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刺穿一切的光
是什么能讓兩個不共戴天之人化解仇恨?又是什么能讓兩個至親好友反目成仇?
毫無疑問正是人心。
而語言,則是做到這一切的工具。
直接有效。
所以當方解說出你師父那一條胳膊若是不能化解了你心中戾氣便找我試試,因為你的兩個師弟都是我殺的之后,葉竹寒的臉色顯然變了。人的眼睛是最先反應出情緒變化的地方,只不過有些細微的變化別人難以察覺。但是葉竹寒眼神里的變化,比他臉色的變化還要讓人心里生出一種寒意來。
方解轉身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你。”
葉竹寒站起來,拳頭已經攥緊。
第一個感受到了葉竹寒情緒變化的是沐小腰,她立刻發現了不對勁所以叫了沉傾扇和沫凝脂,卻看到方解對她們三個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動。然后便是看起來憨傻的石灣,他立刻跑到葉竹寒面前,一臉的關切。
看得出來,他對葉竹寒是發自內心的關心。
“怎么了大師兄?”
他問。
葉竹寒看了石灣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對他極認真的說道:“不管外面發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來。”
石灣還要追問,葉竹寒卻已經一掠之間便到了冰洞外面。
“要打的話,便酣暢淋漓的打一場。你心中有恨意,若是不發泄出來早晚都是禍根。你知道你那兩個師弟的做法是錯的,但你心中同樣有那樣一頭兇獸,若是你盡全力之后殺了我,也算是為你那兩個師弟報了仇。”
方解站在石洞外面的空曠處,負手而立:“你知道你們師兄弟幾個當初為什么被帶到這里來嗎?是因為你們體質特殊,因為你們是都能開出自己界的人。你的小師弟有黑暗之界,怕是連你都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黑暗。劉燕雀有血界,便是你只怕也不知道那是怎么樣的一種血腥。”
方解緩緩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界是什么,但既然他們兩個都那般的陰暗,料來你也不會光明多少。你之所以還沒有發瘋,想來是因為你心性遠比他們兩個要堅定的多,但這么多年來刻意的壓制,料來那份陰暗只會更加的濃烈。”
葉竹寒的拳頭已經攥的極緊,手背上青筋畢露。
“他們兩個做了什么惡事?”
他問。
“別問”
方解搖了搖頭:“你心地本善,若是你知道了他們兩個因何而死,說不定這份恨意淡了也就不想再對我出手。若不出手,你又覺得對不起你那兩個師弟。長此以往,你心中的兇獸便會越發的可怕。”
葉竹寒沒有再說什么,因為他知道方解說的沒錯。
“既然是他們的師兄,總得試著做點什么。”
方解道:“我就是這樣,大部分時候幫親不幫理。不管他們做錯了什么,他們始終是你師弟。若是至親之人死了卻還要找出什么大道理來安慰自己說,報仇是不對的,那樣也是一件很扯淡的事。”
也不知道為什么,方解竟是一直在勸葉竹寒殺了自己。
這時候冰洞里的其他人也都趕了出來,都站在冰洞口看著他們兩個。沉傾扇對沫凝脂微微頷首,兩個人隨即朝兩邊掠了出去,分別守住一個方向。而沐小腰和項青牛則站在石洞口沒有動,貌似沒有什么舉動,實則將石灣夾在了中間。
“不出手?”
方解見葉竹寒還是沒有舉動,忍不住嘆息道:“你這人最是難過,心中有善意有惡意,善念惡念來回沖突掙扎卻誰也贏不了誰。你猜到他們兩個為什么會死,所以你有道義上的羈絆而不能隨便出手。但你又覺得他們是至親之人,若是不出手對不起你自己的良心。”
葉竹寒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們再錯,也是我的師弟。”
然后他伸出手,遙遙指向方解:“不過有一件事你說錯了,我知道老小的界是黑暗之界,我也知道燕雀的界是血界。我還知道,自己的界和他們的不同。你說他們的界都是陰暗的,卻忽略了一件事比如刀,刀是兇器,但可以以刀行善。所以陰暗之界,未必不能做善事。只是他們沒有那樣選擇而已,和陰暗光明無關。”
方解微微皺眉,似乎葉竹寒的話倒是沒什么錯處。
“我的界是為光明。”
葉竹寒說。
然后他緩緩抬起指向方解的那只手,于是手心里便有了光明。
當他手心里開始出現光明之后,似乎整個世界都變得光明起來。這種光明,卻沒有讓人感覺到溫暖,這是光明的另一面,雖然也帶著溫度,卻充滿了暴戾。
這里是十萬大山,十萬大山里最多的是什么?
