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花冥尊跟李煜兩人一直在床邊守著小周后,一直到第二天五更。李煜和花冥尊兩人連續熬了四個夜晚,實在是熬不住了,天快亮的時候,便都靠在椅子背上睡著了。
睡夢中,花冥尊突然感到下巴一陣劇痛,啊的驚叫了一聲,從夢中醒來,只見小周后站在自己面前,咯咯笑過不停,手里抓著一撮花白胡須。花冥尊嚇了一跳,趕緊低頭一瞧,便看見自己山羊胡子少了一小撮!
卻原來,小周后竟然趁花冥尊睡著了,用力扯下他的一抓胡子!
花冥尊痛得捂著下巴一個勁叫喚。李煜也驚醒了,見狀也嚇了一跳,趕緊扶著小周后道:“你怎么起來了?怎么把神醫的胡須都拔下來了?神醫是給你治病來的!要不是神醫,你小命都沒有了!怎么能這樣對待神醫呢?――對不起,花神醫,拙荊一時頑皮……,哎喲!”
李煜慘叫,原來小周后趁他給花冥尊躬身作揖的機會,一把拍掉了他頭上的帽子,抓住他的頭發使勁扯,嘴里還咯咯笑個不停。
李煜好不容易把頭發從小周后手里解脫出來,頭發也被扯掉了好些,痛得呲牙咧嘴的。而小周后已經光這腳丫跑出門去了。
李煜捂著腦袋驚恐地望了花冥尊一眼:“她這是……?”
“追啊!”花冥尊拔腿就追,李煜也跟著。兩人追出大堂,看見小周后已經兩手抖著花冥尊的花白胡須和李煜的頭發,蹦蹦跳跳往大門外跑去了。
院子的門房正從外面進來,見狀忙讓到一邊,回頭看著她往里走。因為沒看路,差點跟追出來的花冥尊撞在一起。門房趕緊退開避讓,看見隨后追出來的李煜,忙道:“大老爺,內廷的王公公來了,請您迎接!”
王公公?王繼恩?他來做什么?難道是來傳圣旨的嗎?李煜只要一聽到與皇宮有關的事情,都是心里緊張得要死。自己衣袍都還沒有換,也顧不上了,往前廳就跑。
老遠就聽到了王繼恩的聲音,果然是他,不過,那聲音似乎很狼狽,還夾雜著慘叫,另外,還有妻子小周后的咯咯的笑聲。
李煜對頓時慌了,趕緊跑到前廳一看,果不其然,小周后正抓著王繼恩的頭發,使勁亂扯。王繼恩雙手抱頭,半跪在地上,不住的哀求。花冥尊在一旁勸著,又不敢強行上去拉開小周后。跟隨而來的小太監們也不敢拉扯鄭國夫人,只能是跟著打轉不停地勸解。
王李煜嚇得臉都白了,沖過去,抓住小周后的手,道:“快松開!這是王公公!這是宮里來的王公公!放開手啊!”
小周后很聽話地放開了,手上已經扯下來一把頭發,痛得王繼恩抱著腦袋慘叫。
小周后眼珠轉了幾轉,突然伸手,一把朝王繼恩的襠下抓去!王繼恩反應得快,雙腳并攏,王繼恩護住襠位之后才醒悟,自己都沒有東西了,何必害怕她的“猴子偷桃”呢?他剛覺得好笑,小周后已經乘機他雙手護住襠位的時候,另一只手揪住了他的鼻子,使勁一扯,差點把他的鼻子揪了下來。痛得王繼恩眼淚都下來了。
李煜很是害怕,抓住妻子的手吼道:“你搞什么!瘋了你?!”
小周后放開手,委屈地看著李煜,小嘴一癟,哭了起來。
王繼恩趕緊后退幾步,躲到花冥尊身后,緊張地看著我小周后,問花冥尊道:“鄭國夫人這是怎么了?她不是……發瘋了?”
花冥尊憂心忡忡望著哭泣冷羿小周后,嘆了一口氣,道:“是!她這是思慮憂郁,損傷了心脾,加上瘀阻包絡,痰熱蒙心,以至出現了癲證。”
王繼恩啊了一聲,道:“不要緊吧?”
