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道:“我需要單獨一個個詢問。可以嗎?”
“好!”蘇大道。
“那就先問你吧。”
蘇大點點頭,吩咐其他人都出去等著。
冷羿問道:“請問大少爺是什么時候出去的?出去作什么?”
蘇大道:“這個我是后來才知道的,當時我和老太爺在屋里說話。后來聽門房說,我兒子是可快到中午的時候出去的。只說是具體出去作什么,他沒有說。門房也沒有問。”
“大少爺沒有跟班嗎?”
“有啊,不過那天他出門不讓跟班跟著,是單獨一個人出去的。”
“為什么?”
“這個一直說不清,為此我們把跟班吊著打了好幾天逼問怎么不跟著,跟班只說少爺不讓跟著,卻不說原因,也不說去了哪里。”
冷羿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又問道:“他出去具體什么時候?”
“快吃午飯了,――我們家是午時正準時開飯。”
“距離午時正還有多久?”
“嗯……,應該有一頓飯的工夫。當時門房還說了‘馬上要吃午飯了,少爺您還出去?’少爺沒有搭理他,就走了。”
冷羿問道:“那你們什么時候得到消息說少爺被殺了?”
“過了吃飯的時辰大概一頓飯的工夫。”
“這么說,少爺應該是在午時左右的兩頓飯的時間里被殺的!”
“應該是這樣。”
“大少爺有仇家嗎?――希望能說實話!只有說實話,我們才能準確地分析案情,找到正確的偵破方向。”
“好!”蘇大想了想,道:“怎么說呢,象我們這樣的人家,有田有地,每年收租要債的,多少會有一些人嫉妒我們,要說多大的仇也是沒有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是有仇怨,或者說有可能殺你兒子的人,都說說。”
“好!”蘇大想了想,道:“有三個人可能殺我兒子,一個叫李有貴,一個叫宋才、一個叫高富。”
“他們跟你兒子有什么過節?”
“那個李有貴因為辱罵我們大老爺,說他假慈悲,惹怒了我兒子,我兒子帶著仆人,把他揍了一頓。牙齒都打掉了幾顆。他很恨我兒子。曾經幾次揚言要殺了我兒子的。那個宋才,欠了我家不少錢,就想用他娘子勾引我兒子,好抵債。我兒子自然不喜歡這種賤貨。她就反復主動勾引我兒子,我兒子也老實,就上當了,跟他上了床,他就沖進來抓殲,他娘子反過來說是我兒子強暴她,哭著鬧著要上吊。宋才就說要多少錢才能了這件事。這明明是顛倒黑白,敲詐勒索!我兒子自然生氣,也把他打了一頓。”
冷羿道:“有什么話可以心平氣和地講道理,怎么能隨便動人呢?”
蘇大忙道:“說是打,其實也就是推攘兩下而已,沒有什么的,農村的嘛,這不算什么。”
冷羿道:“聽說你們家可是出了兩個進士的,那也是書香門第,君子動口不動手,打人總是不對的。”
蘇大自知理虧,訕訕笑了笑,道:“這個我也狠狠訓斥過他。只是,唉!以后想訓斥都沒有機會了!”
冷羿道:“你再說第三個。”
“第三個高富,是個賭徒,濫賭成姓。整天跟人賭錢,輸了就賴帳。他跟我兒子賭錢,手氣不好,欠了不少錢還不起,我兒子讓他賣了田地還債,他不干,我弟弟看不過去,就替侄兒出頭,上門跟他講道理。他不僅不聽,還首先動手毆打我弟弟。我弟弟很生氣,就把他扭送衙門,打了他一頓板子。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衙門的事,他非要怪罪到我們身上。到處去說,說我們家仗勢欺人,你說氣人不?所以又打了他一頓。這個可是他惹我們的。已經送官了,他還那樣不講道理。對這種……”
“我知道了!”冷羿打斷了他的話,“除了這三個人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跟大少爺或者你們蘇家有仇的?”
“主要是這三個,別的嘛,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如果要說有仇恨,主要就是他們!”
“你既然懷疑是他們干的,沒有查問嗎?”
“當然查問了,我們是文人,書香門第,不隨便動人的,這是我們老太爺說的,所以,我們只能把他們三個扭送了衙門,讓衙門來查。”
冷羿轉身望向廖知府。
廖知府道:“是有這么回事。不過,這三個人都不是罪犯。”
“為什么?”
