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宿老,堪稱當今之世魔道巔峰人物的景云魔尊,親眼見得弟子身隕,怒火滔天,一指點出,烏光穿破虛空,徑直而下,此刻他雖想那青衣小子永世不得超生,但奈何對方還有幾個實力強橫的正門人物,自己必須在此牽制,否則一旦蒼云之門被重新封印,那將功虧于潰。迫于無奈,亦只能如此辦法,重傷那小子,卻已見得大徒兒鬼泣向那小子飛馳而去。
“景云老魔,你的對手是我!”
虛空陡然一聲厲斥,卻是一個赤發老者雙掌一掄,憑空出現一口碩大古鐘,他變掌成拳,向著古鐘一掃,“咚!”古鐘一顫,天地為之變色,他是二重天仙林宿老,一身修為已至三虛巔峰境,雖然較之景云魔尊的實力還略有不如,但后者卻是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無奈收手,匆忙應對。
虛空又恢復了戰作一團的亂象,各式法寶頻出,符箓漫天飛舞,霞光籠罩那片天穹,四下亦是喊殺聲一片,景云魔尊的一擊,青蠻饒是天資逆天,亦是沒能躲過,生受一擊,眼中顯現一絲痛苦神色,身形略微一晃。
“木頭,你沒事吧?”
紅衣少女躲在青蠻懷中,方才的一切自然看得真切,以她的眼力,自是能夠瞧出,方才虛空一指的那位魔修實力有多么強橫,就連她自己都通過青蠻的身體感受到那一指的威勢,不過她亦非尋常之人,饒是經脈被封,但本身的修為卻是還隱藏在體內,加之經過青蠻的身體抵消大半,自然亦就無甚大礙。
青蠻遙望遠方,沒有回答,只是壓抑的低吼一聲,“走!”言語剛落,少女便覺眼前一花,卻是已被他帶出數丈。
“不愧是魔道宿老,果真威勢無匹,還好他被牽制住,否則以我如今的修為,即便是逃跑都難以做到。”
青蠻心念急轉,咬牙堅持著施展身法,只有他自己知曉,看似無礙,實則那平淡的氣勁兒亦是傷及了內腑,若再受他一擊,當真在劫難逃。
少女顰著眉,凝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堅毅面龐,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方才想起,若是方才,他略微移動一下身形,將自己擋在他的身前,或許亦不會如此。
“死...!”
鬼泣已露暴露之色,身形九轉,踏著一柄雙刃利劍追來,眼見那小子抱著紅衣少女已在不遠處,當下指尖一劃,刃鋒頃刻寬闊數倍,竭力一斬,竟是將擋在前頭正在廝殺的一個魔修與一個神機營修士雙雙斬作兩截。
“心兒師妹放心吧,師兄定然為你報仇。”
鬼泣與碧如心雖時常不合,更是相互譏諷,但在鬼泣心中,卻始終沒有忘了,那些年月,跟在身后嬌笑不已的少女,此刻她身死了,連尸身都未能保留,那一句句“師兄”彷佛又在腦中回響,似如當年。
“師妹!”
鬼泣悲鳴一聲,反手持刃,凌空一個旋轉,殘影重疊,卻是依稀能見得幾個大字憑空顯現,“失魂斬!”
鬼泣已被憤怒迷失了心智,出手便是絕強殺招,一些個時運不濟的修士盡是被卷入這刀芒之中,瞬間化為塵埃。
青衣少年如背生雙目,卻是步履不歇,九道劍影自行交織成一劍陣,“轟!”劍陣應聲而碎,但也為他爭取到了片刻的逃命之機。
“快解開我的禁制,你不是他對手的。”
少女有些急了,冰冷斥道,她見這木頭嘴角鮮血直流,沒來由的心弦一顫,她知曉他已是受傷不淺,若是全盛之時,自是不會懼了身后追趕之人分毫,但此刻,卻萬萬不是對手,一旦被追上了,定然性命難保。
抱著她的人沒有動靜,只是那只手卻是依然有力,無論她怎般掙扎,仍舊不松動分毫,“放心,他追不上我。”
青蠻苦笑一聲,他何嘗不知此刻的危機,低眉瞥了眼愈發焦急的小妖女,抿抿唇,轉而又恢復堅毅之色,手腕兒持劍一舞,輕吟一聲,“鳳舞九歌,破魔!”