自然是千年不化的積雪。
所以看起來,十萬大山都是白色的。
當葉竹寒手心里的光明出現的時候,四周的白雪都成了他的武器。因為這雪地,讓光明變得強大了無數倍。有人說光明是黑暗的宿敵,任何一點光明都能讓黑暗為之顫栗,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長短。
同樣,任何一點黑暗,都會讓光明失色,哪怕只是那么一粒大小。
雪地反射著光明,所以光明不是溫和的,而是刺眼的。無與倫比的刺眼當初廖生帶著陳震宇等人來到十萬大山的時候,就無法適應白天陽光照射下雪地反射出來的光明。尤其是陳震宇,曾經有過一段失去光明的經歷。
所以,這也佐證了葉竹寒之前說的話。
陰暗的東西不一定都是不好的,當陰暗的力量是為了行善而發揮出來的時候,那么這陰暗也會讓人心溫暖。如果光明的力量是為了行惡而發揮出來的時候,那么這光明也會讓人心寒冷。
光,明明是可以讓人看得更清楚的東西。黑夜中如果有一點光,哪怕只是米粒大小的一點,也會讓迷失在黑暗中的人找到方向。但當光強盛炙白到一定地步之后,卻會讓人的眼睛失去光明沉淪黑暗。
矛盾嗎?
不,當然不。
無盡的白,熾盛的白。
這種白能讓人瞬間變得驚慌起來,因為當白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和絕對的黑沒有什么分別了。周圍的雪都成了葉竹寒的武器,這武器是如此的強大犀利。毫無疑問,在這樣的環境下,葉竹寒這樣的能力已經讓他立于不敗之地。
這就是他的主場。
也許他的光明界在別的地方難以發揮出這樣的威力,可是在十萬大山這就是最強大的手段。和他的光明界比起來,九先生的黑暗之界簡直沒有辦法相提并論。那種級別的黑暗,在這種級別的光明面前不堪一擊。當然,如果離開了十萬大山,葉竹寒的光明界或許會大打折扣。
如此說來,方解好像很不理智。
他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敵人在錯誤的地方交手。
青色的霧氣緩緩的升起來,圍繞在方解四周。這些青氣并不是來源于天地元氣,而是來源于方解的身體。青色的霧氣從方解的每一個毛孔里往外冒,看起來很緩慢但在一瞬間便形成了界。
將光明暫時隔離于外的原界。
與此同時,方解閉上眼然后又睜開。睜開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紅色,那種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紅色。在這雙血色眸子中,似乎沒有看不穿的東西。那樣熾盛的光明足以讓普通人在一息之間失明,可是方解卻還能看清楚遠處的葉竹寒。
而此時,其他人已經看不清楚面前的東西了。哪怕是廚子這樣修為高絕之人,眼睛也變得很難受。
“都閉上眼,這一戰你們不能插手。”
方解的聲音響起,依然平和。
青界中的方解緩緩抬起雙手,隨即有三縷青氣從界上分了出去,分別攔在沉傾扇,沐小腰和沫凝脂身前,然后迅速形成了一個淡青色的小界,把她們三個護在其中。而項青牛的身前則出現了那兩條黑白魚,慢慢的圍繞著項青牛游動。一個巨大的圓盤出現在項青牛身前,黑白兩色,將白光擋在外面。
石灣已經無法承受,痛苦的閉上眼蹲在地上。廚子伸出手抵在他的后背上,石灣的臉色立刻變得好看了一些。
幸好,這白光不是針對他們的。
所以他們還能在方解的幫助或者各自的修為下抵擋,但是他們卻都很清楚,連他們都如此的難受,更何況方解?
看起來完全不可分割的光明中,其實藏著數不清的劍,這些劍當然不是劍氣,那只是光明的一種力量。人們都知道,有時候看到的陽光是一縷一縷的。葉竹寒的光明也是如此,每一縷都是一柄劍。
光明的力量,不就是刺穿一切嗎?
方解的青界上,立刻就冒起來一層白煙。就好像炙熱的光被某種東西聚合起來集中于一點,就會產生強大的威力。當這些聚集起來的點都作用在青界上的時候,就好像有無數條激光打在上面一樣。
方解發現,自己的金火對葉竹寒的界沒有作用。
因為這是光。
連內勁都可以焚燒的金火,對光卻無能為力。
方解雙手往外一推,土之力和金銳之力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絕對強度的防御。即便他有青界,即便他有血眸,可是這光明還是太刺眼了。土之力和金銳之力混合出來的防御,能抵擋一部分光明。
可是,這一層防御沒堅持兩三分鐘就宣布被攻破。那種強度的光明,很快就把這曾防御刺穿,千瘡百孔,然后消失。然后方解用出了冰之力,在這個地方,冰之力恰好也能發揮出最強大的力量。
可是,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冰壁也被光刺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