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沉傾扇見方解的眉頭皺的越來越深忍不住問了一句,方解緩緩睜開眼搖了搖頭:“我能感覺到第五條氣脈的位置,很清楚,但就是無法如之前那樣嘗試著感知到這條氣脈里的藏著什么東西。網和之前那四條氣脈的區別在于,這條氣脈好像是……死的。”
沉傾扇一怔,想了想安慰道:“或是你的感知力還不夠,所以探查不到身體最深處的這條氣脈。”
見他從冥想中出來,沐小腰和完顏云殊也從外面走了進來。三個女人看著桌子上已經融化的水,看著地上那一層金沙,臉上的震驚還沒有退去。方解順著她們的目光看了看也吃了一驚,他自己都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就在四個人說話的時候,外面有飛魚袍飛快的跑進來道:“將軍,有緊急軍情!”
方解立刻起身和三個女人說了一聲,快步往大帳那邊走去。
沐小腰拿起笤帚去掃地上的金沙,忽然看到桌腿上有一片小小的嫩芽逐漸的枯萎,枯萎的速度很快,就好像瞬間失去了支撐它活力的養分。
她驚訝的指了指,卻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方解快步到了大帳,幾個主要將領已經在大帳里等他了。
“將軍,派出去的斥候回來報告說發現叛軍大規模的兵力調動,除了最西邊的幾個縣之外,幾乎藏在各縣鎮里的叛軍精銳傾巢而出,像是往一個方向集結。”
報信的飛魚袍在地圖旁邊用手指著幾個位置:“被將軍騙去清水的尚火喜部,萊縣的韓恩部叛軍沒有動靜,依然還在原地駐守。除此之外還有丘城,萬永,恩澤三地的叛軍也沒有動靜,斥候還盯著,一旦叛軍兵力調動的話立刻就會有回報。”
方解聽完,走到地圖前用炭筆將飛魚牌之前所說的有兵力調動的縣鎮打了圈,然后將沒有兵力調動的縣鎮打了叉。
“看來李遠山已經放棄襄城了。”
看著自己勾勒出來的態勢,方解的思路清晰起來:“之所以萊縣,清水,丘城,萬永,恩澤這些地方的叛軍精銳沒有調動,是因為咱們殺了李孝廉。李遠山分派了七個巡察使,監督著襄城以西二百七十里方圓所有州縣村鎮的叛軍,李孝廉前陣子到了這被殺,所以李遠山的兵力調動沒有到咱們這!而其他地方的巡察使都在,其他各城的叛軍已經開始調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襄城已經被朝廷大軍攻破,李遠山肯定帶著殘兵已經向西過來了……”
“覺曉,你的意思是李遠山已經把口袋張開了?”
完顏重德問。
方解點了點頭:“雖然襄城那邊的飛魚袍還沒有消息送回來,但從叛軍的兵力調動已經能確定李遠山要做最后一搏了。他用了超過一百五十萬叛軍做誘餌為的就是將朝廷大軍引進他布置的陷坑,現在,決戰終于來了。”
他指著地圖上一個位置說道:“西平郡郡治西平城,位于這個陷阱最中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遠山會帶著叛軍退守此處。朝廷大軍尾隨追來,李遠山之前布置下的所有叛軍會往此處云集,從各城叛軍所在的位置到西平城的距離都不算太遠,最慢的五天之內就能趕到。李遠山打算合圍朝廷大軍,但憑他現在的兵力肯定不夠……”
正說著,外面有人快步跑進來:“報!往東南探查羅耀所部的探子回來了!”
“讓他進來!”
不多時,一個風塵仆仆的飛魚袍進來,先是對方解行禮后說道:“將軍,屬下探知羅耀的左前衛數十萬大軍之前駐兵四盤鎮,就在前幾日忽然調動,繞開與他對立安營的叛軍殷破山所部直接朝著正東方向去了。另外,蒙元蠻子的騎兵也已經從駐地出來,看行軍的方向也是東面!”
“果然……”
方解的臉色一變,擺了擺手道:“你先去休息。”
完顏重德深深的吸了口氣:“現在看來,大隋皇帝陛下的人馬已經進了李遠山精心布置的陷阱了,羅耀的數十萬大軍已經向東移動,蒙元的二十幾萬狼騎也在向東移動,大隋征西軍的后背就算暴露在敵人的眼前了……不只是這些,一旦決戰到來,孟萬歲和殷破山的叛軍也會往這邊涌!”
“陛下肯定有所安排!”
方解篤定道:“李遠山的計策跟本瞞不住人,以陛下的睿智不可能發現不了。”
他頓了一下說道:“李遠山只怕現在還沒有察覺到,他和陛下所處的位置已經調換過來了……之前是陛下在明處,朝廷大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李遠山的眼前,什么都很清楚。而李遠山的布置,在最初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是一團迷霧。現在則不同,李遠山的安排大家都已經看的一清二楚,但陛下的布置……誰也不知道。”
完顏重德點了點頭:“那咱們現在怎么辦?”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要出去一趟,其他各地的叛軍都已經調動,就算萊縣清水等地的叛軍沒有得到巡察使的指令而調動,必然也對其他各地叛軍的動向關注著。如果我這個假巡察使遲遲不出現,他們會起疑心。他們不可能識破我,那我就索性把李遠山最后一搏先挖開一條大口子。”
“你打算將這五個縣鎮的叛軍調往別處?”
