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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關著燈,電視卻還開著,一個女人斜靠在沙發上,睡著時候手里都還拿著遙控器。
墻上的掛鐘的時針已經指向凌晨1點,突然的開門聲將女人從熟睡中驚醒,她披著一件衣服走出來,正好看到丈夫推門進屋。
女人從門后拿了拖鞋給丈夫換上,又從丈夫手上接過外衣,掛在衣架上。
丈夫從身后將女人抱住,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女人眉頭輕蹙,“又喝酒了?”
“都是關系很熟的朋友,沒辦法推辭。”男人略帶歉意地回答道。
“你以前很少喝這么多酒……”女人在丈夫的懷抱里幽幽地說。
“可能是最近壓力有些大吧。”男人話中帶著一絲苦澀。
“我聽說林嶺冬在新藝城發展得很好,你也許可以找他幫幫忙。”女人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把藏在心里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男人沉默片口,最后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新藝城不適合我。”
黃寶琳和杜琪鋒曾是訓練班的同學,兩人結婚早,婚前黃寶琳在無線做幕后,婚后持家,做杜琪鋒的賢內助。結婚這么多年,杜琪鋒心里是什么想法,黃寶琳大概是能猜到的。
早在1983年,杜琪鋒就有離開電視臺投身電影界的想法,他在鳳凰公司的支持下導演了處女作《碧水寒山奪命金》,這部武俠電影采用清新的紀實手法,風格比較獨特,只是票房反應平淡,讓杜琪鋒頗受打擊,在這之后他依舊只能繼續留在電視臺做編導。而藝員培訓班的同學林嶺冬此時已憑借《最佳拍檔》、《龍虎風云》等影片名聲大噪,這給杜琪鋒很大壓力。
“哦,對了,”黃寶琳突然想起一件事,“剛才王京來過一個電話,說找你有重要的事情,讓你回來后給他回個電話。”
杜琪鋒一直在電視臺發展,而王京一直在電影圈發展,雖然有王天霖這層關系在,但兩人不過是點頭的交情。王京突然打電話來,杜琪鋒也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走進客廳,拿起話筒就準備給王京回電話。
趁著杜琪鋒還沒有撥通號碼,黃寶琳把話筒從他手里搶過了過來,埋怨道:“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這時候給人家回電話合適嗎?”
杜琪鋒這才想起現在是凌晨,確實不方便再給王京家打電話,聳聳肩認同了妻子的做法。
杜琪鋒睡前還想著明天一早到電視臺就給王京回電話,可喝了酒,這一覺睡得太沉,第二天醒來就把這事給忘了。
砰砰砰!
杜琪鋒正在聽助理匯報今天的拍攝安排,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工作。
辦公室門才打開一半,王京就迫不及待地把身子擠了進來,也不管辦公室里還有其他人,見面就埋怨杜琪鋒:“昨晚我等了你半夜的電話,你不會是在外面有了女人,然后一夜沒回家吧?”
王京口無遮攔,還好杜琪鋒的助理也認識這胖子,這才沒有鬧笑話。
杜琪鋒將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完,又吩咐了助理幾件事,才起身給王京泡茶。
他將泡好的茶放在王京面前,不慌不忙地解釋說道:“昨天和幾個朋友出去喝酒,回家有些晚,以為你已經睡了,就沒有再打擾你。”
王京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哈欠”打得嘴能吞下個西瓜。
“剛才開玩笑的,你的為人我還不清楚,只是我很奇怪,以前找你去夜總會坐坐都很困難,最近怎么突然轉性了,和幾個大男人都能喝到半夜,是不是遇到什么苦悶的事情了?”
杜琪鋒心里苦笑,連王京都能看出他最近心情苦悶,看來這段時間表現得確實有些消沉了。
“你不會是專門來消遣我的吧?”
王京端起茶杯吹了吹,抬起頭看著杜琪鋒,“聽我老爸說,你和無線的合約馬上就到期
了,未來有什么打算沒?”
“暫時還沒有想好。”杜琪鋒沒想到王京突然會問起這個,笑道:“聽說你最近自己成立了一家電影公司,怎么,你想要找我拍電影?”
杜琪鋒這么說純粹是和王京開玩笑,沒想到王京卻立刻放下茶杯,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確實想請你來我公司,報酬待遇這些都好商量。”
杜琪鋒突然直起身子,瞪圓了眼睛看著王京,就像第一次認識他似的,“你確定不是在和我開玩笑?”
“別告訴我,你準備一輩子呆在電視臺。如果是這樣,就當我剛才的那些話沒說好了。”
杜琪鋒并沒有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喜訊沖昏頭腦,而是滿臉疑惑地看著王京:“為什么是我?”