嗡...!
身后氣機一陣扭曲,竟是由劍芒劃出一個赤金銘文“破!”這并非鳳舞九劍式之一,而是青蠻將鳳舞九歌與《般若》相互印證之下,所參悟出的一招,既有鳳舞九歌的凌厲之威,又具備佛門妙法對于一切魔邪之物的克制之力。
鬼泣迎面而上,卻見一道金赤劍芒陡然襲來,雖是怒火中燒,可本能的察覺這下不能硬接,眸光一凜,手中騰起一絲黑霧,轉瞬顯現出一口鐵齒獠牙,巴掌大小,模樣詭異,他手掌一動,那口獠牙鐵齒頓時仿若活了一般,張開冰冷的大口,朝那“破”字一吸,頃刻便將其吸入口中。
鬼泣亦是隨之身形一頓,陡然色變,連忙將手中之物扔出,“轟”頃刻炸開,漫天塵埃激射而出,四處頓時傳來不同的哀嚎之色,他又驚又怒,“佛法!”
方才青蠻突襲碧如心時,雖亦是使用了佛門功法,但那時的鬼泣相隔太遠,卻是沒有注意到,已至那件威勢非凡的“鐵齒獠頭”被瞬間破去,那寶貝雖是強橫,但卻最是懼于佛門功法。
“師兄,你說這快回家了,本尊這心里怎么總是悶得慌。”
東海邊境,臨近南離邊陲之地,這兒亦是一片枯木雜草,百葉凋零,厚厚的積雪壓在斑駁的古道上,枝頭也沉甸甸的垂壓著,幾個身著淡藍袍衫,袖口紋有劍飾的年輕修士緩緩行在道上,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正是常無忌,無痕,無念,師兄弟三人。
他們離開蒼云山脈亦有多時,之前一直是御劍而行,直至此時,方覺有些疲累,便落下身來恢復片刻。
見兩位師兄看了他一眼,只是撇撇嘴,卻不言語,常無忌亦不尷尬,自顧笑道:“哎呀,本仙尊一日不誅妖滅邪便是有些不疼快了,哈哈。”
“不過,再過些時刻,這蒼云之門便會被徹底封印,屆時,又將回復太平盛世,不會再有妖魔作祟,本仙尊也就沒有出手的機會了,嗚呼哀哉。”
想到快要見得許久不見的丫頭,常無忌心中歡喜,巴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但想到,至多不過再有一日便能相見,亦就按捺住心中急切,悲春傷秋的嘆道。
無念冷笑一聲,道:“瞧常大仙尊這模樣,倒是還想回去呆上個一年半載?你若要去,本師兄遂你心愿,還可送你一程。”
幾人相互言笑而行,歸時的路途倒也多了幾分趣味兒,這大半年來,日日都在腥風血雨,生生死死中度過,多時未有這般輕松過了。
遠在千里之外,蒼云山脈中,早已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妖修,魔修,死傷過半,神機營軍士傷亡千余,真是個天昏地暗,虛空上,正門宿老與魔道尊者正斗得難分難解,以觀道明為首的數人仍在憑借無上仙法,努力維持大陣,眼看著那道縫隙便要完全合上。
不單魔門一方神色焦急,地面上,青蠻亦是一臉焦慮,眼看蒼云之門便在眼前,可奔襲這般久了,仍是能見不能觸也,天知曉還要多久,才能趕到,而身后的鬼泣雖是窮追不舍,但對他而言亦是沒有太大威脅,憑借著精妙功法,偶爾施展一番,竟是將其遠遠扔在了身后。
“這樣下去,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所受傷勢,一直未曾靜下調養,如此迅捷的挪動,青蠻的確有些吃不消了,不過此刻除了堅持下去,他別無它法,鬼泣使出渾身解數,最是始終追不上目光可及的那青色身影,怒吼不止,他的身法本是奇快,要想追上受傷的青蠻卻是不難,但每當將距離拉近一點點,便會受得對方術法,劍式的阻礙,這些雖不能讓到他,但卻能讓他被迫停滯身形應對。
“小子可恨,本尊便看你能逃到何處!”
