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草民不敢。”獵人咕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道:“是這樣的,草民都三十多歲了,也還沒有成家,知道這驛站里有個廚娘,名叫魯四娘,是個寡婦,也一直沒有成家,所以,草民就想……,就想……,可是草民嘴笨,也不敢開口,只能找些個理由跟她親近。這才每次打獵,都住在驛站,這樣可以在廚房幫忙,已經跟她說得差不多了。大老爺可以打聽,驛站的人都知道。”
成珞嫙原本因為這獵人住在驛站里,感到很奇怪,所以懷疑他就是企圖刺殺冷羿的兇手,沒想到獵人說出了這么一番原因來,把她的推理理由給否定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冷羿道:“本縣自然會打聽清楚的,不能以你一人所說就偏聽偏信。就算你在驛站是為了討好那個廚房的魯四娘,你也得把你昨晚的都干了什么事情說清楚。”
“昨天,草民大概是中午打獵完了,到驛站來的。然后就一直在廚房里幫忙,這個廚房里的人都可以作證。下午的時候,捕快他們來了,安排住處什么的,我沒有去,只是聽說來了不少人住驛站。到了傍晚,就聽說捕快大爺他們打了一只大狗熊,我和四娘我們就去看。果然好大一只。”說到這,獵人轉頭望著成珞嫙,道:“后來這位姑娘說了,大家一起燒烤,見者有份,我們很高興,就都來幫忙,那以后,我們一直在忙來著。直到房子垮塌了。”
冷羿道:“中途你沒有單獨出去過?”
“沒……,沒有啊!”
“你說謊!”冷羿冷冷道:“燒烤的時候,那個廚娘就在我們身邊,幫忙燒烤,有大概一頓飯的工夫,本縣沒有看見你,就是在天黑之后不久,你去了廚房,魯四娘在前面燒烤,你去廚房做什么?還一去一頓飯的時間!”
獵人呆了:“你……,你怎么知道?”
想不到冷羿身為知縣竟然會注意到他這個小小的獵人的動靜。他卻不知道,冷羿是的刑警,隨時觀察周圍的人,是他的職業習慣。特別是在知道有人要謀殺他之后,雖然表面上他漫不經心的,實際上,他隨時都在注意周圍的一切,注意每一個靠近他身邊的人。這個驛站有多少人,每人有什么特點,在干什么,他都留心觀察的。對于獵人這樣的人突兀地住在驛站,他當然會留心。所以,準確地說出了獵人話里的漏洞。
冷羿冷冷看著他,沒有說話。
獵人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道:“我,我是去看四娘的閨女去了。她,她一個人在廚房,沒吃的,四娘讓我拿些燒烤去給她吃……”
“四娘的閨女?”冷羿顯然有些意外。
“是,四娘前夫留下的女兒,才七歲,還瘸了一條腿,就是跟他爹下地干活,遇到了流防所的賊人潛逃,把閨女給……,閨女掙脫逃走,摔下一塊大巖石,摔壞了腦子,癱在床上了。所以平素都不能出來見人的。四娘讓我給他偷偷拿些吃的去。四娘要給大老爺燒烤,所以讓我去的。”
成珞婕聽著眼圈都濕潤了,聽到后面,忽然覺得不對,道:“給一個孩子送吃的,用得著一頓飯的工夫嗎?”
“我喂她吃,等她吃完了才回來的。”
“喂她?七歲的孩子還需要喂?”
獵人神色黯然,道:“她腦子摔壞了,不知道吃東西,傻傻的。要是不喂她,她就不知道吃的。”
成珞婕嘆了口氣:“你這人心眼還不錯,這廚娘帶了這樣一個孩子,你還愿意娶她。”
冷羿道:“除了魯四娘這個傻孩子之外,還有誰能證明你當時在她的房間里?”
獵人有些慌亂,低著頭想了半天,才道:“沒人了。”
冷羿反復盤問,他還是一口咬定沒有旁人。
冷羿讓成珞婕把獵人帶出去,在找一間房子暫時留在那里。同時把驛丞叫來,讓驛丞帶兩個伙計,看守著已經詢問過的人,免得串供。
冷羿又讓成珞婕把廚娘和她的女兒叫來,問了廚娘,果然跟獵人說的一樣,看了那廚娘的女兒,也的確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癱子。
成珞婕道:“獵人說的都是對的,他可以排除了嗎?”
冷羿道:“不行,既然廚娘的女兒癱了,不能證明當時獵人就跟她在一起,所以,獵人還是沒有不在場證據。他又會射箭,所以,他是目前唯一的重點犯罪嫌疑人。”
“他這么有同情心,應該是個好人,兇手不會是他吧?”
冷羿奇怪地望著她:“你這話可不是一個捕頭應該說的。”
成珞婕笑了笑,道:“我只是覺得他挺可憐的。”
“偵破案件一定不能把個人感情加進去,否則會影響判斷。這樣的教訓很多的。”
冷羿嘴上這么說,其實心里也感嘆,真的能做到這一點,很難。就在不久前他跟卓巧娘在暴風雪中暫時住在陰陵寺里,那里同樣也有個可憐的小和尚明空。最后證明,這個可憐的小和尚就是兇手,而且還要殺光寺廟所有的人,包括他們夫妻。當時最初自己也是覺得他逆來順受的可憐樣,不會是兇手。所以,不帶任何感情地偵破案件,其實是很難做到的。
冷羿又讓成珞婕把那個送信的軍校叫進來。那軍校一進來就抱怨道:“大老爺,我們可真的不是兇手,我們還有公務在身,要遞送緊急軍情到京城,可耽誤不得,您就讓我們先走吧。反正我們的軍隊番號也說了,你們很容易找到我們的。”
冷羿道:“你們送的是緊急軍情?”
“是啊,可耽誤不得的!”
成珞婕道:“不對!你撒謊!如果是緊急軍情,肯定會馬不停蹄一路換馬換人往前送,斷不會留下來有閑工夫吃燒烤的。”
一句話說得那信使啞口無言。訕訕笑道:“就算不是緊急公務,也是不能耽誤的呀!”
冷羿道:“耽誤不了你們多久,這案子本縣已經有些眉目了。再說了,現在是命案,你們既然碰到了,又有犯罪嫌疑有義務協助官府查案。”
大宋朝是重文輕武,武將的地位本來就比文官低,更何況這個還只是一個一般的傳令校尉。如何能跟知縣相提并論。只好苦著臉答應了。
冷羿問道:“你們什么時候住進驛站的?”
“跟你們差不多,也是昨天下午住進來的。”
“住進來之后,你們做了什么?有誰可以作證?”
“天很冷,我們就在房間里烤火來著,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一個驛站的伙計李良,他是我老鄉,我經常走這條線送信,所以認識,一起說話。一直說到你們扛著狗熊回來,我們就出去看,然后就燒烤,那之后,我們一直在院子里,沒有離開過,大家都看見了的。”
冷羿的確看見了這個軍校和他的兩個隨從在院子里燒烤,一直到房屋坍塌。冷羿讓成珞婕把軍校帶出去,把他的兩個隨從和那個叫李良的驛站伙計分別叫了進來,經過詢問,果然跟送信的軍校所說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