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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南燕的事,這幾日方解的思緒有些亂。最早跟大犬說要對南燕動兵,當時方解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很艱難的事。可真正沉下心思來的時候才發現,打下那個彈丸之地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南燕的地形太好,這是這個彈丸之地如今還能生存下來最大的依仗。以往大隋要對南燕動兵的時候,選擇還比方解要多一些。可以在雍州出兵,也可以讓水師在南疆出海,可方解不行,莫說方解手里的水師還不成規模,就算成規模,也過不了江南。
現在擋在大理城前面有四座大城,前面兩座平行,一座叫做慶元,一座叫封平。后面一座叫沛城,沛城南邊是金安。過金安四百里,就是大理城。
慶元封平都是有百年歷史以上的老城,但城墻在南燕建國之后重新修繕加高過。作為當初大商的南部重鎮,這幾座大城建造的本來就極堅固。慕容恥竊取了大犬的太子之位,在大理城稱帝之后,為了防止隋軍繼續南侵,一方面對大隋稱臣一方面開始大力的修繕城池。
不得不說,慕容恥是個無恥之徒。
不得不說,慕容恥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在這樣一個格局下,他能讓南燕茍延殘喘下來,并且在大隋內亂的時候有膽子撲出來咬一口,此人真不是什么善類。只不過他的舞臺太小了些,如果給他施展的空間再大一些,或許此人的成就會更高。
有人曾經說過,凡大成大就,天人各占一半。
慕容恥在合適的時機做了一件果斷的事,所以他才有現在二十幾年的皇帝命。雖然南燕國小,雖然南燕國內也不是人人對他敬服,可皇帝終究是皇帝。放眼整個天下隨隨便便問一個男人,如果有機會做皇帝你會拒絕嗎?答案,或許會驚人的相同。哪怕是問一個女人,只怕也得不到多少否定。
雍州距離最近的慶元城有一千二百里,雍州雖然是平商道道治所在,但已經在平商道最北側。整個平商道都在雍州南邊,雍州往北一百多里就進入了雍北道。曾經富庶繁華的平商道,現在就算縱馬狂奔幾十里也未見得能看到人煙。
方解暫時放棄了調火器營從朱雀山趕來的念頭,第一,是因為時間,調火器營南下,就要用水師護送。前陣子剛下了軍令讓段爭的水師封鎖黃牛河,再調水師運載火器營赴雍州,軍令這般混亂,會讓下面人怨聲載道。
第二,火器營是方解現在手里最重要的一張牌,黑旗軍輕騎現在已經名揚天下,一戰滅南燕軍隊,一戰滅紇人百萬,現在方解的這支輕騎兵已經引起了太多人注意。當輕騎營已經不再是秘密武器的時候,火器營是方解在必要時刻拿出來的殺手锏。
“去看看”
這是方解做出的決定。
“下令,劉旭日率飛豹軍留守雍州,原雍州軍所有人并入步兵營,一同開拔。留下秦遠的郡兵營接管城防。”
方解沉思了一會兒后說道:“令夏侯百川和陳定南帶大隊人馬出城,一路南下,沿途清理殘匪。我帶人先去慶元城外看看地形,這一戰必然是要打的,在家里怎么商議也不如去親自去看看來的實在。”
陳孝儒連忙派人去吩咐。
方解讓人收拾行裝,帶著沉傾扇等人和一隊二百多人的驍騎校再加上麒麟和聶小菊的親兵營,總計千余人馬先出城。夏侯百川和陳定南整理大軍,要晚兩日才能跟上。
桑颯颯一如既往的跟著出發,一如既往的沉默少言。
千余人的騎兵隊伍順著官道一路往南疾行,馬蹄踏起來的塵煙飛上天,從高處往下看的話,就好像一條土黃色的巨蟒沿著官道向南爬行。
一千二百里的距離,就算輕裝簡行,最少也要走十幾天。大隊人馬趕到,差不多要一個月。
從地圖上看,遠不如直接去看。
打南燕勢在必行,所以也無需猶豫什么。
方解依然乘車而行,白獅子依然鉆進馬車里酣睡。方解對它也很無奈,就因為知道它這懶貨的脾性,所以特意將馬車車廂造的大了不少。不過白獅子極干凈,身上的永遠看不到有什么塵土臟污,這讓人頗為詫異。靠在它身上,也是一種很舒服的享受。
陳孝儒帶著大約一百名驍騎校在隊伍前面探路,每一天在哪露營都必須提前探查好。方解靠著白獅子看著窗外,溫濕的風從窗子外面鉆進來,讓人臉上有一種癢癢的感覺,心里也有一種癢癢的舒服。
抬頭看碧空如洗,遠處翠綠盎然。
這種天氣,總會讓人心情也隨之變得晴朗起來。
馬車奔馳,搖搖晃晃。
方解覺得有些乏,閉上眼睛剛要休息,車門被人從外面拉開,然后有個人從外面鉆了進來。方解根本不需要去想就知道是誰,除了她之外,還有誰能這么理直氣壯的進來,連個招呼都不打。
桑颯颯依然穿著那件款式很奇特的長袍,這件袍子上下幾乎一樣寬,沒有收腰,這在女人看來是一件很難容忍的事。袍子一直到腳踝,露出那雙漂亮的讓人想拿著手里把玩的玉足,尤其是腳踝上綁著的紅繩,總會給人一種難以抗拒的沖動。
方解每次把視線從桑颯颯的腳上移開,都要下一番功夫。
今天的桑颯颯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她的頭發沒有披散下來,而是簡簡單單的束了一個馬尾辮。只是這樣簡單的變化,就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絕色佳人就是如此,細微的變化也會讓人驚艷。而因為梳了辮子,她臉的輪廓特別清晰的露了出來。
