螟皇嶺,有只只金眼魔雕在空中飛行,嶺上涇渭分明的坐著數群人。
“賈定軍,嚴巖,銀霜城客卿里邊劍道上浸淫最深、成就最高的兩人。都是龍虎境修為,擁有劍意,一般元丹境武者未必是他們對手。”
荊十方神色淡然,冰魄劍躺在懷中,捧著一盞清透無瑕的琥珀夜光杯,杯中佳釀帶著一絲酸澀,入口回甘,唇齒間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如果不是三師兄冷山的邀請,這會兒他應該還在無憂觀中專研劍法。
這幾天來,隨著修習了居合一斬,在這門秘技上的造詣不斷加深,他已經隱約察覺到自己在劍道上很有可能做出真正的突破。不是哪招哪式,哪門劍法上的單獨進步,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劍術整體前進。
甚或是,把紋絲不動的劍意前推一步。
劍意增強給實力帶來的變化不可以尋常武技功法視之,從各種典籍上推崇至極的言語就能揣摩一二,每一層次的前進對個體實力的加強都是幾何倍數。
銀霜城中客卿百多人,有的是早早跟隨在銀霜候身邊,有的是這些年慕名而來,投入門下。
這些客卿的實力個個不俗,一半以上都是元丹境的修為,剩下小半亦如賈定軍和嚴巖那樣,戰力遠超同階普通武者。
“的確不錯。”
兩人交手已過百招,荊十方盡數收在眼里,不過心頭并沒有多少波瀾。
不謙虛的說,在不考慮修為境界上巨冇大差距的情況下,這兩人的劍術不比自己出色絲毫。劍意掌握程度,應該也只是入門的樣子,同為擁有劍意的武者。相互間的這點感應還是很靈敏的。
不過到底是在劍道上浸淫多年,雖然不至于讓自己有驚艷之感,但這樣一場高手對決多少有值得學習參考的地方。特別是多采納百家之長,不同劍法的精妙。不說有啟發性的進步。最少今后碰上類似對手有了應對經驗。
荊十方心里想的主要是另一件事,冷山突然找自己出來。不會就來看兩場斗劍那樣簡單罷。
前幾天在城里閑逛,在茶樓聽得一段閑話,說是冷山和丁博兩位大人因為五氣焰籽的緣故又起了爭執,鬧的好不愉快。差點是大動干戈。
雖是市井傳言,可空穴不來風,那兩人有什么齟齬很是正常。
就像無憂觀的屠龍血墨,銀霜城也有著自己的特產奇珍,城外百里有一座半死不活的火山,從來沒見它噴發過,只在地表裂縫中時不時濺射起幾道火舌來。火山口向下千丈。環境驟然一變,從高溫熔漿世界來到了幽寒冰冷世界。
這種迥異的反差現象,得自火山底部正好同一條九幽地脈相交,兩種極端力量的碰撞產生。
而五氣焰籽正是從火山中孕出。每年十月都會隨焰流噴發沖出火山,數量大概在百粒上下。
這份五氣焰籽屬于銀霜城也只能屬冇于銀霜城,任何其他勢力或武者想要染指都會付出慘痛代價,多年來的無數鮮血證明了這點。如今每月這個時節,連流浪武者都會主動避開火山周邊,免得被銀霜城誤會,遭致殺身之禍。
具體來說,五氣焰籽是由五種陽性元氣組成的火中菁華,類似蓮子,焰光不定,躍動不休。至于用途,那就相當廣泛了,修煉火系功法的武者可以隨身攜帶來輔助修煉,拿來煉器是一件有名元器的必備煉器材料,最常見的用法還是煉入自身,強化肉冇身骨骼。
這一作用被發現時間還不到一百年,至此五氣焰籽的價值直線拔高,被無數人追搶。
用特殊手段將五氣焰籽融入身體中后,除了肉冇身強度大大提升,更會隨機將一塊骨骼進化成炎骨,近似于各種先天靈體的后天改造弱化版。
據說是有武者一口氣用掉了上百粒的五氣焰籽,將自己的整只手臂都煉化成了炎骨。
除了刀槍不入以外,舉手投足間更伴隨有無窮熱力,灼燒對手。
在荊十方到來前,五氣焰籽的分配基本是由冷山和丁博師兄弟兩人決定,四師姐穆芷函在這事上沒有什么發言權。
他思來想去,冷山為這事尋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師弟覺得,這兩人誰的勝算大些?”
