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孝儒撩開簾子,方解負著手緩步走了出去。此時紇人大營里已經亂作了一團,到處都是在驚慌失措呼喊著的紇族男人。本來已經先跑出去的那個紇族少女呆傻的站在外面,不知所措。
見方解從帳篷里出來她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都是驚恐。可她退了一步后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有些多余,因為方解根本就沒有看她。她看到這個眉目清俊身形挺拔的年輕漢人臉上沒有一絲變化依然平靜,大營里那么混亂的局面似乎沒有讓他感到意外,而是全在他預料之中。
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有一種錯覺。
錯覺這個年輕漢人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比如山巔,比如云端,俯視著她,沒有感情的俯視,但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沒有她。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哪怕見面也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方解的視線在大營里緩緩掃過,最終停留在遠處那個不停大喊著的強壯男人身上。
圖渾多別
整個大營里的騷亂已經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帳篷被撞翻,紇族士兵被撲倒,那些將領和巫師們試圖控制局面,可他們就算喊啞了嗓子施展出來所有手段,場面依然這樣亂糟糟的。
獸亂!
大營里都是來回奔跑著傷人的野獸,本來在巫師哨音控制下溫順如貓一樣的野獸此時全都變得狂暴起來,一個又一個紇族士兵被野獸撲倒后咬死,而那些野獸此時好像變成了真正的士兵,根本就不是為了進食而傷人,看起來完全是出于純粹的攻擊目的。它們一隊一隊的各自朝著目標進攻,如訓練有素的戰士。
那些控制著野獸的巫師慌亂的來回奔走,卻發現手里的哨子完全失去了作用。不只是那些猛虎野狼,就算是他們的坐騎……那二百頭本來最聽話的大象都變得狂躁,大營里如此混亂的局面有一半的緣故是這些大象,它們橫沖直闖,將一座一座帳篷挑翻,將一個又一個士兵踩死。
這種場面那些巫師根本就束手無策!
當看到這一幕之后,方解的嘴角往上挑了挑。
“去吧”
方解指了指大營外面:“發信號,讓驍騎校的人殺進來,目標就是那些巫師,現在正亂著好下手,記住……如果遇到一個身穿白袍的巫師,不要出手,避開他!”
“喏!”
陳孝儒和聶小菊應了一聲,分別從懷里取出一個信號煙火拉響,兩團流光升上了天空,在很高的地方炸開變成了兩團燃燒的火焰圖案。看起來那火焰如此的炙熱如此的盛大,就好像要引燃整個天空。
當看到這信號煙火的時候,早就埋伏在大營外面的驍騎校們趁亂混了進來。他們的目標就是那些控制著野獸的巫師,這些驍騎校有一部分曾經是大內侍衛處的高手,一部分是方解從軍隊里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還有一部分是在西北收攏的江湖客。他們的長處不是戰陣殺伐,刺殺他們更拿手。
“大將軍,您小心些!”
陳孝儒離開前說道。
方解擺了擺手:“這里還沒有能傷了我的人。”
說完這句話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懷表,然后緩步往前走去,眼神一直看著圖渾多別。此時的紇王顯然也已經亂了分寸,超過一萬頭不受控制的野獸在大營里踐踏,讓他心里充滿了憤怒和無力。本來這些野獸是紇人最強大的手段,在這些野獸面前,即便如幾十年前那支強大到無敵的隋軍都遭受了重創。
可是今天,這些野獸將自己的獠牙對準了紇人。
一頭猛虎將一個紇人士兵撲倒,然后一口咬下去咬著紇人的脖子,它咬著這個紇人來回搖擺,那個本來強壯的紇人漢子在猛虎嘴里就好像一個稻草人一樣毫無還手的余力,只片刻就沒了生機。這猛虎將軟軟的尸體丟開,然后跳起來一爪子將一個紇人士兵的臉抓沒了半邊。
那士兵半邊臉都沒了,血肉被剝離眼球被拍碎卻還粘連著沒有掉下來,他身子撲倒之后掙扎著爬起來一邊哀嚎著一邊往后爬,猛虎從后面追上去一只爪子按住他的后背,然后一口咬在他的后腦上。堅硬的腦殼也沒能阻止猛虎鋒利的牙齒,整個后腦都被咬開,白色的腦漿和紅色的血液混合著黑色的頭發被輪了一地。
兩個紇人士兵從后面用鋼叉戳進猛虎的肚子里,那虎凄厲的吼了一聲猛的回身,疼痛徹底將它的戾氣和野性激發了出來,一聲大吼之后撲過去拍死了一個紇人,再將下一個紇人士兵撲倒一口一口的撕咬,那士兵一開始沒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肉被一大塊一大塊的撕咬下來。內臟甩著血液被刨出來,灑落了一地。
一頭大象身上至少插著十幾根長矛和鋼叉,疼痛讓它不停的奔跑,結果有更多的紇人被撞翻踩死,巨大的象牙上還挑著一具尸體,象牙從這個紇人士兵的前胸穿了過去,在背后露了出來。
他一時之間還死不了,不停的用手里的開山刀劈砍大象的頭顱,一刀正砍在大象的眼睛上,這樣的劇痛讓大象徹底瘋狂。開始狂奔的大象接連撞翻了三座帳篷,最終在因為傷勢過重而倒了下去,就好像一座山峰倒塌了一樣將一座帳篷壓扁。幾個躲在帳篷里的紇人被壓在下面,其中一個人的雙腿被壓住怎么也抽不出來,嚇得嗷嗷的叫著。
圖渾多別看著面前的這一切,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是真實的。
“怎么會這樣!”
