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雨森約林宥倫喝下午茶的地方離報社不遠,林宥倫回去時,發現自己辦公室門口圍了不少人。
林宥倫在明報掛著副主編的頭銜,卻不具體分管任何的事務,所以平時他的辦公室都是最冷清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熱鬧了起來。
這些家伙都是報社的員工,不過林宥倫基本上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他們做一堆似的擠在門口,前面的人在竊竊私語,后面的人則墊著腳尖伸長脖子往里面張望。
“大伙擠在門口,往里看什么呢?”辦公室門口擠得水泄不通,林宥倫連只腳都插不進去,只好拍拍擋在自己前面那人的肩膀,問道。
那人頭也不回便說了一句:“看美女啊!”
林宥倫一頭霧水,“這辦公室的主人不是男的嗎?”
那人很不耐煩的轉過頭,正準備和林宥倫詳細解釋,嘴巴已經張開卻說不出話,眼睛瞪得像核桃似的,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停頓數秒之后才結結巴巴地說:“林副主編,您……回來了?”
林宥倫看著那人,“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我……”對方支支吾吾半天,突然朝身后喊了一嗓子:“林副主編回來了,你們還不趕緊讓開!”
可惜這招轉移視線的法子卻不靈光,因為之前就有人用過這招,將前面的人騙開,自己擠了進去,大家都不肯再吃虧上當。
“我問你事情,你亂喊什么?”林宥倫立刻板起一張臉,平日里他待人和氣,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沒有脾氣。
“花曉霜……不對,是周彗敏小姐正在您辦公室里,大伙聽到消息,就都趕過來看……”被逼問得沒了辦法,那人只好老實交代說。
“看美女是吧?”林宥倫幫他把話補完。
對方尷尬的站在那里,沒好意思接口,林宥倫也沒有逮住他不放的意思,只讓他把前面那群人里職位最高的人找過來。
那人費力擠開人群,將一個戴眼鏡的家伙硬拖了出來,對方一開始還有些不高興,可一見到林宥倫,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堪。
“林副主編,您回來了?”
林宥倫心想著這不是屁話嗎?板著臉問:“大家這么閑,今天都不用加班了嗎?”
這人扶扶眼鏡,額頭卻是冒出一層細汗,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此時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機靈的都準備找機會偷偷溜走,唯有堵在門口的那幾個家伙還恍然不覺。
“還沒看夠嗎?都給我散了!”眼鏡男走過去一通訓斥,圍在林宥倫辦公室門口看熱鬧的人頓時作鳥獸散。
別人都走了,眼鏡男卻只能垂頭喪氣地回到林宥倫身邊,等候發落。
林宥倫懶得問他名字,揮揮手就將人打發走了。
走進辦公室,周彗敏正百無聊賴地翻看著一本雜志,聽到腳步,抬起頭看到林宥倫進來,臉上頓時露出喜悅的神采。
她今天穿了一件薄薄的黃色七分袖襯衣,下面是一襲素色長裙。臉上只化了淡妝,唯有兩片精工雕琢的薄嘴唇涂得亮汪汪的,嬌紅欲滴。
林宥倫給周彗敏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幾上,“來很久了?”
“都快有一個小時了。”周彗敏合上手里的雜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林宥倫,“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最近事情有些多,你讓我想一想。”林宥倫捂著腦袋,卻怎么也想不起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最后聳聳肩,無奈地說:“真想不起來了,可以給點提示嗎?”
“今天寶貝智多星2上映,當初可是說好了要一起去看這部電影的。”
林宥倫恍然大悟,然后臉上便是一副懊惱的表情,“糟了,忘記找嘉禾要電影票了。”
周彗敏手里拿出兩張電影票,在林宥倫面前得意地比劃說:“早知道你會把這事給忘了,幸好我早有準備。”
林宥倫回來就是準備收拾東西下班的,一看時間也快到了,當即點點頭,“那我們還等什么呢?走吧!”
