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今日之后,這漠北大地,只怕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魔門多會群起而出,這戒備自然不會太過森嚴。”
常無忌微微頷首,瞥了眼似懂非懂的常平安,繼續笑道:“便是為了青蠻,我常無忌也要走這一遭。”
云青兒輕抿著唇,從常無忌手中接過安兒,后者本是有些不愿,以為娘親又要讓他入定修行,可是在常無忌一個結實板栗后,便是知曉而今爹娘一條心,他再怎么躲也是要吃苦頭的,只能聳拉著腦袋乖乖過去。
“青公子的確與我們有大恩,現在他生死未卜,若南姑娘再有什么不測....。”說到這兒,云青兒忽的一怔,旋即皺眉道:“當初青公子落入魔門手中,你說南姑娘此次現身,是否便是為了尋他而來?”
常無忌略一思量,這般可能亦是極高,點頭道:“無論怎樣,待我明日去看看再說吧。”
云青兒輕應一聲,神色溫和的靠在他肩上。
狼牙懸空,夜色清冷!
一股濃郁的殺機自百花谷深處蔓延而出,“咻”眾軍陣前,讓人眼花繚亂的身影忽的從山谷躥出。
“放箭!”
“嗖......!”
落雨般的箭矢劃出道道流光,交織出一張巨網,轉瞬覆蓋半邊天穹,頃刻間便從虛空傳來不絕于耳的哀嚎聲。
“除魔衛道..!”
“斬妖滅邪!”
隨著數聲怒喝,早有準備的正門修士亦是紛紛祭出法寶兵刃殺將而出,百花谷正邪之戰正式挑起壯闊波瀾。
血氣滔天,殘骸滿地,上蒼亦似乎不惹見得這般修羅地獄,自大戰伊始,便大雨連天,傾盆而落,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三日之中,無論正邪,似乎都有所忌諱,不約而同的將戰場放在了人跡罕至的荒郊野林,深谷大川,避免在凡人面前交鋒,雙方皆是高手輩出,這一招一式便可輕易使得地動山搖,誰若不小心屠戮了無辜百姓,那份因果業力皆是承受不起。
當然,這其中亦不凡修為低微,不曉其中利害的邪魔歪道,錯手殺害不少了凡俗百姓,雖是在山野之中,但經得人言相傳,不日便是在城鎮中散播開來,“妖魔現世,仙人難擋!”以至漠北百姓皆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不周山,魔門駐地。
金蟬來到此處亦有數日,沒有他之前所想的劍弩拔張,經得黃崎,枯蠶二人引薦,魔門中人反倒待他極為客氣,每日好酒好肉,笙歌艷舞,卻也好不快活,對于這般日子他亦深感愜意,不過一日尋不到師姐,他這顆心便無法安定下來。
此刻魔門中僅留有為數不多的弟子,要么是身份極高的頭領人物,要么是端茶奉水,好似雜役般的奴役子弟,這些人中,亦是不乏之前魔門掃蕩漠北修門世家時,茍且殘留下來的弟子,他們尚存一線求生之念,只是被魔道中人封了修為,驅使著做這些丟人現眼的伙計。
金蟬已有數日未曾見得枯蠶二人了,說是為他去探聽南枝木的下落,可這遲遲沒有消息,也教金蟬愈發急躁,隨手拿起盛酒的銅盞一看,顰眉一揮手,將桌案上的空酒壇掀翻在地,“拿酒來...!”
這是他第一次飲酒,只是在他的記憶中,這是第一次,不過只是第一次,卻好似迷上了這能讓腦袋暈乎的物事兒,毫無生澀之感,卻似與生俱來。
在他四周默默伺候的正門弟子,暗自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卻也不能發作,只能忍氣吞聲的又去為他抬上一壇酒來。
半柱香后,又是一壇下肚,雙眼略有些朦朧的金蟬正欲呼喝,忽的瞥見從門外走進一人,頓時精神一震,豁然起身,“你敢欺瞞本尊?”
震耳發聵的一聲怒喝使得剛入門內的枯蠶渾身一個哆嗦,他正思量著如何與金蟬解釋,可還沒個頭緒,這便被發現了,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來,掃了眼略帶好奇的那些奴役子弟,冷喝道:“看什么看?想讓本尊挖了你們的眼?”
“狗仗人勢!”
不少修門弟子暗罵一聲,旋即退出房門,他們當中,亦是有著實力不俗之輩,修為最高著甚至已是步入了破空境,若非修為被封,哪會將僅有分神修為的枯蠶放在眼里。
待得所有人退出屋內,枯蠶便將房門帶上,換上一臉訕笑,忐忑的走向金蟬,主動為他斟滿一杯酒,賠罪道:“金尊者.....!”