鬼泣目光凌厲,足下一點,頓時又迅捷三分,片刻之后,驀地,他又不得不停下身形,卻非是那青衣小子又使了什么手段,而是在他不遠處,安靜站立三人,這三人形態迥然各異,在他們四處所散發處的氣機,更是讓人琢磨不透,似人非人,似仙非仙,似魔非魔。
“讓開!”
鬼泣踏入修途的時日亦是不斷,知曉如何識人辨無,他可不認為,在這混亂戰局之中,會有三個路人從此經過,還好走不走的偏偏擋在自己身前。
一老者,頭頂黑笠,手中持著一根毫不起眼的木棍,一女子,渾身裹著一層細軟紫紗,就連面容亦是被遮擋住,在她身側立著一個龐然大物,體形兇悍異常,手中斜持一彎青龍偃月長刀,寒光凜冽。
匹夫不知曉綰兒姐為何將自己帶來此地,并攔住這個似乎不像壞蛋的壞蛋,但既然綰兒姐這般說了,他自然亦不會問,更不會生出什么疑慮,只知曉,按她所言的做便是了,因此,他緩緩向前踏出一步,不知是錯覺還是怎么,鬼泣竟感覺大地亦隨之顫動三分。
“綰兒姐說,不讓你過去。”
魁梧得駭人的莽漢憨傻一笑,鬼泣眼眉一挑,緊接著,莽漢便收斂笑意,露出森白的牙齒,冰寒刺骨道;“所以,你不能過去。”
“嗯?沒有跟來?”
青蠻又行了一會兒,不由心中納悶兒,卻是已感受不到鬼泣的氣息了,他回首望了一眼,卻是風塵太大,迷了眼,全然看不真切,亦不浪費這般力氣去尋個究竟,這終歸是好事兒,暗送了一口氣,一挪數丈,陡然,他身形一顫,穩住身形,仰起頭來,神色復雜的望著眼前那道咫尺可及的門扉,喃喃道:“到了!”
此時,青蠻才真切感受到虛空之上是怎么一般威勢,彌天大陣正緩緩在太古銅門之上運轉,數名修為深不可測的正門修士正在陣眼上苦苦支撐,而在他們不遠處,包裹景云魔尊在內的一眾魔門宿老,正與其余正門仙尊斗得難分難解。
“原來之前的一切都是被幻陣所遮掩,看似咫尺相隔,實則卻是相隔了這般遠。”
青蠻怔了怔神,遙望著此刻最多與他相隔不過數十丈的諸多仙魔宿老暗忖道:“難怪那一指之威竟是沒能要了我性命。”
虛空之上的眾人何等修為,早在青蠻突襲碧如心,使出那雷霆一劍之時,便已發現了他,只是當時還未曾太過注意,沒想到他竟是沖出了幻陣,來到了這蒼云之門前。
景云魔尊一眼瞧見了他,方才見鬼泣一路追尋著他,本以為這小子定然在劫難逃,也就全心對付起了這幾個老不死的,沒想到,這不過須彌功夫,他竟然活著來到了這兒,瞧他此時的情形,比自己所想的要好上太多,勃然大怒,“小子,生門有路你不走,黃泉無路你自來投,償我徒兒命來。”
滾滾魔音傳來,青蠻頭疼欲裂,不由松開手,半跪在地,少女亦是跌落在地,不由輕呼一聲,但自身無大礙,趕緊扶住青蠻的身子,“這是天魔音,以你的實力是萬萬抵擋不住的,快封閉六識。”
這僅是片刻,青蠻又再嗆出幾口血來。
“她怎會識得本尊功法?”
雖是在虛空中,但紅衣少女之言,景云魔尊卻仍舊聽了去,不由心中一凌,在凝神向著那紅衣少女望去,陡然一駭,“是你!”
“景云老魔,欺負一個后生晚輩算什么本事,小心你自己的性命!”
