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書環顧全場,伸手一招,堂上那一縷殘魄便又重新化作一團火苗,被他收入手中,片刻后,道:“此刻,你們有兩條路可走,其一,便是身死道消,為侯道友償命;其二,絕行道兄,念在你們修行不易,且都是我玄武之地難得一見的奇才,如此消亡,未免可惜,殺害侯道友或許是因年歲尚淺,不能鎮守心境,才做得這般錯事,因此,也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另一個贖罪機會。”
“林道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敢問,因何還有另一條路,這豈不是教九泉之下的侯兄不得瞑目?在下未曾絲毫不知曉此事?”
這時,適才與青蠻一戰的崆峒門大長老澄空,起身出言,向著林平書皺眉道。
林平書暗自冷笑,“不得瞑目?他已經魂飛魄散,永遠從世間消散,就連黃泉亦是入不得,何來瞑目之說。”
淡淡望了眼一臉疑惑的澄空,輕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輩皆是秉承天地氣運的修行之士,豈能妄造殺生,昨日,絕行師兄已邀約各派掌門商議此事,澄空道友非是一派之尊,不知曉此事,也不足為奇。”
“你....!”
澄空心性本就耿直,聽得林平書這再言明不過的貶低之辭,不由氣結。
“師兄,真有此事?”
澄空轉頭望向身旁的崆峒掌教澄華,問道。
澄華雙目微閉,緩緩點點頭。
“胡鬧,怎可如此!”
澄空見得澄華點頭承認,不由大呼一聲。
“呵!看來,澄空道友對于絕行師兄及我等的決議有很大不滿啊。”
法華門掌教洪湖,輕聲道。
“師弟,坐下,此乃諸派同道的共同決議,豈能由你質疑!”
澄華神色略微不悅,以掌門之尊的口吻,呵斥道。
“至于這其二么,便是交出侯道友孫女,侯雨柔,還有從其那兒奪來的‘游龍佩’,這樣,絕行道兄或可將你幾人收入門中,以無上仙法,洗滌爾等心中魔性,留得有用之軀,繼續造福蒼生。”
此言一出,堂上一片靜默,“哈哈...,笑話,我等本就無罪之身,何來魔性之說,再者言,那侯雨柔,游龍佩,我們盡皆不識,怎么交予你們?”
王出云長笑一聲,雙目灼灼的望向正臺之上的中年男子。
“絕行仙尊,如果小子沒有猜錯的話,這侯掌門,應是被你們殺害的罷!”
一道不徐不緩,略顯清冷的聲色響起,堂上之人無不變色,絕行仙尊眼中猛然暴出一陣精光,直視出言之人。
青蠻經脈一陣抽搐,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大膽,竟敢誣蔑絕行仙尊。”
洪湖一聲斷喝,使得本就受得絕行仙尊一道勁力的青蠻,再次悶哼一聲,搖搖晃晃,捆住他的乾坤鎖亦是發出一陣嘩啦聲響。
“蠻牛兒,你沒事吧!”
對于青蠻說出此言,南枝木亦是心中一驚,見他連番受創,心疼不已,只可惜元力被封,形體被鎖,哪能相助分毫。
青蠻方才說出這番言語時,亦非有十足把握,不過如今,卻是心中篤定。
顧行風等人亦從愣神中回轉過來,轉瞬間,許多念頭在眾人腦中疾馳而過,都非愚笨之人,否則亦不會年紀輕輕便有這般實力,經得青蠻一語點撥,當真有豁然開朗之感。
澄空亦是一陣神色變化不定,不時望向青蠻,不時又望向正臺之上的絕行仙尊,林平書等人。
“是迷途知返,還是繼續執迷不悟,本尊愿你們好好思量一番,想必,赤血道友亦是不想你們繼續深入魔途吧。”
“將他們帶下去!”
絕行仙尊輕言一聲,其身旁兩位修為不低的八極門弟子應諾一聲。
轟隆一聲,石門緊閉,本就昏暗的石室頓時見不得一絲光亮,瞬間陷入漆黑中,伸手不見五指。
目不能視物,雖是沒有了乾坤鎖的束縛,但身種奇毒,全身經脈被封的青蠻五人,想要逃出這石室無異于異想天開。
“青蠻師弟,你方才之言,當真有著確實把握?”
顧行風無奈一嘆,摸索于一番,依靠著石墻坐下,如今全身酸軟無力,即便持久站立亦是不能。
青蠻聽見聲響,答道:“雖沒有確實把握,但觀其神色,應是八九不離十。”
顧行風點點頭。
青蠻小心翼翼的從旁挪動,忽的撫上一溫熱之體,不由疑惑,好奇的捏了捏。
“呀!”
