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場中眾人都驚呆了。
丁捕頭大叫冤枉。
冷羿對丁捕頭道:“你露出的第一個馬腳,是你跟著丫鬟進院子,發現門推不開之后,你讓丫鬟去叫人!這種情況下,作為捕頭,正常的反應應當是馬上破門而入,而不是去叫人,因為你自己就是捕快,就有權處理這種緊急事情,何必還要去叫人?就算你是慌亂之下這樣做了,那也該在讓丫鬟去叫人的同時,破門察看情況,而不是等人都來了,才想怎么辦!”
丁捕快道:“那丫鬟說是她奶奶在茅廁里出事,屬下覺得貿然闖入不妥。”
“你可以破門之后,讓丫鬟進去察看啊!”
“屬下……,屬下當時慌了,沒有想這么多。”
“一般人可能會,但是你是捕頭啊!武捕頭曾經說過,陰陵縣民風彪悍,兇殺案屢見不鮮,他和你,你們三個捕頭不知道處理了多少兇殺案,你面對兇殺案還會發慌?再說了,這個時候還沒有打開茅廁門,沒有看見賴員外的小妾已經被人殺死,連尸體都還沒有看見,你慌什么?有什么可慌的?你這樣做,肯定另有原因,——這個原因后面我會說出來。”
丁捕頭額頭開始冒汗,道:“那小妾帶著丫鬟來的時候,我正和兄弟們在屋子里說話。后來到了吃飯的點,我們去吃飯,我想上個茅房,就讓他們先去,剛進院子,就遇到那小丫鬟,說她奶奶可能出事了。我們就一起進去了。從她們來一直到出事,我都跟兄弟們在一起,他們可以作證!我根本沒有時間作案啊!”
捕快們紛紛點頭。
冷羿道:“沒錯,你那時是不在現場,因為他已經布了一個機關,不需要在場就能發動謀殺!”
“我,我沒有啊!什么機關?我不懂!”
“你馬上就懂了。等一會,我會說出你的布局的。”冷羿道:“我先說你露出的第二個馬腳,那就是你劈開茅廁門旁邊的木板。——試問,正常情況下,得知茅廁里面的人有可能出事的時候,第一反應都是救人要緊,都會一腳踢開門,踢開茅廁的門對你這位孔武有力的副捕頭來說,不算難事吧?又何必拔出刀子,一刀一刀把旁邊一塊木板砍爛,然后伸手進入拔門閂呢?這只能說是你讓人明白,這是一個密室!”
丁捕頭臉上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了。他瞧著冷羿,目光開始有了恐懼。想辯解,可是只張張嘴,卻不知道如何分辨。
冷羿接著道:“你露出的第三個馬腳,就是你讓丫鬟杏花伸手進去拔掉門閂!——既然你都劈開了木板,你自己伸手進去拔掉門閂最為方便快捷,何必要讓旁邊的一個小姑娘去拔呢?這同樣是你想讓小丫鬟幫你證明,這茅廁門是從里面拴上的,是一個外人無法進入的密室。當然,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讓我明白,丫鬟杏花是無辜的,她不是你的同伙,否則,你不會讓她去拔門閂,而會另外叫一個無關的人的。本縣剛才利用她的那些所謂矛盾說她可能是兇手,那些矛盾其實都是她后來看到之后的推測,是可以理解的。我故意那樣說,只不過是想冤枉她,來看看你們的反應。如果她是同伙,你必然緊張,生怕她把你供出來。但是你不動聲色,讓我進一步確信,杏花不是你的同伙。”
杏花跪在地上,感動得哭泣道:“多謝青天大老爺替小女子洗脫冤屈!”咚咚磕頭。
冷羿擺擺手,對丁捕頭道:“你露出的第四個馬腳,是你的大腳印。在茅廁后面的大腳印。——本縣勘查現場的時候,注意到了,茅廁后面的雜草,沒有多少倒伏的,說明那段時間,幾乎沒有人到茅廁后面去。但是,本縣卻在茅廁的正后面,發現的一只腳印,一只只有你這樣身材高大的人,才可能留下的腳印。也是你百密一疏,你用一只裝滿糞水的木桶作機關,才讓你留下了這個馬腳,——真正的馬腳!”