完顏重德問。
“嗯”
方解嗯了一聲道:“殿下,你帶著隊伍立刻出城往東,避開叛軍的兵力往西平城方向趕。我將清水萊縣五地的叛軍調開之后立刻找你匯合!”
完顏重德知道等了許久的日子終于到了,他看著方解認真道:“你小心些!”
方解笑道:“無妨,我現在可是權勢極大的巡察使!”
樊固以西的狼乳山峽谷里,數千名精銳士兵忙的熱火朝天。一道城墻已經拔地而起,雖然看起來建造的很粗糙但格外的厚實堅固。石頭墻的高度已經超過兩米,不過看樣子他們顯然沒打算就此結束。
山上傳來清脆悅耳的哨子聲,下面山谷里搬運石頭的士兵們立刻往兩邊跑。下面人都避開之后以哨子回應,然后就聽見轟隆隆的一陣聲響,幾塊巨大的石頭順著峽谷峭壁坡度比較緩的地方滾了下來。
當大石落地的時候,地面似乎都顫抖了幾下。
塵煙散去,士兵們爆發出一陣歡呼。
他們用圓木移動大石往修建石頭墻那邊運過去,陸封侯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看著已經頗具規模的石頭墻心里的成就感特別大。這段日子以來,黑旗軍的士兵們奉了方解的命令在青峽中修建石頭墻,雖然很累,但每個人的干勁都很足。他們知道方將軍的是想把那二十幾萬蒙元狼騎堵死在西北,而這些狼騎,是黑旗軍每一個士兵不共戴天的仇人。
幾年前,就是這些狼騎用彎刀屠殺了數十萬黑旗軍的同袍。滿都旗南北數百里東西兩千里的草原上,到處都是大隋士兵的尸體。李遠山讓叛軍封住了樊固,活下來的人就是在這樣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的情況下掙扎出來的。現在,他們也要將一樣的命運還給那些蒙元狼騎。
從大隋西北回草原,狼乳山峽谷是唯一的路。
士兵們知道一旦堵死青峽他們將面對蒙元人多么兇猛的進攻,但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因此而忐忑不安,更不會有人恐懼。
“加把勁!”
陸封侯推著大石扯著嗓子喊:“咱們干快點,等將軍從東邊回來的時候看到咱們建造的石頭墻嚇他一跳!讓將軍看看,他不在的時候咱們黑旗軍的爺們沒一個偷懶的!”
“哈哈”
士兵們笑著,揮汗如雨。
就在這時候,忽然山上傳來一陣驚呼,陸封侯抬起頭往上看,只見一塊懸著大石或是被之前滾動下來的石頭撞著了,竟是慢慢的移動起來,看樣子眼看就要落下。陸封侯大驚,立刻喊道:“都散開,往后退!”
這話才喊完,那塊看起來足有數千斤沉重的大石頭已經順著山坡滾了下來。士兵們在驚呼聲中往后跑,可因為人太多撤走的速度并不快。
陸封侯眼看著那大石頭朝著自己過來,他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完全散開的士兵們忽然啊的吼了一聲,竟是抓起一根圓木朝著那大石沖了過去,看樣子竟是想用自己的身子來漸緩大石滾落的速度。
這決絕,來的如此突兀。
陸封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石頭砸死,他堅持認為自己會榮耀的戰死在沙場上,不是病死,不是老死,而是被人用皮革裹了尸體運回家鄉。
大石呼嘯而至,他在這時候居然自嘲的笑了笑,他將扛著的木頭斜著戳在地上以肩膀扛住,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頂著木頭將大石阻擋一下。
嘭的一聲!
陸封侯臉上的肉抽搐著,然后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四周一片白茫茫的,石頭,人,草木都是白茫茫的。
他忍不住愣住,心里想著難道這就是陰曹地府嗎?原來陰曹地府是這個樣子,所有東西都沒有顏色。后來他恍然,這不是地府,自己還在原地,之所以看東西沒有色彩或是因為魂魄看到的和活著時候看到的不同吧。
石頭還是那塊石頭,人還是那些人。
咦……
那個胖子是誰?是地府的判官嗎?
就在他詫異的時候,他眼睛里白茫茫的世界終于漸漸恢復。色彩重新回到了他的眼睛里,世界還是這個世界。之所以看的東西多變成了白茫茫的樣子,是因為嚇得。
一個身穿黑色道袍的胖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陸封侯身前,一只手推在那塊滾落的大石頭上,胖道士穩住大石后忍不住松了口氣,然后回頭看了陸封侯一眼問道:“嘿,看見落石還往前沖的傻逼,你沒事吧?”
陸封侯下意識的說:“你不是也往前沖了嗎。”
胖道人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懊惱道:“我比你還傻逼,不僅是看到落石往前沖,有一件比落石還要危險無數倍的事我還不是一樣沒有避開……”
他知道這個嚇傻了的將領不明白自己在說什么,他也懶得解釋:“問你件事,從這地方一路往西是不是就進草原了?”
“是……”
陸封侯回答,然后忽然想起來:“我見過你!”
胖道人一怔:“你見過我?”
“見過見過!”
陸封侯激動道:“在芒碭山上,你找過我家將軍。”
“哎呀我操……你們是方解那個混賬東西王八蛋的兵啊?唉,看來我確實是走的太慢了些,一路上只顧著感悟道心……既然你們是方解的人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幫我準備一個月的干糧再給幾匹馬。”
他大大咧咧道:“我是方解的師叔,先去弄點肉來吃吃……對了,我剛才救了你一命,你有什么姐姐妹妹之類的要介紹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