南枝木一聲嬌呼,青蠻幡然醒悟,知曉自己摸著的是何物,頓時收手,支吾道:“師...師姐...是你啊!”
“小師妹怎么了?”
王出云疑惑道。
“沒...沒事兒。”
南枝木輕輕答應一聲,黑暗中卻是瞧不見她那一臉嬌艷欲滴的緋紅。
青蠻訕訕坐下,忽的聽見耳邊一陣窸窣響動,隨即嗅到一絲熟悉的馨香,知曉師姐就在自己一旁坐下。
“大師兄,如今怎的是好?”
片刻沉寂后,青蠻出聲問道。
顧行風沉沉一嘆,事情發展到這般地步,他還真是沒有料到,本想著,以五人聯手之力,即便不能在這七派總盟中將師尊,金蟬救出,要想走,那亦應是無人能夠攔住,因此,才答應了林平書之言,未想到,一時疏忽,竟是身染奇毒。
“如今我等,皆是手無縛雞之力,要想要逃出去怕是不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家先試著運行一下體內元力,看能否找到恢復元力的方法。”
“都怪我不好,若非與那毒婦逞能,我們亦不會如此輕易的中了她的手段。”
黃天化略微自責道。
“三師兄,你亦不必自責,誰能想到那婦人這般陰險,心中早有算計,只怕你不與其比斗,她亦會找到施展毒術的方法。”
南枝木輕聲道。
“小師妹所言甚是,此刻并非究誰之過的時候,若真要言誰之過,那我這做大師兄的難辭其咎。”
顧行風苦笑道。
“哎...亦不知,師尊與金蟬師弟究竟被他們羈押在何方,咱們如今亦深陷牢獄,卻仍是探聽不到絲毫消息。”
“二師兄,放心吧,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定然直,咱們與其在這兒兀自無用的苦惱,不若趁此好生歇息修養一番。”
青蠻一言,倒亦使得眾人不由松了一口氣。
“你這蠻牛兒,都這般時候了,就你倒還看得開。”
南枝木嘟嚷一聲,亦不知是高興還是不悅,嬌斥道。
八極門深處,有一片紫氣縈繞的幽潭,幽潭外圍,一圈圈讓人看不明白的紋路若隱若現,再往外,就是幾處潔白如玉,形似曇花的座臺。
此刻,曇臺之上,端坐著一位衣著華麗,綴金飾玉,眉目不凡的中年男子,他雙目略斂精光,一手虛抬,十指微張,每根手指都溢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循著指光望去,幽潭中隱約泛起五彩華光,若是凝神而視便可見得其中閃發出陣陣光華的乃是五柄劍器。
“師尊...!”
中年男子身后,恭敬站立著一個衣飾略微簡樸的年輕修士,模樣生得亦很是俊朗,劍眉微豎,渾身散發的氣息與中年男子極為相近,只是略多了一分清逸之感。
“何事?”
中年男子神色不變,仍舊不時變換著十指,引得潭水漣漪陣陣。
年輕修士略微猶疑片刻,道:“弟子不明師尊此舉何意。”
“是不明,還是不喜?”
身為七派盟主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不以為意,輕聲道。
沒有人知曉,他有一位待若親子般的親傳弟子,卻從不讓他于世人面前露面,即便以他的修為,足以穩進演武十強,或是在天下俊彥匯集的天下會武上分一杯羹也不定。
七派掌教不明了,門中長老,弟子不明了,而這個自記事起便被師尊收入門下,修行年月不過一甲子,便有著足可媲美七派掌教實力的年輕人,雖亦是不曉,卻從不問。
年輕修士,略一皺眉,道:“師尊,如此作為,有違天道,罷手吧。”
若說當今世上,對于絕行仙尊事跡最為了解之人,怕就是眼前這年輕修士了,至少,近來一甲子年月,如此。
“天道?自己便是天,自己所為便是道,我若不死,即是天道。”
說起天道二字,中年男子一臉的不屑神色,嘴角勾勒出一絲略顯妖異的笑容,全不似本該正氣浩然的正門掌教模樣。
年輕修士眉目愈加深鎖,“可是,您讓我熟讀的那些經史典籍并非如此說的。”
他努力思索,似乎想要找出一條足以反駁師尊的言語。
水波輕蕩的幽潭,猛然波瀾炸起,中年男子旋即起身,五道華光盈盈而起,依次排列于一旁的石臺上。
中年男子負手而立,一絲戾氣猛然傾瀉而出,“我說過,你何時能將我親手殺掉,那你便能,行你那所謂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