賴員外疑惑地插話道:“大老爺,小人聽杏花說,那茅廁門當時是從里面拴上的,如果是這丁捕頭,他又如何能進去殺死我的小妾呢?嘿嘿,大老爺,不會是弄錯了吧?”
“當然不會弄錯!”冷羿淡淡瞧了他一眼,“我正要說到這個問題就被你打斷了,看來你很著急嘛。”
賴員外趕緊陪著笑道:“小人也是著急著想知道,究竟誰是殺死我的愛妾的真兇。”
“你馬上就會知道!”
“好的!”賴員外賠笑退開,走了幾步,又站住了,大老爺不是已經認定這丁捕頭就是真兇了嗎,怎么又說“你馬上就會知道”?難道,他認為還有一個真兇?
賴員外臉色頓時變了。
冷羿環視了一下眾人,道:“兇手其實不用進入茅廁,就可以殺人,那只需要利用跟衙門一樣破舊的茅廁的縫隙就能達到目的!”
“可是,”武捕頭道:“我們仔細觀察過,那茅廁的幾個縫隙都很小,都插不進一只手去,更不要說一個人了!”
“能插進一條扁擔就行了。”
“扁擔?”
“對!扁擔!”冷羿瞧著丁捕頭,“茅廁菜地糞池旁邊的那對糞桶上的扁擔。”
丁捕頭的臉已經不是慘白,而且變成了土色。
冷羿盯著丁捕頭道:“你把扁擔插入茅廁后面的縫隙,把匕首綁在扁擔的一角,然后把里面這一頭沉入糞水里。因為糞池是一個大圓缸,一大半埋入土中,一半露在地上,邊緣剛好作為支點,把這根扁擔變成一個翹翹板。這樣,在受害人蹲坑的時候,在外面猛力往下一壓,糞坑的糞水里這一頭便會猛地往上一抬,綁在上面的匕首就刺入死者下體,完成謀殺!”
武捕頭等人都驚呆了,這樣的謀殺,簡直太匪夷所思而且太惡心,太變態了!
賴員外眼珠轉了轉,賠笑道:“可是大老爺,糞坑里插一根扁擔,看見了不會生疑嗎?”
“別人可能會,你小妾不會。或者說她來不及生疑。”
“為什么?”
“因為她那幾天正好拉肚子,一個跑肚拉稀急著方便的人,是顧不上別的事情的,誰又想得到茅廁里會有致命的機關?——對了,賴員外,你不會不知道你愛妾拉肚子吧?”冷羿似笑非笑瞧著賴員外。
賴員外趕緊點點頭:“對對,她那幾天剛好拉肚子,一天要上十幾次茅房。”賴員外似乎想起什么,又問道:“那茅廁既然有這些縫隙,丁捕頭過去壓扁擔,不就被里面的人看見了嗎?”
“他不需要過去親自壓扁擔,只需要用那對糞桶設置一個很簡單的機關,——把一個糞桶裝滿糞水,掛在扁擔這頭,用另一直桶作支撐,然后把狗的鏈子前面加一個掛鉤,掛在桶沿上。這只狗聽說很聽丁捕頭的話,他可以讓它趴在那里不動。等看見受害人進入茅廁,估計蹲坑之后,便敲擊碗筷。那只狗是丁捕頭他們用剩飯喂養的,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即就會爬起來往這邊跑,——杏花的證詞證明了這一點。而黃狗一跑,拉翻支撐的糞桶,掛在扁擔這頭的一木桶糞水往下一沉,蹺蹺板機關就啟動了。——如果他不是用那一桶糞水作壓力重物的話,我恐怕很難識破這個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