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文秀的母親接來朱雀山大營之后的第二天,這位賢良的婦人就把獨孤文秀趕出了家門,讓他回去做事。方解給了獨孤文秀十天時間陪她,她卻堅決不許獨孤文秀在家里多呆一天。獨孤文秀去找方解的時候把自己被趕出來的事說了說,方解心里也跟著有些觸動。他娘明事理,比很多人都更明事理。
“既然這樣,那你就準備下明rì就去西北。”
方解想了想說道:“我讓燕狂跟著你,帶一隊驍騎校,再選五百騎兵。我已經派人先去襄城安排,你們去了之后直接和我派去的人聯絡就是了。金世雄應該已經收到了我的親筆信,至于控制在什么度你自己拿捏,我信得過你。我只說一點,那就是鐵礦石必須盡快運過來,工坊那邊已經籌建,火器工坊也需要。”
“屬下明白”
方解點了點頭:“老夫人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派幾個手腳勤快做事伶俐的丫頭過去伺候著,絕不會讓老夫人吃了苦。雖然我自幼沒有了父母,但我知道對老人應該有什么樣的態度。”
“多謝大將軍!”
獨孤文秀忽然跪下來,鄭重的磕了一個頭。
方解連忙從桌案后面繞過來將他攙扶起來:“何必這樣大禮,你為我做事,我為你將后顧之憂解決,理所應當。我這個做首領若是沒能力讓手下人安安穩穩的跟著我,那也太失敗了些。”
“娘親特意吩咐過,這個頭屬下若是不磕的話,娘親也不答應。”
方解笑了笑:“昨夜你們母子團聚,我本來想去拜會老夫人又怕打擾了你們,今兒打算著下午過去看看老夫人身邊還缺什么,一并置辦齊全,既然你過來了,那就陪我一塊去。”
獨孤文秀心里暖烘烘的,連忙轉身帶路。
他雖然是獨孤世家出身卻是庶出的孩子,自幼就比府里的下人們高貴不了多少,嫡出的子弟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想怎么使喚就怎么使喚。他父親對他也沒有一點親情可言,每個月分發下來的月錢還要被管家克扣,他娘親也是敢怒不敢言,若是得罪了管事,娘倆的rì子只怕過的更苦些。
只有堂兄獨孤靜為人純良溫厚,不時讓人送些銀子衣物,娘倆的rì子才算過的舒服些。從一出生,獨孤文秀就沒有自己做主的權利,當獨孤家讓他來方解這里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選擇。
他不想來,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來,那么對于獨孤家來說他和他娘親就沒有了一點存在的意義。
現在方解派人將他娘親偷了出來,他也就沒了后顧之憂。
一路上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談論和金世雄談判的事。目前方解下令開始建造的幾個工坊,都需要大量的鐵礦石支撐,所以這個差事比起打北徽道來說也不算輕。獨孤文秀知道方解要重用自己,人生的轉折點就出現在方解這個人身上。
“驍騎校的人已經在襄城打點妥當,連退路都已經準備好。萬一出現什么意外,可以讓你從容出城。你應該知道自己的重要,所以一旦有什么事脫離了預料就盡快回來,我寧愿不要鐵礦石,也不能丟了一個得力手下。”
方解一邊走一邊說道。
獨孤文秀的鼻子有些發酸,他垂著頭不想讓方解看到自己的已經濕潤起來的眼眶。
“屬下知道,這一趟北去屬下定會竭盡所能將這差事做好。屬下知道如今幾個工坊已經開建,兵器,火器,這些東西都離不開鐵礦石,大將軍將這么重要的差事交給屬下,屬下怎么敢耽誤大將軍的布置。”
“嗯”
方解笑了笑:“本來這差事我是打算讓孫開道去做,這個人有學識有心計也有口才,但他有個不好的毛病……”
方解的話沒有說完,但獨孤文秀知道方解的意思。孫開道這個人總是在為自己謀求后路,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會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這本來也無可厚非,可正因為這樣造成了他越發的貪得無厭。獨孤文秀能進朱雀山大營也是因為孫開道的舉薦,而這舉薦是獨孤家花了大筆銀子換來的。
連獨孤家都已經打聽到孫開道貪財,方解怎么再敢重用這樣一個人?
“rì后你多cāo勞些。”
方解笑了笑說了一句,沒再多說什么。
獨孤文秀使勁點了點頭,在心里告訴自己,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自己徹底改變命運的機會。只要自己成功了,那么之前二十幾年辛苦寒酸的生活將再也不會回來。孫開道那種為自己多考慮一些的念頭不算錯,但有一點他沒有想明白,那就是……只有方解變得越來越強大,他們才會跟著越來越容富貴榮華。
獨孤文秀的小院在山腳下,院子外面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溪,水很清澈,站在溪邊能看到魚兒來回游動。清涼的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把魚兒撈起來似的,站在這里只是看著水就讓人有一種愜意舒服。
雖然已經天寒,但黃陽道的氣候本來就不比西北那樣苦寒,所以樹還沒有落葉,依然翠綠。
獨孤文秀的娘算起來才四十歲不到,雖然rì子過的辛苦但模樣看起來還很秀美。她十四歲就嫁入了獨孤家做小妾,次年便產下一子。在世家里生活,作為一個不得寵的小妾受的苦多半還是來自被人瞧不起的心情,再苦的時候也沒有愁過吃穿。所以她還是比一般百姓家的主婦要顯得年輕不少,年輕時候的樣貌沒有多大的改變。
雖然如此,方解也不能失了禮數。
進門見獨孤文秀的母親周氏正在刺繡,方解清了清嗓子以晚輩之禮相見。周氏沒見過方解,但畢竟是大家出身所以立刻就從自己兒子的臉色上推測出這個對自己施禮的年輕男子是誰。
她連忙起來,先是受了方解的禮,并不推辭做作,待方解起身之后,她卻還了一個更鄭重地禮節。
“民婦周氏,見過大將軍!”
