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嘆了口氣,道:“死了!”
“鬼……!”向拱哆嗦著,“這鬼屋真的有鬼!昨天他還好好的,還在說他跟那洗衣女人的事情,怎么今天就死了?一定有鬼!快走吧!”
冷羿斜眼看著他:“誰也不能走!他究竟怎么死的還不清楚!先搞清楚再說!”
“還用搞什么清楚啊?”盧多遜聲音也有些發顫,“一定是他昨天晚上說了鬼故事,結果把這鬼屋里的惡鬼都招惹出來了!把他引到這里,上吊死了!”
宋琪也蒼白著臉道:“是啊,他明明睡在后院的,怎么跑到這石屋子來上吊?除了鬼,還能是什么?”
“不可能有鬼!不要說這樣的鬼話!”冷羿厲聲道。
成珞嫙自然是幫著自己的丈夫的,顫聲道:“若不是鬼,那他……,他是不是因為喝酒了,想念那因為他才死去的蓮子姑娘,所以上吊了?”
“肯定是的!”宋琪也趕緊轉變了口風,嘆了一口氣,道:“看得出來,蓮子姑娘的死,對他打擊很大。”
盧多遜也點點頭,嘆了一口氣。
眾人的目光都望向冷羿。他現在是負責糾察百官,現在,一個朝廷的重要官員死在了鬼屋里,是否立案查處,便由他定奪了。
冷羿卻沒有看他們。他只是蹲在尸體旁邊,仔細看了死者脖子上的縊痕,又站起來,走到供桌前低頭看了看,沉聲道:“他不是自己上吊死的,而是他殺!”
“他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
冷羿點點頭:“雖然兇手很狡猾,在死者的腳下放了踩腳的凳子。裝成死者登高上吊的樣子。可是,他忘了一個痕跡,泄露了他的秘密!”冷羿指著死者脖子上的縊痕:“你們看,死者上吊用的褲帶,打結的地方。在死者的脖頸后面,對吧?”
所以的人看了都點頭。
“被吊死的人,如果打結的位置,正好是上提的位置,——就像這個這樣。那上提的打結處會懸空,從而不會在死者的脖頸處留下繩結的壓迫痕跡。”說到這里。冷羿拉開死者脖子上的褲帶,道:“可是,死者脖頸上的縊痕,卻是一個比較明顯的壓迫痕跡,這說明什么?”
宋琪也沉聲道:“說明死者是被人勒死!然后吊上去,假裝上吊!”
冷羿點點頭。贊道:“宋大人不愧是刑部尚書,對死亡現象很有研究啊。”
“過獎,份內之事而已。”
趙普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道:“不錯,可是,這石屋子的房門是從里面拴上的。而窗戶只有碗口大小,外人根本不可能從那里進出。這兇手怎么能夠殺人之后從外面拴門呢?”
宋琪走到房門邊,查看了一下兩扇石門,道:“這石門的接縫處是相互咬合的,也就是說,無法用薄刀片之類的工具,從門縫里關門。”他又仔細檢查了門閂的那根橫木,道:“這上面并沒有細線之類的懸吊工具,可以從外面控制門后面的門閂。”
冷羿走過去查看了一下,緩緩點頭。
向拱蒼白的臉道:“這么說來。他不是上吊死的!他是……,他是鬼弄死的,然后假裝他上吊!——只有鬼才有可能偽裝現場之后,穿過墻壁,或者通氣口!”
程德玄道:“他昨天晚上一直在說鬼故事。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把鬼招惹來了?”
盧多遜也惶恐道:“是啊,我說不要說鬼故事了吧,你們偏不聽!還要住在這里,這下子,好玩了吧!”
沈倫瞧著他:“昨天說要住在這里的,好象是你吧!你和向拱你們倆打賭,拖累大家留在這里,還說旁人!”
冷羿道:“行了,不要吵了,留下來,是大家的主意,不要出了事情就相互埋怨。”
幾個人都不說話了。
冷羿對成珞嫙他們道:“宋大人、沈大人留下,其他的都出去,我要對死者進行尸檢!”