“不好說,這種病比較難治,老朽要先觀察一番再說,如果真的是癲證,那治療就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了。”
這時,李煜攙扶著小周后,苦笑著對王繼恩道:“公公是來傳旨的嗎?抱歉,我先攙扶拙荊回房,再來接旨。”
王繼恩忙道:“不不,不用了,只是官家讓咱家來探望一下鄭國夫人的病情,沒有別的事,也不需要接旨。”
李煜這才放心,攙扶小周后回大堂正屋去了。
有跟隨的太監過來,把地上的帽子給他撿了起來,遞給他戴好。但是,整個頭發都已經被小周后抓扯凌亂了。現在頭皮還發痛。王繼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被揪得通紅的鼻子,對花冥尊道:“鄭國夫人這個病,要痊愈,大概要多久?咱家好回去稟報官家。”
花冥尊道:“原先鄭國夫人只是風寒重癥,雖然昏迷了三天三夜,對別人,或許很難醫治,但是在老朽手里,卻還是比較容易醫治。可是現在,是風寒入里化熱生痰,蒙蔽心竅成癲,這就痕棘手了,需要慢慢化解痰,這種病著急不得的。最終要想痊愈,最快也要三五個月,慢的話,只怕要年余了,甚至,有可能就此瘋癲不治,也未可知。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王繼恩點著頭,道:“剛才看她那樣,的確病得不輕,哎!可憐啊。”
花冥尊道:“王公公,進去稍坐吧。”
王繼恩趕緊道:“不了!咱家還要回去復命,這里,就有勞神醫您了,官家說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治好鄭國夫人的病!”
花冥尊躬身道:“微臣一定盡力醫治,從目前來看,她的這種癲證,很可能是間歇姓的,也就是時而瘋癲時而清醒。而這種病,只有在她發作的時候,才能進行診察醫治。她清醒的時候,根本沒有辦法診治的。加上她癲證的發病情況看,病情很嚴重。所以,需要的醫治時間會比較長。可能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
“嗯,咱家看也是。瘋成這個樣子,咱家還真沒有見到過!”王繼恩又摸了摸快被小周后扯掉的鼻子,恨恨說道,隨后,王繼恩帶著小太監們返回皇宮去了。
花冥尊回到臥室,李煜已經攙扶小周后躺在床上了。
小周后俏臉已經燒得通紅,還不時咳嗽,但是,眼睛卻睜得大大的,滴溜亂轉,東瞧西看的。鼻孔里還哼哼唧唧唱著一首童謠。渾然不理坐在床邊的李煜。
李煜看見妻子這樣,不禁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對花冥尊道:“神醫,你看這該如何是好?”
花冥尊沒有說話,拿了根凳子坐在床邊,提腕診脈。小周后卻也不反抗,乖乖地聽由她號脈。
診脈之后,花冥尊又看了她的舌象,沉吟片刻,取出金針,讓李煜把小周后攙扶起來,也不脫外衣,隔衣刺穴,片刻間,便已經在小周后周身各大要穴扎滿了金針。
小周后慢慢地昏昏欲睡。等到花冥尊把金針取完,小周后已經歪在李煜懷里睡著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傍晚,才悠悠醒來。睜開眼,側臉過來,望見李煜,勉強一笑,孱弱的聲音道:“夫君……,我……,我死了嗎?””
李煜聽了這話,禁不住潸然淚下,握著她的手,哽咽道:“沒事!不要擔心……,你只是生病了……,官家下旨讓花神醫給你治病,他一直守在你的身邊呢。說了你的病沒事,慢慢的就會好起來的。”
小周后微微點頭:“我……,我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好難受……”
李煜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臉蛋:“沒事的,有神醫在這里呢,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小周后轉頭望向花冥尊,淺淺一笑:“謝謝你……”
花冥尊腦袋里轟的一下,這還是小周后第一次對自己笑!以前在南唐,看見小周后都是眉宇含憂,因為那時候她的姐姐病危了,后來在大宋見到她,更是沒見過她半點笑容。現在,她居然笑了,而且還是對自己笑的。還說了一聲謝謝,花冥尊感覺到自己簡直是掉進了蜜糖罐子里了似的。激動得被扯掉不少的胡須都亂抖起來。趕緊輕咳一聲,道:“夫人不必客氣的。”
可惜,小周后只說了那一句,便又閉上雙眼了。
花冥尊有些失望,這都算不得跟她進行了對話,真是遺憾,不過,也是因為小周后馬上閉上了眼,花冥尊才沒有失態。因為李煜在他的前面,沒有回頭,看不到他的異常。
花冥尊看著小周后那憔悴的樣子,剛才的興奮都沒了蹤影,只有滿心的痛楚。
李煜回頭看了看花冥尊,見他一直盯著妻子看,也不說話,不由有些擔心,他倒是半點都沒猜到這個花白胡須老頭會多年來一直暗戀自己的妻子,還以為因為妻子的病嚴重,神醫正在琢磨怎么辦。忙低聲問道:“神醫,現在該怎么辦?”