他自語著,手都在顫抖。
他覺得這或許只是自己的夢境,所以他使勁閉上了眼睛,他告訴自己只要再睜開眼,這一切都會消失。
他閉眼,再睜眼。
于是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年輕男子緩步朝他走來,在混亂的大營里那個年輕男人的步伐顯得那么輕松平穩,閑庭信步。
圖渾多別在看到方解的時候,忽然明白了什么。
一開始獸營大亂之后他不知道是什么讓野獸變得狂暴,可是看到方解朝著他走過來他確定這一定和方解有關,雖然他不知道方解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憤怒,前所未有的憤怒。
從獸營開始暴動到現在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整個大營都被攪動了一個天翻地覆。連綿十幾里的營地里成群的野獸橫沖直撞,將隊伍徹底打亂。這些野獸不再聽從巫師的哨音指揮,卻在狂暴中依然保持著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秩序。它們分成了一隊一隊,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動進攻。
而它們進攻的第一目標,就是那些曾經控制著它們的巫師!
如此清晰的進攻,就好像有人在指揮著它們一樣。
“殺了他!”
圖渾多別伸手指向方解。
他身邊那頭朝著獸群不停嘶吼的巨大野狼猛的轉過頭看向方解,眼睛里有一種陰冷嗜血的變得越來越濃烈。這是一頭身高達到成年男人肩膀的巨大野獸,看起來就和一匹戰馬的大小無異,它就是叢林的王者,以前那些野獸看到它的時候哪怕是猛虎獵豹也要俯首稱臣。可是今天,那些野獸對它的嘶吼根本就沒有反應。
而圖渾多別將手指指向方解的時候,這頭巨大的野狼王將仇恨全都轉嫁到了方解身上。它能感覺到,是這個人類在挑釁它獸王的威嚴。
于是它發出一聲嘶吼,朝著方解沖了過去。
這樣巨大的野狼,普通人或許一輩子都無法見到。
它奔跑的時候都帶著一種無可匹敵的野性和兇殘,眼神里的寒芒讓人不寒而栗。
可方解卻根本沒有停下腳步,依然緩步而行。就好像那頭巨大的野狼王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存在,又或是野狼王不過是一頭小貓小狗般。這種淡然和無視更讓野狼王無法忍受,它嘶吼著躍起來撲向方解。
就在它的獠牙就要接近方解的瞬間,一道白色流光忽然出現,一只巨大的獸爪從側面掄過來狠狠的拍在野狼王的腰部,橫著將野狼王砸飛了出去。嘭的一聲,野狼王的身軀將一座帳篷咋翻。
就在這一刻,那一頭白色的雄獅出現在方解身邊,朝著被咋翻在地的野狼王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白獅仰天而吼的樣子,霸氣無匹!
不等野狼王站起來,白獅渾沌電一般的沖了過去,一爪拍在野狼王的腦袋上,野狼王巨大的身軀打著滾貼著地翻出去六七米遠,狼頭上是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狼皮被撕開,血立刻就涂滿了它的臉。
這一刻,野狼王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即便是面對一頭巨象,它都不曾害怕過。可是在這頭白色的雄獅面前,它的尊嚴和自內心被徹徹底底的踐踏。
可是它也知道,它即便認輸也不會被放過。所以它掙扎著站起來,嘔了兩口血之后朝著白獅吼了一聲,竟然加速沖了過來。這是一種被逼到了絕境的反擊,爆發出了它所有的力量。可是在白獅眼里,它的速度慢的簡直不值一提。
白獅迎著野狼王沖過去,砰地一聲將野狼王直接撞飛了出去。
在野狼王落地的一瞬間,白獅沖過去低頭一口咬在野狼王的脖子上,然后碩大的獅頭開始來回甩動,野狼王的身體被它叼著來回甩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軟綿綿的布偶一樣,很快就失去了聲息。
這個過程持續了大概一分鐘左右,不可一世的野狼王就這樣被白獅子咬死。
白獅渾沌叼著野狼王的尸體躍回方解身邊,將野狼王丟在方解的腳下然后用自己的頭蹭了蹭方解的身子,那樣子就好像是在向方解要表揚一樣。方解忍不住笑了笑,手撫摸著白獅的脖子看向圖渾多別。
“去吧,帶著你的野獸們把這里弄的再亂一些。”
方解對白獅溫和的說道。
白獅蹭了蹭他的手,然后朝著遠處沖了出去。
圖渾多別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野獸大軍會敗在一頭白獅手里。在白獅的威壓下,那些野獸哪里還敢去聽從巫師的哨音?它們徹底恢復了野性,在白獅的帶領下在紇人大營里肆無忌憚的踐踏著。
他本來以為自己的坐騎野狼王就是叢林的王者,可是在看到那頭白獅的時候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王者。
“大王”
一個身穿白袍的人從圖渾多別身后走過來,在他身邊低低的說道:“請大王先去約束部下,不能再亂了。那些畜生雖然狂躁,但咱們有百萬大軍,只要組織起人馬就能鎮壓住,如果任由亂下去才會真的不可收拾……這里交給我吧。”
圖渾多別看了他一眼,然后點了點頭:“有勞你了。”
白袍巫師嗯了一聲:“我會帶著這個人的腦袋獻給您,請您相信我,會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