“嚴巖,百招之內應能分出勝負。”
“哦,何以見得?”冷山濃眉一挑,對荊十方信心篤篤的判斷有些不解,“賈定軍是龍虎境后期修為,嚴巖是龍虎境中期,兩人以前三次交手賈定軍全數取勝,差距不小。”
他心里不免產生了一絲輕視,自己這位小師弟的眼光不怎么樣嘛,怎么都看不出是百年難得一見劍術天才的模樣來。
銀霜候數次對幾個弟子高度評價荊十方的天賦,難免會有一種被威脅到的感覺。此刻發現不過爾爾,冷山松了口氣的同時眼底閃過一道蔑笑。
十招,賈定軍手中闊劍揮成一團颶風,每一劍斬下,必會撕裂一片空間;
三十招,颶風成群,十數道空間裂縫在嚴巖身邊若隱若現,輕輕一擦,唰的一下少了一大塊肉;
到五十招上,賈定軍劍勢更盛,嚴巖只剩下招架之力,細劍在如潮水般的一攻勢中風雨飄搖,連那一絲黯淡劍光都快消失不見。
“風之意境!不錯,不錯,賈定軍居然領悟了風之意境。”
冷山擊掌叫好,龍虎境上,悟得劍意又領悟一種意境,算是鳳毛麟角般存在了,在客卿中很少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這樣的武者,就算將來無緣長生境界,也是天元境中的絕頂強者。
嚴巖就如那狂風中的枯枝,隨時都有可能折斷,找不出一絲局勢還有可能逆轉的希望。荊十方只是品了一口佳釀,依舊不為所動,沒有丁點判斷失誤后該有的惱羞情緒。
“只剩下二十招。看來六師弟這次是走眼……”冷山話語戛然而止,劍眉一挑,似是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景象。
嚴巖整個人好像是消失在了風中,只剩劍絲穿梭。白光一閃。賈定軍哀嚎不止,手中闊劍已經落在地上。一切異象消失。
手腕、小臂、肩胛,賈定軍身上多出了七八道細如發絲的傷口,一張一合,鮮血汩汩。
嚴巖面色蒼白。同樣是一副元氣大損的樣子,勉力說道:“賈兄,這次可是我勝了。”
賈定軍搖了搖頭,張口想說些什么,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當即有人沖了過來,將兩人扶住下去接受治療。
“師弟慧眼,竟然能瞧出這嚴巖還藏了殺手锏。不愧是劍道奇才。”
“我也不知,只是猜測罷了。”
荊十方這話倒不是謙虛,他只是冥冥覺得嚴巖帶給自己的威脅更勝一籌,才做出的判斷。
接下來又是幾場比試。不過參與者的實力就遠遠不如先前兩人,大多是流浪武者,試圖通過表現加入銀霜城。在大秦王朝想要出頭,不外乎入職軍隊,加入王侯強者麾下兩種選擇,宗門或世家都是等而次之,上升空間有限。
直到散場,冷山都沒提起預料中的正事,讓荊十方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看來我是高看自己了,冷山根本沒準備將五氣焰籽這件事拿出來同我商談?或許他覺得,這種天地珍寶我還沒那參與分配的資格……”
荊十方慢慢冇走下螟皇嶺,拒絕金眼魔雕騎士送他回去,一個人獨自走著。
沒有過多的憤怒和不滿,跟丁博和冷山實力差的太遠,單單是親傳弟子的身冇份不足以讓他和對方平起平坐。就算是同樣被無視的四師姐穆芷函,其實也有龍虎境巔峰的修為,據說離天元境不過一線。
當然,穆芷函的龍虎境和冷山的龍虎境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前者是同階武者中百里挑一的佼佼者,越級挑戰也并非不可能,但只局限于凝下品丹霞的對手。
換上成就中品及以上丹霞的武者,穆芷函就不是對手了。
而冷山會被早早就視作銀霜候親傳弟子里邊最有希望晉升長生境的,除去修煉資質外,武學天賦同樣驚人。不是勝過,而是至今已親手斬殺了四名元丹境武者,其中就有一名成就中品丹霞的。
越級戰斗,還不光光是戰勝,而是當場斬殺,這中間的難度差別荊十方這種視越級戰斗如家常便飯的人最能了解。
不過,荊十方雖然無爭權奪利的打算,但不代表他對五氣焰籽就沒想法。
武道路上,沒有人會嫌修煉資源多,即使這五氣焰籽自己用不上,也能換成大筆蝕珠,供他來購買所需資源。
“修為還是太低了些,要是有陰陽鏡,我就可以開始招收附庸,試著分上一杯羹。”
除了客卿、城衛軍以及金眼魔雕騎士,城中還有許多武者在為了銀霜候親傳弟子的一個附庸身冇份而努力。他們清楚,成為銀霜候弟子是沒可能了,那選擇一個可以效命的親傳弟子亦是不錯出路。
丁博和冷山都有超過二十名的附庸,連穆芷函身邊都有精挑細選的六七人。
這些附庸當中不乏高手,尤其以冷山為甚。
對那些人來說,荊十方這個名字還很陌生,除了銀霜候親傳弟子的名頭外沒有任何具體的印象。而且去做如此低微修為的人附庸,面子上掛不下來外,付出回報也不成正比。
天才在沒有成長起來前僅僅只是天才罷了。
這話在哪里都成立。
作為銀霜候親傳弟子,荊十方半路夭折的可能性小了很多。可區區天元境,擺在前面的瓶頸還很多,誰能擔保絕世天才就不會出意外,會一路暢通前行,變數太大了。
作為潛力投資,他顯然不是個好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