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這個陷入昏睡的胖子,方解難以想象他是怎么一路走回來的,在這之前又經歷了什么。在沁林郭勒分開的時候這個胖子還是一臉燦爛的笑意,就要見到他最敬佩尊重的二師兄的那種喜悅躍然臉上。那個時候的項青牛沒有一點對即將登上大雪山的擔憂,得瑟的就好像一個成功得到心愛禮物的孩子。
可是現在,這個好像永遠不會有煩心事的胖子靜靜的躺在方解面前好像失去了九成生機。他身上的黑色道袍已經無法遮擋住身軀,露出來的肌膚上滿是傷痕。唯有那條象征著中原道尊身份的玉帶依然干凈,完好無損。
即便是在昏睡之中,項青牛的眉頭依然皺的很緊,他的嘴角不停的抽搐著,也不知道是因為身上的傷勢讓他疼的無法忍受,還是睡夢中正在又一次經歷之前的苦痛。
方解看著他,心里忽然有些絞痛。
中原武林中,從來不缺乏敢于挑戰壓迫的人,也從來不缺敢于指天罵娘的人,在西方大草原上被奴役了千年的人們中已經很難找到一個能挺直了脊梁的男人,可在中原,這樣血性的漢子并沒有消失。
也許有人會說,佛宗再強大對世人的奴役再嚴重,不是沒有牽連到中原嗎?
被奴役的草原人都不去反抗,中原人去反抗什么?
有這樣思想的人,或許永遠也不能理解楊奇理解蘇屠狗理解項青牛理解十幾年前慨然西行從容赴死的中原江湖客。
看到項青牛獨自一人回來,方解其實已經能猜到大雪山上那一戰的結局,但他想象不到那會是多慘烈的一戰。只有項青牛回來了,楊奇沒有,陳氏兄弟沒有。或許……就如同幾年前跟在楊奇身邊傻笑著西行的蘇屠狗一樣,再也不會回到他們心目中的永遠的家鄉……中原。
方解試圖在項青牛身上找到什么丹藥,他知道道宗的小金丹有起死回生的神效。可翻遍了那件破碎不堪的道袍,一無所獲。這個視財如命的胖子啊,現在一無所有。
卓布衣和沉傾扇等人都一臉肅穆的看著項青牛,每個人的眼睛里都是最真誠的敬佩和深深的擔憂。
這世間有一批敢于挑戰所謂神靈的勇士,毫無疑問,項青牛是其中之一。如果方解不是有著太多太多的羈絆,或許他也是站在項青牛身邊登上大雪山的人,然后將自己的身軀長埋冰雪之下。
“誰能告訴我,怎么救他!”
方解說話的嗓音有些沙啞,帶著顫音。
沒有人回答,卓布衣微微搖頭臉色悲傷,沉傾扇甚至別過頭不愿意看方解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
他們都知道,項青牛的傷太重了。
體無完膚。
身為道尊,已經道心明悟的道宗領袖,一個被萬星辰寄予厚望的江湖新秀,傷成這樣還能走回來其實已經當得起所有人曾經給他的贊美。卓布衣不甘心的伸出手再次診脈,幾分鐘之后重重的嘆息一聲。
“氣脈全毀,丹田崩開了一角,一百零八處氣穴有一大半都被震碎……這樣的重傷,換做別人只怕早就已經死了。他能靠著毅力走了近萬里路回來,便是奇跡。”
“我不要聽什么奇跡不奇跡的話,我只要你們告訴我他還有沒有救,能不能救!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會死!”
卓布衣張了張嘴,最終沒有給出方解其實已經知道的答案。
“他能走回來,就肯定不會死!”
過了好一會兒,方解忽然咬著牙說了一句,他回頭掃視眾人問:“這世間不乏能起死回生的天材地寶,你們說,告訴我都有什么,我去找!”
“沒用的……”
沉傾扇走過來握著方解的手,看著方解輕聲道:“那些傳說中的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便是你能找到也不是三五ri的事,他現在的傷只怕已經熬不過今天了。之前能走回來憑著的全是一股毅力,看到咱們的人的那一刻他繃著的那口氣松了,再想續命……”
后面的話,沉傾扇不忍心繼續說出來。
“不能救?”
方解喃喃,肩膀劇烈的顫抖著。
“等等!”
站在方解身邊的沐小腰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方解眼神里都是希望:“方解,你還記得不記得,在樊固的時候你自己查看體內氣脈,唯獨有一條氣脈不知道是何能力,然后你有事就急急離開,當時我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已經多年的老木忽然生出了一葉嫩芽,后來我們還與你說過!”
沉傾扇聽她聽到這件事,頓時眼前一亮!
“對!”
她使勁點了點頭:“那條氣脈的能力,既然能讓枯木再逢c魂生出嫩芽,未必不能幫人恢復生機,就算不行也可以試試,畢竟這是目前唯一能用的辦法!”
方解一怔,然后立刻上前將自己的右手貼在項青牛的心口上,他閉上眼,尋找著體內那條一直不知道有什么能力功效的氣脈,找到之后,拼盡全力的將這氣脈里不為所知的能力往外壓榨。
他的右手上漸漸的有一種淺綠色的光芒若隱若現,很柔和,就好像剛剛舒展開身體的嫩芽一樣的顏色,當這股淺綠色的光芒出現的那一刻,屋子里好像有盎然的生機立刻彌漫開來,所有人都有一種如沐c魂風的舒適感,那么溫和舒服。
眾人的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去打擾方解。
他們的眼神里都是期待,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
沉傾扇見方解搖搖yu墜立刻上前扶著他,沐小腰掏出手帕擦拭著方解臉上的汗水。此時的方解臉色白的好像病入膏肓一樣,沒有一絲血色。他的身體不停的顫抖著,如脫力一樣甚至連站立都不能保持。
“不要繼續了。”
沐小腰帶著哭音哀求,攥著方解的手試圖攔住他。
方解對她溫和的笑了笑,然后搖了搖頭。
他緩緩的把手從沐小腰手里抽出來,再次貼在項青牛心口上。
已經足足半個時辰,他幾乎將那條氣脈里的力量榨干了,可項青牛依然沒有任何起色,依然昏沉沉的睡著。
“再這樣的話救不醒他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沉傾扇勸道:“休息一下好不好,我們不會阻止你繼續救他,只求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方解再次搖頭,聲音很輕的說道:“你們說的對,這可能是唯一救他的法子了。如果因為我的放棄而讓他就那么朝著鬼門關里走,我后半生都沒辦法睡個安穩覺。我很好,很好……不要擔心,就讓我再試一次,也許就在下一刻他就會睜開眼睛……”
完顏云殊不是很清楚方解正在做什么,對于修行上的事她明白的不多。可是她看得出來,方解似乎正在用自己的生命試圖將那個快要失去生命的人拉回來。看著方解慘白的臉色,看著他微微顫抖著的嘴唇,看著他臉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