別的出口,多燒一會,總是能熏死的。”
大犬他們立刻行動起來,找了許多木頭堆在山洞口。春姑用大陌刀挑著博赤的尸體丟進在柴堆上,然后點燃了木柴。濕柴不容易點燃,方解將烈酒潑在博赤的尸體上點著,慢慢的火焰開始冒起來。
當濃煙往洞里鉆進去的時候,明顯能聽到山洞里那些狼面靈猿的嚎叫聲。但這些東西天生怕火,也不敢往外面闖。給事營的十個人持大陌刀守在外面,謹防有東西沖出來。大犬不斷往火堆上加柴禾。
就這樣足足熏了一個多時辰,方解也不能確定哪些惡心東西死了沒有。眾人搬了大石塊將洞口堵住,這才離去。
沉傾扇看向方解的眼神都是詢問,方解只是低低的說了一句回去再說就率先下山。
眾人下了山,找到馬匹后立刻離去。
用了兩天時間趕回雍州,方解讓給事營的人喬裝進城,扮作伙計進入了他的住所。只要不暴露身份,倒是不用遮掩自己身邊多了幾個人。雍州城里布滿了羅耀的眼線,想要瞞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已經到了第五天下午,如果他們再不回來,沐小腰只怕就要沉不住氣去找羅耀了。
回去之后將博赤的話對她們說了一遍,沉傾扇和沐小腰都從方解臉上看到了一絲輕松。雖然這身世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但方解好像接受起來比得知自己是羅耀兒子的時候要舒服不少。
雖然思想已經不是那個孩子的,但身體還是。
也不知道在雍州附近某個小村子里,那一對夫妻是否還活著。十七年前,他們的孩子被人偷走之后再無音訊。他們報之于官府希望可以將自己的孩子找回來,但誰又能想到,偷孩子的竟然是坐鎮西南,被稱之為大隋南疆屏障的左前衛大將軍羅耀?
刑部的人和大內侍衛處的人之所以查了半年都沒有一點線索,也就只有羅耀才有這個能力。
十七年過去了,生身父母可能已經在悲傷中度日。他們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想起自己的孩子,喃喃一聲寶貝你現在可好?夫妻的手握在一起,從彼此的冰冷中尋求那一絲能寬慰自己的溫暖。孩子沒了,但始終就在心里。想起來的時候,那天真稚嫩的笑容總是會浮現出來,如此真切。
有多少個夜晚,夫妻二人相擁而泣。
看著十幾年前包裹孩子用的小小棉被無語哽咽。
或許,在刑部和大內侍衛處的人撤走之后,他們已經被羅耀的手下殺人滅口。又或許他們已經搬離了這個傷心之地。這世間最黯然者唯離別之事,離別之中還有什么比孩子被人奪走更加悲戚痛苦的?所謂的情愛離別,在這種傷感面前不值一提。
而羅耀,一個月之內竟然讓一百個家庭陷入無盡的悲傷中不可自拔。
“太過分了些……”
沐小腰喃喃道:“我本以為他十幾年前破我山門殺我姐妹師長就已經算得上罪大惡極。沒想到他竟然還能做出更兇殘的事情出來,這個人的私心太重,重到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為他而死而他卻能無動于衷。”
大犬沉默了一會兒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他會造報應的!”
方解搖了搖頭:“我從不相信這世間有什么因果報應,都說上天公平……其實上天公平之處不在于給予人間正義,它的公平僅僅是不插手人間之事罷了。它眼睜睜的看著這世間諸多邪惡橫行,不去管不去問,這就是它的公平。指望著老天懲罰惡人,那是最無稽的想法。是弱者安慰自己心靈唯一的藥罷了,其實毫無用處。”
“如果詛咒管用,這世間的惡人早已經被斬盡殺絕。如果真有報應,羅耀也不會依然雄踞一方。人的世界和動物的世界其實沒有太大的分別,猛虎之所以被稱之為百獸之王不是因為它仁慈,而是因為它夠兇狠。”
沉傾扇緩緩的點了點頭:“但我可以肯定,這個人將來一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那還得人來做啊……”
方解舒展了一下身體后說道:“現在他還篤定的相信,我就是羅武復生。如果想要讓羅耀從高高的山巔上摔下來,我這個身份似乎還有點用處。”
“你打算怎么做?”
沉傾扇怔了一下后問道。
“他說他欠我的。”
方解微笑著說道:“那我是不是應該理所當然的把他欠我的拿回來?”