這是方解第一次如此直觀的看到她的臉,以前她的發絲垂著總是會遮擋住一部分容顏。但是今天,她似乎刻意讓自己的美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桑颯颯的皮膚很好,臉色白卻不是病態的白,而是一種健康的白里透紅。
就好像初開的白蓮花,花瓣尖尖處有那么一抹讓人怦然心動的粉紅。
純粹的白蓮,讓人有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敬畏。可加上這一抹粉紅,就與一種讓人一親芳澤的。
她沒有任何裝飾品,也沒有涂抹任何妝容。這種天然的美,反而那么清麗脫俗。也只有這樣仔細認真的看,方解才發現她身上那種少女特有的美好。稍稍有些肉嘟嘟的臉蛋,嘴唇的顏色和輪廓完美無暇。
挨著方解坐下來的時候,長袍下面露出一小截白藕一樣的小腿。順著小腿漂亮的弧線下去,腳踝處的紅繩那么的鮮艷奪目。
長袍再寬大,她坐在來的時候身體曲線的輪廓還是幾乎沒有保留的勾勒出來。纖細的腰肢下面是逐漸放大的圓,令人遐想無邊。
不知道為什么,方解今天很不自然。
他居然臉紅了,然后刻意往一邊讓了讓。
桑颯颯的臉也微微有些發紅,她靠在白獅子身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出神。白獅子睜開眼看了她一眼,用巨大的頭蹭了蹭她的后背,然后再次閉上眼睡去。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相處,沒有任何交談。時間似乎停止不動,又好像過的飛快。一陣風吹來,將勾著的窗簾吹落,屋子里的氣氛隨即變得更加曖昧旖旎。封閉的車廂里,近在咫尺的便是少女特有的體香,一個勁的往方解的鼻子里鉆,然后鉆進他腦子里,熏的他有些微醉。
“又在看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她先開口說話。
方解的視線在手里的書冊上,但卻根本沒有一個字看進去。也許是覺得這樣有些示弱,他索性將書冊放在一邊,轉頭看著桑颯颯笑了笑:“路上無聊,也只能看書了。”
“嗯”
桑颯颯嗯了一聲,從鼻子里發出的音節就好像一根從天空上飄落的羽毛,落在方解心上,狠狠的撓了他一下。有時候天籟之音并不需要復雜的曲調旋律,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音節,就讓人為之眩暈。
方解覺得自己今天狀態有些異樣,所以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想讓自己從這種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態中掙扎出來,可正是這深深的一口呼吸,那種沁人心脾的體香一股腦的鉆進來,亂了他的思緒。
桑颯颯似乎也有些不自然,想找些別的話來說,卻沒有找到,她往旁邊看了看,隨即看到了方解身邊的酒囊。
然后她伸手將酒囊拿過來,拔開塞子喝了一口。
于是,她臉上的桃花更艷了些。
“空腹喝酒,會不舒服。”
方解伸手將酒囊拿過來,然后為她倒了一杯茶。這雙握刀的手,握著茶壺的時候竟然微微發顫。
“今天是應該喝一杯的日子……”
桑颯颯喃喃了一句,卻沒有拒絕方解的好意。她接過茶杯,看著杯子里那幾根完整的嫩芽發呆。方解也找不到話說,每次和桑颯颯獨處的時候,似乎都有這樣的感覺。有些局促,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方解在平時會盡力避開桑颯颯,看到她,就有一種撥動心弦的東西跳出來作祟。
過了好一會兒,方解忽然想到桑颯颯的話,然后他問了一句:“為什么今天是應該喝一杯的日子?”
桑颯颯緩緩的搖了搖頭,沒有立刻回答。她垂著的眼簾那么好看,長長的睫毛彎曲的弧度勾勒出來一種渾然天成的美感。眼睛下面那小巧精致的鼻子微微皺著,有兩道可愛之極的褶皺。
她的嘴唇只開著一條縫隙,有氣息流淌。
“以前在悟道山的時候,每年的今天父親都會很高興,就算有再煩心的事他也會忘記,哪怕是假裝忘記。娘親會從一大早就開始準備,做出一桌子讓人垂涎欲滴的菜肴。然后父親會盤膝坐在炕頭上,喝上兩杯自家釀的米酒。那酒不傷人,味道微甜,然后父親就會看起來特別開心的為我唱一支歌。”
她似乎陷在回憶里,有些難以自拔。
“正因為這樣,我才特別喜歡這一天。父親和娘親都會放下所有的事,專心致志的陪著我。無論我想做什么,無論我怎么耍賴撒嬌,他們都會依著我,疼著我。后來離開悟道山之后,我最不能熬過的就是每年的今天……”
“所以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喝的人事不省。”
她低著頭說話,眼簾垂的很低。
方解忽然想到,在狼乳山青峽的時候抓住過那個狼人,曾經提到過,蒙元大國師桑颯颯喝多了趴在桌子上,胡言亂語。想到這些,方解的心里就跟著疼了一下,不是心痛,是心疼。那是怎么樣的一種寂寞孤獨和害怕,才會讓她在這一天選擇喝醉?
“生日快樂”
方解下意識的伸出手,輕輕觸摸到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