她竟是要拜下去,方解連忙快步過去托著她的雙手攙扶起來:“夫人怎么能這樣大禮相見,我如何擔待的起?我與文謀一見如故,夫人便也是我的長輩,我若是受了夫人這禮豈不要被人恥笑。”
周氏搖了搖頭:“之前民婦受了大將軍的禮,就是因為知道大將軍與我兒乃是知交。現在我要給大將軍行禮,乃是因為大將軍是我母子兩個的恩人。”
她掙脫開方解的攙扶,鄭重的拜了一拜。
方解無奈,只好受了這一禮。
他請周氏坐下,然后吩咐人去準備干果時鮮,告訴伺候著的丫鬟以后不可怠慢,這些東西若是沒了就出去采買,一切的用度都有大營支付。
“我兒”
周氏看著獨孤文秀說道:“我讓你給大將軍磕頭致謝,你可能做到?”
“孩兒不敢違背了娘親的教導。”
獨孤文秀垂首回答。
“你錯了。”
周氏搖了搖頭:“若你只是因為我是你的娘,于請于理于孝都不能推脫所以才磕了那個頭的話,娘很失望。娘雖然不是什么名門之后,但自幼也讀了一些書,還懂得什么叫受人滴水恩當涌泉報。娘才來但一路上打聽了不少事,知道大將軍治軍威嚴,之所以沒殺你還將我接來,是因為愛惜你的才能喜歡你的忠厚。”
“所以今天我就要告訴你,你可以不講道理甚至不守孝道,也要記住這忠厚二字!若是有一rì你有負大將軍的信任,我就沒有你這個兒子。今rì我就要當著大將軍的面,在你心口刺上一個忠字!”
獨孤文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撩開衣袍再次跪下去,再次給方解重重的磕了一頭。
胖子酒色財為吳一道了一壺茶,然后走到躺椅后面為吳一道按摩肩膀:“侯爺……小姐的親事,是不是定下來的略顯倉促了些?雖然小姐對大將軍心有所屬再難勸阻,可以小姐的身份,和那幾個女子一起定親是不是有些……有些……”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吳一道一眼,見對方還是閉著眼睛養神后繼續說道:“小姐金枝玉葉,就算嫁給大將軍自然也要做正妻,說句有些膚淺的話,大將軍之所以能有今rì的一切,一大半的功勞都是侯爺您的。沒有咱們貨通天下行,這朱雀山大營就建造不起來。沒有咱們的船隊,糧食,布匹,兵器,甲械,這些東西也不可能源源不斷的運進來。”
“現在咱們貨通天下行全都是圍著朱雀山大營在運轉,如此之大的付出,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將軍這事做的有些不妥當,也太委屈小姐了。”
吳一道笑了笑忽然說道:“今兒上午的時候大將軍去看了獨孤文秀的母親周氏,周氏親自下跪致謝,還讓獨孤文秀兩次跪謝,你可知道是為什么?”
酒色財想了想道:“大將軍對獨孤文秀多有重用之心,他們娘倆自然感激不盡。以獨孤文秀的身份,想必周氏在獨孤家的rì子過的也不太如意。現在到了朱雀山,大將軍對她也頗尊敬,她肯定要表示。”
“那是個聰明女人啊。”
吳一道瞇著眼睛笑了笑道:“比你聰明多了。”
酒色財不解:“屬下愚笨,沒懂。”
“正因為她知道自己身份不高,也知道自己兒子那些才學也不足以讓大將軍一直重視下去。rì后隨著大將軍的成就越來越高,到時候麾下有本事的人自然越來越多。獨孤文秀現在被重用,以后若是表現的不夠的話早晚會被人取代。周氏也知道他兒子的才能算不得出類拔萃,所以為了她自己為了她兒子將來,她就只能讓獨孤文秀記住一個忠字。”
“這個字,是她要讓大將軍看到的態度。”
酒色財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如此說來,這個女人確實很聰明。”
吳一道笑了笑:“一個婦人尚且能為以后做打算謀后路,若我只盯著眼前的事看豈不是連她都不如?我現在若是逼著大將軍讓隱玉做正妻,他自然無法推諉。因為他現在離不開我,可是心里必然不痛快。”
“等到他走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高的時候,再想到今rì我所相逼的事,心里就會更不痛快。我既然選擇了大將軍,就不能失敗……我用盡一切來幫他,就是要看著他走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我在隱玉這件事上這樣寬松,是因為我要讓他記住我們父女的好。尤其是對隱玉來說,以后大將軍對她會更好。”
“對我不滿和對我感懷……傻子才會選第一個。”
吳一道微笑著說道。
“屬下是個傻子……”
酒色財搖了搖頭:“我還是乖乖的聽侯爺吩咐就是了,這么深奧的事果然想不到……”
“盡力看的遠一些。”
吳一道淡淡道:“看的越遠,品嘗到的香甜才會越多。斤斤計較于眼前一寸一尺,一丈外的深淵都看不到早晚摔死。而若是放眼望出去,才知道該往哪兒走不該往哪兒走……”
“屬下受教了!”
酒色財垂首道。
“嗯,我是個商人,不會做沒有收獲的付出。所以……”
他的話沒說完,酒色財連忙接口道:“所以,侯爺都是為了以后更大的收獲再付出。”
“不不不”
吳一道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你錯了,我的意思是我給你講了這么多,自然不能的浪費口舌,既然付出了就要有收獲,所以你這個月的例錢我就很理所當然的扣下了,你有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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