坐在羅耀的對面,方解的臉色古井不波,心平氣和。
當初在羅耀和平商道總督駱秋面前侃侃而談的時候,方解就想到了前世閑暇時自己在小公園和一群老大爺們,和著二胡唱白門樓。如果將那公園一角視為一個小劇場的話,那么方解不管是演誰都游刃有余。與之相比,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大舞臺。從小劇場到大舞臺,角色轉換之間,方解沒了最初的不適和迷茫彷徨還有曾經觸及靈魂的恐懼,十七年人生沉淀下來的就剩下九個字。
少年人也可老奸巨猾。
但方解也知道自己對面坐著的這個家伙也是個角兒,而且就這個大舞臺來說戲份似乎一直比自己大。但這沒關系,和老戲骨對戲,很爽不多嗎?
“這是南燕的普洱。”
羅耀指了指方解面前的茶說道:“天下好茶,江都龍井,武夷紅袍,大理普洱……雍州這地方曾經是商國的都城,所以這么多年來商業一直發達。雖然南燕的商人畏我如畏猛虎,但他們更舍不得銀子。大隋富強,百姓們手里都有余錢余糧,所以每個大城都是一派熙熙攘攘。”
“我在雍州占了地利,所以新茶總是比別人早喝到一些。但普洱卻是越沉越好,我是個武夫俗人,這些話都是聽那些茶商說起來的。”
方解品了一口,微微點了點頭:“聽說普洱分生熟,生普過三年便不可再飲。熟普倒是年份越久越值錢。”
羅耀嗯了一聲道:“你現在喝的,是商國皇宮里存下來的東西,據說已經近百年,剝茶抽絲,是個精細活。有人告訴我說這一杯茶的價錢就能在雍州換一個小小的鋪子,雖然這話過分了些,但想來不無道理。”
“這樣的茶,普通百姓一輩子,五輩子,十輩子也未必喝的到。”
方解聽到這句話心里微微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
羅耀看著方解的臉,沉默了一會兒后站起來走到窗邊,指著外面說道:“天下人活在同一個天下,處于同一個世界。但說起來,人和人之間根本就不在一個世界里活著。我能喝到一杯換一個鋪子的好茶,而鋪子里的人還在為了生計而奔波。從他們的世界到我的世界,運氣好也需要幾代人的辛苦掙扎。”
“你可相信這一點?”
他問。
方解點頭:“毋庸置疑。”
“有人生來錦衣玉食,有人生來食不果腹,這便是一個世界下的兩個世界。想從普通人的世界攀爬到另一個世界,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堅定的意志和努力的行動。你在長安城里的日子雖然不長,但也應該看到了很多這樣的人。就好像一條一條的泥鰍,拼了命的想擠進一池子錦鯉中。最后能成功變成錦鯉的,有幾個?”
羅耀搖了搖頭:“一個都沒有,因為泥鰍就是泥鰍,永遠也不可能變成錦鯉。”
“你現在是個一等鄉子,論爵位并不高。但普通百姓視你為大人物,而權貴視你如草芥。你已經是拼爭攀爬的那些人中最最幸運的一個,但要靠自己的努力沒有十年二十年,你沒辦法成功。還要保證你在明槍暗箭中活下來,在那些錦鯉的排斥下生存下來。”
“泥鰍要想讓錦鯉服氣,你知道唯一的辦法是什么嗎?”
“什么?”
方解問。
“讓自己變強壯,比任何一條錦鯉都要大,要兇殘,一口就能吞掉十條八條的錦鯉,那那些錦鯉還會排擠你嗎?不會……他們只會懼怕,從而躲得你遠遠的,躲你越遠,你自己占據的那片池子就越大。”
羅耀微微昂著下頜道:“我就是一條泥鰍,但我現在已經很大了。”
方解皺眉:“大將軍是想告訴我什么?”
羅耀道:“我的意思是,你想從那個世界到這個世界,有一條捷徑……那就是我。你是我的兒子,我拉你一把,你就能輕易的站在高處。”
方解沉默。
“世間只有錦鯉一躍跨龍門的傳說,沒有泥鰍一躍化龍的故事。”
羅耀淡淡道:“但你應該知道,之所以人們說越過龍門的是鯉魚而不是泥鰍。是因為世人眼中,所有高高在上的都是漂亮的。而漂亮如何定義?強大者來定義!現在我站在大街上,說泥鰍比錦鯉漂亮。會有數不清的文人說我說的對,然后找出所有漂亮的詞句引經據典來贊同我。”
“當泥鰍長到很大很大,大到整個東海都放不下的時候……龍,真的可怕?”
“留下吧。”
羅耀淡淡道:“雖然我不能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但我可以給你一片錦繡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