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精騎出長安,后半夜馬蹄聲倒是驚醒了不少百姓。不過黑旗軍守城的士兵向來都是在后半夜輪換的,所以聽到軍隊行進聲音的人也不會在意。天一亮就是武林大會召開,就在長安城外演武場里。
這次大會將有不少達官顯貴參加,這些人更是想不到,武王已經出長安城了。
馬車里,桑颯颯道:“當初我創建黃教的時候,需得到大輪寺的許可才行,所以黃教弟子也尊奉大輪明王,算是佛宗的一個分支,這才能建立起來。每個月,都會挑選弟子到大輪寺外院里聽講佛經,其中不少黃教弟子和佛宗弟子熟識。”
方解問:“來找你的那個人還在嗎?”
桑颯颯道:“他已經走了,打算找個安全的地方隱居。”
方解有些遺憾:“要是能問的更清楚些就好了,我也一直覺得大輪寺里還有什么古怪,比如那個大自在”
桑颯颯道:“他提起大自在了,他說這次隨蒙元皇帝蒙哥出征的佛宗弟子數量不少,不過其中修為高的并不多,畢竟當初王庭和佛宗的那場大戰中,佛宗的弟子死傷慘重。最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便是有四個大自在跟著蒙元皇帝。”
“四個?!”
方解一怔,然后腦子里忽然亮了一下:“這么說來,大自在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桑颯颯道:“最讓人震驚的不是這四個大自在,他說前一陣子有一個穿白衣的人闖進了大輪寺里,進大輪明王殿的時候,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大自在出來阻攔,那白衣人一路走一路殺,殺的大自在鋪滿了大輪明王殿的地面。”
“他也是聽佛宗之人說的,那個告訴他的佛宗之人說,其實大自在根本就不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而是被大輪寺里那個神創造出來的東西。”
方解的腦海里只閃亮了一下,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他沉思好一會兒,總是隱隱覺得這種出現很多大自在的事自己可以理解,但就是想不到,自己理解的是哪個方面。
“因為黃教弟子損失更大,所以來找我的那個人在蒙哥身邊已經頗受重用。蒙哥還是不太相信佛宗的弟子,和大自在始終保持著距離,相對來說,黃教的弟子倒是更被他看重。他說蒙哥曾經說過,大自在有個很奇怪的體質,大自在每一次出手和人比試,都會脫胎換骨。”
方解想到自己在江南殺的那個大自在,點了點頭:“這一點,我倒是想到了。我現在更好奇的是,大輪寺里還有什么。”
“或許”
桑颯颯道:“只能親自去看看,才會知道大輪寺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方解點了點頭:“待我將戰事都結束之后,會走一趟。”
正說著,外面有人叫了他一聲。
“主公,有軍情急報。”
方解撩開馬車的簾子,驍騎校千戶馬麗蓮雙手遞過來一份軍情:“這是從靈門關那邊發過來的。”
方解點了點頭,接過軍情坐了回去。他沒有注意到,馬麗蓮看他時候的那種眼神。
將軍情拆開,方解看了看隨即眉頭微微皺起來。
“怎么了?”
桑颯颯問。
“蒙哥看來是快等不了了,從前幾日開始,蒙元大軍開始強行渡河,什么法子都用了。浮橋,小舟,根本不計傷亡。我前陣子派人往西北那邊散步蒙哥已死的謠言,也派人往靈門關那邊散播蒙烈造反趕回王庭的謠言,估摸著是這謠言起了作用。蒙哥要走”
“不是在瘋了一樣的進攻,怎么會是要走?”
桑颯颯不解的問道。
方解笑了笑:“這便是兵法上的事了,虛虛實實。正因為他坐不住了要走,所以才會故意表現出一副要拼命進攻的樣子。如果不出意外,咱們到不了靈門關蒙哥的大軍就開始往回撤。他是故意留下一批人送死的,看起來的猛攻,只是在掩飾他要退走。”
“會不會來不及?”
桑颯颯問。
方解搖了搖頭:“他想退走沒有那么簡單,現在他軍中糧草不濟,想要退走先要解決糧草的事,所以,他會先把兵馬散出去劫掠,把所有能搶的都搶了。要做猛攻的假象,也不是做一天能迷惑住人的,他不但要迷惑我黑旗軍,還要迷惑那些被他準備丟下當棄子的蒙元人馬,所以咱們趕到靈門關還來得及。”
桑颯颯有些不理解:“蒙元大軍強大,我想不到擊敗他們的竟然只是一個謠言。”
方解笑道:“蒙哥這次本來就錯了,他不該分兵。他本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從兩路殺進中原,然后讓我不能相顧。他不知道陳定南所部本來走的就是西邊那條路,得到消息之后陳定南就能率軍攔截。只能說是趕巧了若非正是我向北方進兵的時候,若非我不是分兵兩路,若非不是知道了月影堂的陰謀,說不得他現在真的成功了。”
“一旦蒙元大軍從南北兩面猛攻,我確實不好抵擋。就好像當年李遠山突然放蒙元狼騎繞到征西大軍的背后,大隋朝廷那七十萬精銳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土崩瓦解?月影堂想要干的就是當年李遠山干過的事,可我卻不是楊易。”
桑颯颯笑了笑:“天都在幫你。”
方解搖了搖頭:“天從來不會幫任何一個人。”
江面上漂浮的尸體幾乎把整個河道都鋪滿,水流也不能將尸體迅速的沖走。有的尸體被水流沖到了岸邊,被河岸的野草蘆葦擋住,就漂浮在那兒,顯得格外凄涼。江中不時有大魚從水里探出頭,試探著去咬那些尸體,血腥味似乎讓魚都變得殘暴起來,還有不少壯著膽子的野獸,一邊啃食尸體一邊警惕的抬頭看向四周。
已經連續四天了,蒙元人不計代價的猛攻收效卻微乎其微。
“大汗,是不是該退了?”