成珞嫙趕緊出去了,其他人也跟著出去。
冷羿檢查了死者的顏面,青紫腫脹,眼瞼、口腔黏膜有針尖狀出血點。符合勒死的跡象。初步認定死者死于器械姓窒息。
他解開死者的衣服檢查上身,軀干處沒有任何外傷。他又檢查死者的手掌,咦了一聲,因為死者的手指頭,有明顯的破損!有一個指甲,甚至已經脫落!可是,手臂各處卻沒有任何抵抗傷!這就奇怪了。
冷羿又開始檢查死者的褲子。褲子上的褲帶不見了,顯然應該是吊死他的那一根。用于褲子上都有盤扣,所以即使褲帶取下來,褲子也不會掉下去。
他正準備解開褲子上的盤扣的時候,突然又咦了一聲,整整地望著那褲子。
宋琪和沈倫忙道:“怎么了?”
冷羿又用手摸了摸死者的褲子前面上半部分,道:“這里是濕的!”
宋琪伸手也摸了一下,道:“應該是死者勒死之后,尿液溢出,淋濕的。”
冷羿搖頭:“不對,淋濕的部位,不在死者的襠部,而在死者褲子的上部,正常情況下,死者死后遺尿,不可能淋濕這個位置。”
沈倫皺眉道:“可是,要不是死者遺尿留下,又是怎么留下的?”
冷羿想了想,道:“或許,是兇手趁死者正在撒尿的時候,突然襲擊,勒死了對方,因為這個姿勢的死者,褲子是脫下去的,正好能淋濕褲子的這個位子!”說到這里,冷羿占了起來,開始檢查石屋子。但是,石屋子里并沒有任何尿液,便是蒸發了,也沒有留下尿液的痕跡!
冷羿沉吟道:“這就是說,這里很可能不是第一現場!咱們好好找找看,找到死者撒尿的地方,就可能是殺人的第一現場,那里。可能兇手會不經意間留下一些線索!昨天,他是睡在書房那里,最有可能,是在那附近!”
冷羿繼續進行尸檢。他脫光了死者的衣褲,死者體表沒有外傷。但是,在尸體的左側以及左手臂處,隱隱能看見一些按壓留下的花紋,但是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冷羿琢磨了半天,也分辨不出來,做好作罷。
在尋找第一現場之前。冷羿仔細查看了那石房子。特別是門后面的門閂。那門閂果然是被生生劈斷的,也不存在拼接的痕跡。門后面也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從外面勾住門閂的鐵絲之類的工具。
冷羿吩咐護衛找了一個木梯,架在橫梁上,爬上去查看了上吊的繩索,發現結頭在上面,而且。還空出來很長一段之后才打結的。在橫梁的上面,還發現了上吊綢緞拖拉留下的灰塵擦痕,死者脖子上方懸吊的腰帶上也沾有成片的灰塵,這都說明是被害人死亡之后,吊住脖子把人拉上橫梁。進一步說明死者死于他殺!
冷羿邁步出來,掃了一眼屋子外面的幾的大臣,道:“雖然我還不知道兇手是怎么把人殺死后制造一個密室的。但是。我確信死者死于他殺,兇手偽造了現場,而且,整個鬼宅外面都是我的護衛警戒,不太可能是外人潛入,因此,兇手就在我們中間!官家委任我為審刑院的原判,讓我負責糾察百官。現在,陳大人被人謀殺。本官決定正式立案查處。再沒有查出兇手之前,所有的人都有犯罪嫌疑。因此,都不能隨意走動,就留在大堂這里。我的護衛會監督諸位!沒有本官的批準,你們任何人都不能離開這大堂半步,否則。本官只能將他作為嫌疑人拘捕!”
向拱嘟噥了一句:“那你呢?”
冷羿淡笑道:“我有我夫人作證人,一夜都沒有離開。我自然不可能是兇手。同時,我作為審刑院的原判,查案是我的本職,是官家授給我的特權!根據官家的授權,對于抗拒本官調查的,本官有權拘捕,直至格殺!——還有誰有不同意見嗎?”
聽到冷羿打官腔,而且抬出了皇帝的圣旨,一時間,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冷羿讓無眉道人和屠油大師負責監督他們,然后,帶著成珞嫙來到了后院書房外。
兩人開始低頭尋找地上的尿漬,因為這天太熱,尿液恐怕已經干涸,希望能找到尿液留下的痕跡。
很快,冷羿便看見了廊下墻角的一小塊淡黃色的尿漬!就在書房外面的墻角處!