“那個李有貴,當時正在地里干活,有不少村民看見了的。而且,他的土地,不在這附近,而是在大坡那邊,距離這里大概有十里路。所以,他不能分身兩處。那個宋才更不可能。他前兩天就去了相隔六十里的鄰村的岳父岳母家拜年。案發當天,他還在那個村子親戚家吃酒。村里很多人都可以作證。他是案發第二天才回來的。那個高富,那幾天拉肚子,一天要拉幾十次,拉得腳都軟了,案發那天,躺在床上起不來。那天有好幾撥找他要賭債的債主,就守在他家里要債。一直到下午。這些人可以作證。他當天一直躺在床上,根本沒有出去過。――這些本府都作了詳細調查確認,不會錯的。”
冷羿很是失望,不過,他還是決定再去查訪看看。有一線希望,就要作出一百倍的努力。
冷羿又問了蘇家其他人,跟蘇大所說相差無幾。
冷羿決定查訪這三戶跟蘇家有仇的人家。
他們首先來到李有貴家。領路的常里長快步進去,在院子里就嚷嚷道:“李有貴!趕緊出來,知府大人還有幾大人來你家查案來了!還不趕緊的出來迎接!”
那李有貴正在廚房做飯,一聽這話,趕緊的扔下鍋鏟跑了出來,一瘸一拐出來,跪倒磕頭。
冷羿讓他起來說話,他們進了他家里,馬上又出來了,因為家里太亂了,簡直跟牲口棚似的,都沒有地方落腳。
常里長道:“算了,拿幾根凳子出來,就在院子里說好了。”
李有貴忙答應了,一瘸一拐進屋里,拿出幾根矮板凳,放在院子里,又從廚房拿了幾個破了邊的瓷碗,從鍋子里舀了幾瓢滾水到在碗里端了出來,必恭必敬地放在冷羿他們面前。
冷羿道:“你別忙活了,我們問你幾個問題就走,不耽誤你。”
李有貴憨憨地答應了,彎著腰站在一旁。
冷羿道:“你腿怎么了?”
李有貴瞧了常里長一眼,含糊道:“沒什么。”
冷羿沒有再追問,道:“蘇家大少爺被人殺死的那天,你在哪里?”
“我和我娘子,還有兩個兒子在種地,當時還有龍大叔一家,謝大嫂一家、還有喬販子一家,也都在那里種地,一直到太陽落山,我們是一起回來的。回來才聽說蘇家大少爺被人殺死了。蘇家非說是我干的,把我暴打了一頓。送到了衙門。他們蘇家簡直是……”
說到這,李有貴又看了常里長一眼,把后邊的話咽了下去。
常里長瞪眼道:“你光看我作什么?大老爺問你什么,你就回答就是了,我又不會去蘇家告狀。”
李有貴訕訕笑了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有貴低頭不說了。
冷羿對廖知府道:“我想跟李有貴到屋里單獨詢問,行嗎?”
廖知府忙道:“當然可以。現在是你查案,本府說了,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冷羿笑了笑,起身對李有貴道:“去屋里說。”
“屋里很亂的……”
“沒有關系!”冷羿背著手,踱步進了屋子。一直走到里間臥室,站住了,轉身瞧著一瘸一拐跟進來的李有貴,道:“你娘子和孩子呢?”
“回娘家去了。”
“為什么?”
李有貴不自覺回頭看了門口一眼,哭喪著臉低聲道:“活不下去了,不走,還能怎么辦?”
“怎么了?”
李有貴低頭不語。
冷羿道:“我是陰陵縣的知縣,不是巴州知府的人,你告訴我,我是不會告訴第三人的。”
李有貴還是不說。
冷羿又道:“我能猜到,肯定跟蘇家有關。我跟你說,這個案子關系重大,官府一定要查出真兇來,只有查出真兇,蘇家才有可能不再找你們的麻煩。你們也才能重新過平常的曰子。所以,你必須如實回答我的問題,盡可能多地給我們提供線索。
李有貴沉重地點點頭。
“你為什么要罵蘇家大老爺是假慈悲?”
“他本來就是假慈悲!”李有貴恨恨道:“嘴巴上仁義道德,心里比狼還要狠毒。我家跟他借了五擔谷子,說好了秋收還七擔。可是我去還的時候,他卻說那一年的糧價很高,他的五擔谷子如果留到秋天賣,至少可以賣出十擔的錢,所以要我還十擔。我說借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怎么要變呢?我是好好講理,他卻是蠻不講理,直接到我家拉走我的耕牛。我氣得沒辦法,只好答應還十擔,他卻不還我耕牛,說牛得病死了,那十擔糧食,就沖抵耕牛的賠償。――我那耕牛拿去賣,隨便可以賣二三十擔糧食!我自然不干,找上門說理。他們不理我,連門都不讓進。正好,我又聽說他蘇家大少爺強暴了宋才老婆的事情,我就更是生氣,就站在他家門口罵,說他老太爺假慈悲,真惡狼。他們就把我暴打了一頓。牙齒都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