周彗敏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裙子,林宥倫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副墨鏡,讓她戴上。
“這是男款的好不好,戴上丑死了。”
“你沒看到剛才門外那群家伙的反應嗎?出門不戴墨鏡,路上肯定會給人認出來,然后我們兩個明天一起上報紙頭條?”林宥倫一臉無奈。
周彗敏俏皮地吐吐舌頭,雙手背在身后,乖乖讓林宥倫給她戴上墨鏡。
看到林宥倫和周彗敏一起出來,周圍辦公室里探出的腦袋立刻縮了回去,可等兩人一走,這些腦袋馬上又伸了出來,幸好明報周刊的娛樂記者不在這邊辦公,不然林宥倫和周彗敏早該被人攔住采訪了。
周彗敏本來還想乘巴士去電影院,可一看在報社里這架勢,自己就先打消了念頭。
兩人打的來到電影院,離電影開場還有半個多小時,便決定在附近找個地方坐下先喝點東西,來到一家茶餐廳門口,迎面卻撞見兩個熟人。
“一段時間沒見,你小子現在是愈發風光了,難怪都不來找我們喝酒,是不是已經看不起我們這些老朋友了?”黃霑這張利嘴,一見面就損人。
林宥倫也毫不客氣的反擊道:“霑叔你這可是冤枉我了,誰不知道你現在又開廣告公司又開電影公司,整天忙得不見人,我找你喝酒你有時間嗎?”
“你能不提電影公司的事嗎?”黃霑馬上變臉,就差沒直接扭頭走人了。
他當初就是看林宥倫寫劇本都那么賺錢,有看香港電影市道正好,便搞了家電影公司。沒想拍了兩部電影,卻連院線都排不上,最后賠了個精光,欠了一屁股債都沒還清。
顧佳輝知道黃霑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才拉他出來看電影,選的正是寶貝智多星2這部片子,說是來沾點喜氣,還沒走到電影院,卻遇到了林宥倫。
林宥倫心里也正納悶,兩個老男人一起來看電影,給人感覺總是怪怪的,聽顧佳輝解釋,才知道黃霑最近正霉運當頭,便沒再拿他開玩笑。
黃霑看了眼俏生生站在林宥倫身邊的周彗敏,語氣酸溜溜的說道:“你小子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啊!”
林宥倫也不和他計較,只說離電影開場還早,不如大家一起進茶餐廳坐坐。
“擇日不如撞日,你小子既然想請客,干脆連今天晚飯也包了。”黃霑也不客氣,擺明了一副痛宰林宥倫的架勢。
林宥倫略帶歉意地看了周彗敏一眼,原本兩人約好看完電影一起去吃西餐的,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黃霑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林宥倫要是拒絕就該叫人看不起了。
“先說好,飯桌上我可是無酒不歡的!”黃霑心里頭還惦記著上次的酒約,這次說什么也不會放過。
顧佳輝無奈地朝林宥倫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意思卻是讓林宥倫多擔待,別和黃霑一般見識。
林宥倫答應請客吃飯,黃霑這才跟著他們一起走進茶餐廳,坐下來之后便閉著嘴不再說話,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顧佳輝深知黃霑的脾氣,讓林宥倫別管他,接著便問起了周彗敏新專輯的事情。
“本來已經錄好了,但公司臨時又決定要在唱片里多加一首國語歌,所以還得再等等。”因為在昆侖中出演花曉霜一角,周彗敏如今在臺灣已經小有名氣,華星唱片當然不會錯過這個進軍臺灣市場的機會。
顧佳輝對此事略有耳聞,也不覺得奇怪,只問周彗敏選了什么歌。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練國語發音,還沒來得及選歌。”
林宥倫在一旁聽周彗敏這么說,目光掃過窗臺花瓶里插著的那束玫瑰,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說起國語歌,我倒是想到幾句現成的歌詞,就不知能不能譜成曲唱出來。”
作曲是顧佳輝的長項,一聽有好詞,頓時見獵起心,讓林宥倫趕緊說說看。
“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慢慢地綻放她留給我的情懷,春天的手啊翻閱她的等待,我在暗暗思量該不該將她輕輕地摘。”
林宥倫在朗誦歌詞時,語氣抑揚頓挫間便已經暗含著某種接拍,顧佳輝邊聽邊就在一旁打起了拍子。就連一旁的黃霑也來了興趣,暫時忘掉了心中郁悶,豎起耳朵認真聽了起來。
當林宥倫念到“怎么舍得如此接受你的愛,從來喜歡都會被愛成悲哀,怎么舍得如此攬你入胸懷,當我越是深愛脾氣就越壞”時,黃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好,不想卻打斷了顧佳輝漸入佳境的節拍感,招來對方一頓埋怨。
周彗敏坐在一邊,聽著林宥倫口中念出的歌詞,心中卻是另一番感受。她隱隱感覺,林宥倫歌詞中“羞答答的玫瑰”指的便是自己,而林宥倫表面說是歌詞,其實是在向自己表明某種心意。
周彗敏兩頰光艷得猶如陽春綻放的燦爛的櫻花,心中充滿了甜蜜的滋味,聽著聽著,便不覺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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