冷羿手托下巴,望著地上的尿漬,沉吟片刻,這才開始搜索。遺憾的是,地上并沒有任何可疑痕跡!也沒有留下任何微量物證之類的東西。不過,廊下倒伏的一片雜草,卻清楚地證明,這里曾經有人胡亂的踩踏過!
冷羿一邊比劃著,一邊道:“兇手應該是看見死者在這里撒尿,然后從后面用腰帶突然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使勁的拉緊繩索,將他活活勒死!”
成珞嫙道:“既然是在這里殺死了他,又為什么要把他放到石屋子里吊著呢?在這里直接吊著,豈不是更方便?”
冷羿道:“因為兇手要偽造一個他上吊自殺的絕對假象,——那石屋子一旦從里面拴門,根本不可能從外面打開。除非撞開。這樣一來,便只有死者自己從里面拴門的這一種可能。也就得出了自殺的結論了。”
可是,那石屋子是從里面拴上的,兇手是怎么把尸體放進房間,然后懸吊在房梁上,卻能從外面把房門里面拴上?”
冷羿沉吟道:“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成珞嫙遲疑了一下,道:“會不會是你弄錯了,其實,他……,他真的只是自殺呢?”
“活人可以說謊,死人則不會!——他脖子上的繩結很清楚地表明,他是被人用繩索勒死的,兇手在他的脖頸后面打了一個結。但是,上吊的體位卻是繩結在腦后提空,這姿勢不可能出現生繩結。——死人是不會自己跑去上吊的。只有可能是他殺!所以,盡管兇手很狡猾,但是卻還是露出了馬腳。至于他是怎么制造的密室,這是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要不然,他殺就不可能成立!”
“是啊。那兇手會是誰呢?”
冷羿搖搖頭:“這里沒有線索,我只能進行調查,看看有無破綻了。”
兩人返回大堂,盧多遜等人的臉看著他,各種神情都有。
冷羿讓無眉道人把這些大臣都送到院子里樹蔭下,每人一根凳子坐著。然后挨個將人送到石屋子里他進行審訊。
第一個審訊的是這次宴會的組織者沈倫。
沈倫神情有些不自然,坐下后,訕訕地望著冷羿道:“冷大人不會是懷疑我吧?”
“我說了,每個人都有犯罪嫌疑,而且,我確信兇手就在我們中間。所以必須挨個查問。請你配合。”
“好吧。有什么問題你問吧。這件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提議來這個鬼屋,也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我要問的正是這個問題!”冷羿淡淡道:“你身為留守宰相,協助花蕊皇后料理國務,這是因為官家看你為人慎重,所以才委以重任。可是,你怎么弄出鬼屋探險這樣荒謬的事情出來?這似乎跟你穩重的姓格頗有不符啊。”
沈倫漲紅著臉道:“昨曰喝醉了,大家的興致又很高,主要還是那盧多遜,她一個勁嚷嚷天熱,要找個涼爽的地方,我也是喝醉了,隨口這么一說,沒想到大家都很踴躍。就是冷大人你……,嘿嘿,似乎也沒有明確反對啊。”
“我要說的,是你提議來鬼屋,而鬼屋又偏偏發生了兇殺!這難道只是巧合嗎?”
沈倫臉色微變,瞧著冷羿:“我明白了,你是懷疑我設局,故意把你們引到這里來,然后殺了陳從信?”
“難道不是嗎?”
“笑話,好端端的我殺他作什么!”
“動機需要你來解釋。”
“我沒有殺他!我沒有殺他的理由!”
冷羿瞧著他笑了,意味深長道:“聽說,那陳從信是盧多遜的人哦,而盧多遜,似乎跟齊王趙廷美走得很近。你身為次相,應該很清楚,根據金匱盟約,齊王爺可是未來的皇位繼承人!官家出征之后,朝廷里的勢力分成了三派,一派就是你為首的,是忠于官家的,這個我知道——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嘿嘿。”
“怎么是表現上,我們當然是忠于官家,我想,所有的大臣都忠于官家,沒有大人你說的拉幫結伙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