王京解釋說道:“其實想找你拍電影的不是我,而是林宥倫。”
杜琪鋒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呆了,一顆心撲騰撲騰扣擊著胸膛,像要跳出來似的,
“真是林先生找我拍電影?”
王京這次倒沒有夸大自己的功勞,而是將事情原原本本的經過跟杜琪鋒講了一遍,他用心拉杜琪鋒進自己的公司,自然要把厲害關系和杜琪鋒說清楚:“我手上已經有了一部電影正準備要拍,而阿倫投資拍那部電影對公司又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所以我就想到了你。這次你說什么也不能拒絕,即便你不打算加入我公司,也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王京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杜琪鋒根本就無法拒絕。
梁朝韋面向墻躺著已經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了,心里默念的數字已經成千上萬地堆起來,可他還是睡不著。睜開眼,眼睛就清亮亮的,連一絲睡意也不會引起來。
他背上的燒傷已經痊愈,人也從醫院里搬出來,這段時間一直在家修養。
以前那些朋友一開始還時不時會上門來探望,但時間一長,來的人就越來越少,到最后幾乎沒什么人還記得曾經有個梁朝韋。
梁朝韋并不害怕孤獨,但害怕被遺忘,娛樂圈有多么現實他心里很清楚,明星之所以怕被公司雪藏,就是因為再紅的演員,只要一段時間不再媒體上露面,又沒有新的作品面世,就會被大家慢慢地遺忘。
梁朝韋在娛樂圈里很有名,但還沒有到那種演幾部戲就能保證一輩子衣食無憂的地步,他需要養家糊口,但卻沒有人找他拍戲。
叮咚的門鈴聲打斷了梁朝韋的思緒,他抬頭看了一下時間,表情變得愈發的疑惑。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午休,誰會這個時候找上門來?
母親和妹妹都不在家,梁朝韋只能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走出來開門。
在樓道昏暗的光線下,梁朝韋看到林宥倫安靜地站在那里,那裹在一團陰影里的面孔,白皙、瘦削。而那對閃爍著的眼睛,安靜地注視著他。
“看來你恢復得不錯。”
梁朝韋目不轉睛地盯著林宥倫,好像要從林宥倫的眼睛里找出什么答案,可惜沒有成功。
“林先生找我有事?”
“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嗎?”
“當然!”梁朝韋聳聳肩,身子讓開,朝屋子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非常歡迎!”
兩人面對面在客廳里坐下,梁朝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卻是林宥倫主動開了口。
“傷既然養好了,有沒有想演戲的打算?”
“我現在可沒有以前那么受觀眾歡迎了。”梁朝韋實話實說。
林宥倫撇撇嘴,“這很重要嗎?”。
“不重要嗎?”梁朝韋反問道。
“對于香港觀眾而言,你這么長時間沒有出現,也許是有些生疏了,但是對海外觀眾而言,大家從來都不認識你,自然也談不上生疏。”
梁朝韋沉默著,他從林宥倫這番話里聽出了很多含義,林宥倫要找他拍電影,而且這部電影投資很大,大到香港市場根本收不回成本,所以林宥倫才不在乎自己是否已經觀眾“遺忘”。
“本來《林生與林太》是該你來演的,你受傷時候我說過會補償你,所以這次這個角色是我欠你的。”
林宥倫“虧欠”梁朝韋的角色可不止《林生與林太》,《賭圣》的投資方一開始想找的男主角并不是周星池,而是梁朝韋。一方面是因為周星池那段時間被媒體痛批爛片王,另一方面是梁朝韋當時還不是現在這般憂郁沉靜的形象,那時候他在人們心中是機靈跳脫的小魚兒,是嬉皮笑臉的韋小寶,不是沒有喜劇的潛質。如果不是林宥倫決定再給周星池一次機會,現在的事情可就難說了。
周星池如今大紅大紫,梁朝韋本來也發展得不錯,可惜一場意外在他不得不消失半年多,這對一個年輕的藝人來說打擊不可謂不大。
觀眾都快要忘了梁朝韋,但林宥倫沒有,《碟中諜》的男主角,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梁朝韋。
除了補償梁朝韋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梁朝韋演這個角色正合適,香港演員中一定要找一個和后世阿湯哥形象接近的男演員,非梁朝韋莫屬。
“影片的導演是杜琪鋒,你在無線電視臺和他合作過很多次,彼此都很熟悉,我說這么多只是想告訴你,這次拍攝不會再出任何的意外!”
林宥倫這番話,打消了梁朝韋心中最后的顧慮,他點點頭,答應出演這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