花冥尊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捻著胡須,道:“先讓她安睡,明曰老朽再來復診。”
李煜有些吃驚,因為連續這么多天,花冥尊一直守在病床旁邊,此刻卻說要回去,忙道:“那萬一拙荊夜里有什么變故,那該怎么辦?”
花冥尊其實很想一直守在小周后身邊,哪怕就只是這樣望著,心里都會非常的安寧舒服,只是,這到底不是長久之計,本來,連續的這幾天他都不需要守在旁邊,用了針吃了藥,就等著好轉就行了,可是,他太喜歡小周后了,那么多年的單相思,這一刻有了機會守護她,花冥尊怎么會放棄呢。這才找了借口一直在旁邊守著。但是,他知道,這不可能一直的這樣下去,到底會有離開的一天。在她和她丈夫還沒有覺察到自己的心思時,還是離開的好,小心能撐萬年船。
所以,他決定還是先離開。反正他心里已經打定主意,小周后這病,他能治多久就治多久。只要還能給她看病,就有機會見到她。
花冥尊站起來,道:“剛才老朽已經給她診脈望舌,她的病雖然還非常的重,但是已經沒有太大的危險。老朽已經連續熬了這幾夜,這把老骨頭也挺不住了,還是先回去睡一覺。明曰再來。你放心,尊夫人這一晚會睡得很安穩,你自己也放心的睡覺就是。萬一要是她病情有什么變故,你馬上讓人來叫我就是。今夜我睡在家里,明早才去皇宮向官家復命稟報鄭國夫人的病情。”
李煜感激不已,連連拱手致謝,一直把花冥尊送到了大門之外。
果然,這一晚,小周后睡得很沉,甚至沒有說夢話李煜心中稍安,守在一旁,連著熬夜,實在太困,也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李煜從沉睡中醒過來,天已經亮了,太陽也出來了,照在白雪上反射著強烈的白光,映襯在窗欞上,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李煜揉了揉眼睛,附身看看床上的妻子,見她睡得很熟,臉上紅撲撲的,應該是高熱沒有退。李煜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小周后的額頭,感覺還是很燙,不過,比先前要好一些了。
花冥尊說了,妻子的病,最厲害的不是感受寒邪,而是痰蒙心竅導致的癲證,這個很難短時間內治好。現在,不知道這個病究竟怎么樣,李煜心里很是擔心。
他呆呆地望著妻子那嬌美的面容,雖然是病中,那種美,反倒多了一種令人心動的凄涼。
妻子沒有睡醒,他便沒有起來活動,枯坐良久,便左顧右盼,看見床頭茶幾上頭一天晚上他和花冥尊兩人吃剩下的糕點,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拿了過來,正要放進嘴里吃,突然,他的手停住了,因為他感覺到這點心有些異樣,從嘴邊退了回來,仔細一看,果然,點心中間有一道裂紋,里面好象有一些黑色的粉末!
李煜把點心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掰開成兩半。便清楚地看見,糕點中間果然撒著一些暗紅色的粉末。
一看見這個粉末,李煜頓時臉色大變!
他哆嗦著伸手把另外一塊糕點拿過,也看見糕點中間有被剖開的痕跡。掰開之后,赫然顯現一層暗紅色的粉末!
李煜呼的一下站了起來,連著倒退的好幾步,重重地撞在床尾的屏風上,咣當一聲,屏風到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