王庭將軍之一的闊克臺蒙多別壓低聲音問道:“如果再不退的話,黑山軍那邊難免會有人懷疑。連續猛攻四天,對岸的黑旗軍也應該不會想到大汗準備退兵。”
看著江面上漂浮的尸體,蒙哥的臉色很不好看。
“我總覺得,不該退兵。”
闊克臺蒙多別急切道:“可是,萬一那消息是真的,蒙烈已經先走一步,若是讓他先一步回到王庭的話,那就危險了。以我對蒙烈的了解,若是他真做出這樣的事,一定會派兵馬封住咱們回草原的路。”
“這會不會是黑旗軍故意散布的謠言?”
蒙哥喃喃了一句,聲音很輕。
“其實”
多別看了一眼蒙哥的臉色后試探著說道:“其實大家都不是很理解,為什么大汗您會突然決定東征。帝國正是虛弱的時候,雖然中原更亂更虛弱,可這不是最合適進兵的時機,而且,咱們的步子是不是太大了?咱們出了狼乳山峽谷之后,一路高歌猛進,若是將隋國西北幾道江山占了之后就穩守,黑旗軍未必有余力進攻奪回,畢竟黑旗軍還要面對他們自己人之間的勾心斗角。”
“我錯了?”
蒙哥又自語了一聲,或許他根本就不是在和多別說話。
“大汗,其實下面一直有人在議論紛紛,他們都說大汗您已經被佛宗那些妖邪之人迷住了心竅,佛宗慫恿大汗您東征,只不過是為了消耗帝國的國力,只要咱們的兵力在中原損失慘重,佛宗就能趁勢重新崛起。畢竟就算當初在整個草原上屠佛,可牧民之中對佛宗依然抱有希望的不在少數。”
蒙哥的臉色一變,心里有個聲音冷笑著譏諷他:“蒙哥,你就是個傻瓜,被人騙來騙去的卻不自知。”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佛宗必然會和王庭之中某個人勾結。”
多別擔憂道:“佛宗的目的是想讓大汗回不去草原,然后扶植某人爭奪大汗之位,這樣一來,帝國的國力消耗巨大,您又回不去,也就無力再和大雪山大輪寺里的那些人抗爭。被扶植起來的人,會不得已重新將佛宗的地位恢復那樣的話,大汗之前的所有努力,豈不都是付之東流?”
他越說,蒙哥的心里越亂。
他想到自己在大輪寺看到的那些畫面,然后自己竟然真的不由自主的做出了東征的決定。佛宗之中向來有迷惑人心的本事,那么到底那天自己是真的看到了那樣慘烈絕望的畫面,還是只不過陷入了佛宗之人弄出來的幻境?
如果是后者的話,毫無疑問,多別的分析只怕要成真了。
“所以,大汗,真的不能再猶豫了。”
多別道:“現在眼前不止一個蒙烈要擔心,還有黑山軍蓋赦。那流言擋不住,說不得蓋赦也已經知道了。如果他知道了,會怎么想?”
“蓋赦那個人”
多別使勁搖了搖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黑山軍大營
蓋赦站在大帳外面,負手而立。
“大將軍,那傳言會不會是真的?”
他親信將領站在身后壓低聲音問。
蓋赦沒有回答,臉色也沒有什么變化。他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這親信的話,又好像陷進了什么深思中難以自拔。他的手下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么,他卻一個字都沒有回答。
“大將軍,咱們已經被冷落壓迫了這么多年,萬一這傳言是真的,對咱們部族來說絕對是最好的機會。只要大將軍現在殺了蒙哥,然后帶著咱們黑山軍殺回去,直入王庭,草原就重新是咱們部族的了!”
他的親信依然在說著,滔滔不絕。
蓋赦的猛的抽刀反手一劈,將那個親信的人頭劈落。
“說的太多不好。”
他自語了一句,轉身走向大帳。
“把他的人頭獻給大汗,告訴大汗他慫恿我造反,我已經把他殺了。”
蓋赦的聲音從大帳里面傳出來,冰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