正當時,卻是又響起一聲厲喝,頃刻將那天魔音震散,青蠻的疼痛頓時消減許多,景云魔尊還處于驚駭之中,卻是一道白芒撲面而來,“是她,竟然是她,她怎會在這兒?”不過此時亦由不得他多想,不得不避,卻沒有急著還擊,心底卻是掀起驚濤駭浪。
“小子,你來此作甚?莫要仗著有些本事,便不知天高地厚,還不速速退去。”
觀道明瞥了眼下方的青蠻二人,眼眉一凝,呵斥道,心中卻想著,“怎么還不出世?再過片刻,這縫隙便會真個封印了。”
青蠻只是拱拱手,沒有再言語,看這位前輩的神色,卻好似還沒有看出這紅衣少女的身份,便想要趁此將其送入縫隙內。
“你干什么?放手,啊,你弄疼我了。”
青蠻本想帶出她的手腕兒送她一程,修為的禁制,而今是不能給她解開的,自己亦是受傷不淺,若其恢復修為,便再無制住她的可能,好在這禁制是有時限的,至多再過一個時辰,她的修為便會盡數恢復。
青蠻不由得手一松,皺了皺眉,傳音道:“這些前輩都不簡單,若是讓他們發現你的身份,你定然走不了,快走。”
觀道明見青蠻二人無所動作,不由有些惱怒,哪怕在三重天中,自己都是威震四方的人物,而今卻不被一個后生晚輩放在眼里,在他看來,青蠻既不言語,亦無動作,那便是有心無視于他。
“老夫已經提點過你,你既然不走,待會受得蒼云之門反噬而喪命,可別怨恨老夫。”
觀道明冷哼一聲,卻不再言語,因為他感受到,一股極為強橫的氣息正緩緩從蒼云之門深處蔓延開來,多半便是他想要的東西。
“青蠻,你來此作甚,還不速速離去?”
周天卻是亦見得青蠻模樣,心中一震,陡然喝道,他可是隱隱猜到這些個二三重天上仙不惜如此耗費仙元來封印這蒼云縫隙的目的是什么,實則,他也是為此而來,不過青蠻再怎么說亦算宣武修士,對于這個舍棄自身維護師門的后生,他還是頗為喜歡的,心中便生出一絲惻隱之心。
“遭了!”
話音剛落,周天陡然神色一變,果然,無論正邪,皆是身法一滯,齊刷刷的望向那本不起眼的青衣小子。
“你便是那誅殺了方天老兒的青蠻?”
景云魔尊面無表情,連殺徒之仇都被他暫且壓下,不過心底卻是不信的,方天老兒何等修為,他很是清楚,即便是他遇著,也得退避三舍,如此人物怎會是被小兒所誅殺。
魔門尊者面色各異,有的欣喜,有的詫異,有的則是面目冰冷,微皺著眉,而正門一道,除卻周天外,其余皆是驚詫,憤怒與疑惑居多。
“你當真便是暗害方天道友的那魔頭青蠻?”
觀道明眸色冰寒,閃爍凜冽精光,似要將其看透,不過,卻是沒有從青蠻身上瞧出什么異樣,只是瞧出了他確是佛道雙修之輩,不過,另一點發現,卻讓他心生疑惑,轉而將目光望向那紅衣少女,低沉道:“你又是誰?”
唰唰唰..!
眾目同向,轉瞬之間,青蠻二人便成了眾矢之的,青蠻定睛一看,方才瞧清適才一口道出自己名諱的老者,赫然便是昔日演舞臺上端坐的五位仙林宿老之一,他還知曉,這位前輩便是白虎堂首座,周天仙尊。
“原來是個妖女,竟隱藏得這般深厚,著死!”
沉寂片刻,陡然一人身形挪動,口中暴喝一聲,“想殺她?先過了本尊這關再說。”一道黑影卻是隨之而動,攔在了那正門宿老之前,狠狠一掌,將其迫退,既然這女娃同為魔道修士,魔門中人自然不許這些個正道老兒再自己眼前殺了她,一時間,雷鳴再起。
“走!”
此時,身份也已敗露,再顧不得許多,青蠻厲喝一聲,雙手猛地向上一抬,紅衣少女隨之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