“別來虛的,快說,可尋到本尊師姐了?這都足足三日了。”
金蟬毫不客氣的擋開酒水,體內真元一蕩,渾身頓時蒸騰起道道水霧,濃郁的酒氣從他身上升騰而起。
枯蠶咽了口唾沫,無奈道:“金尊者,你別擔心,我們已派出人手,加緊尋找了,一有消息便會告知于你。”他眼眸一轉,見得金蟬沒有急于發火,繼續道:“尊者你也應是知曉,這三日,我們與那些個正門修士和王朝大軍戰得不可開交,可謂是精銳全出,實是沒有太多空閑的人手,若是能早日了解這般戰事,匯集人手,定然能夠很快的尋到尊者要尋之人。”
金蟬沉吟片刻,卻也不傻,緩緩放下杯盞,直視枯蠶道:“你想讓本尊出手為你們對付正門修士?”
枯蠶在他的注視下渾身不自在,但也如實的點了點頭,三日以來,正門一方雖是死傷慘重,但魔門這邊亦非輕松應對,饒是不折手段,費盡心機,仍是有著不少傷亡,這還是有少盟主大力相助的結果。
他與黃崎二人卻虧得有個養傷的借口,才避免如此之快的與正門修士正面交鋒,否則,以他們的修為,怕是堅持不到一日,便會魂飛魄散,哪還有機會能與金蟬在此處言語,當然,在魔門中可沒有什么公平一說,只要能動,便是身負重傷也得出手,僅有一些身份特殊的魔修才不在此列,顯然,他二人自是沒有這般待遇,能夠休養三日,亦多虧他二人的師尊百藤老祖從中周璇。
不過到了今日,百藤老祖亦是向他二人明言,他也阻撓不得,他們二人必須出手,無論怎樣,都得拿出一些戰果,否則,不必戰死沙場,便是魔門之中,便會有人來清理他們。
迫不得已,枯蠶只能想到這機緣巧合帶回門中的金蟬了,其實力兇悍,若能出手,絕對是一大利器。
見得金蟬仍在沉默,枯蠶狠狠心,將一肚苦水給抖了出來,仔細向金蟬言明如今情形,若他出手,皆大歡喜,只要過了這個坎兒,定能助他尋回其師姐,若過不了這個坎兒,不單為其找尋師姐的事成了水中倒影,便是他自己亦會因為身份不明之故而與魔門其他人糾纏不清。
一連道出心中言語,枯蠶便不再出聲,可謂是孤注一擲,若金蟬當真拂袖而去,他只能自認倒霉,拼著如今這體魄前去與正門修士斗個你死我活,只當這條性命是撿來的。
金蟬不吭聲,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飲著酒,驀地,他動作一滯,亦是使得枯蠶緊繃的心弦隨之一顫。
“可以,不過你也要答應本尊一個條件。”
“尊者請說,只要我們能做到,便是拼死也一定完成。”
枯蠶欣喜若狂。
金蟬起身,道:“每過一日,我要聽到有關本尊師姐的一絲消息,若有一日聽不到,或是你們用假話蒙騙本尊,本尊第一個殺的便是你們。”
曠野之上,方才經過一番廝殺,此刻亦是血流成河,遍地殷紅,正門一方以犧牲五人的代價盡數將此處十數邪魔誅滅,在這幾日的大小戰斗中,可算小捷。
“杜兄好本事,這鐵手仙尊之名,果真不假,你開山十八式一出,這些邪魔歪道便只有伏誅的命數了。”
塵埃落定,一位身著布衣的老者隨意用袖口將臉龐沾染的血跡擦拭一番,一方八角錦帕約莫三尺見方正泛起白芒懸浮于他頭頂半尺之外,為其遮擋紛落不歇的大雨。
在他身旁的中年道人,則是他口中的鐵手仙尊,無為中期境修為,他雙手呈現青紫之色,調息片刻,揉了揉略有些發麻的手腕兒,回道:“鐵手不敢居功,能有此成果皆是大家同心協力的功勞。”
在他身后還是數位略顯年輕的修士,修為在分神至破空之間,皆是來自各門各派,比之這兩位修為已至無為境的強者,他們可是要狼狽許多,個個衣衫破爛,鬢發散亂,便是手中的神兵異寶,亦有不少殘缺之處。
方才那戰當真慘烈,若非這兩位道人及時趕到,恐怕現在身隕的便是他們了,一陣后怕之后,亦是齊聲向著這二人言謝。
杜鐵手與布衣老道回禮一聲,便將目光落在一地殘骸之上,眾人見狀亦都笑容收斂,露出悲痛之色,雖非同門師兄弟,但終歸是方才一同戰斗的同道之人,見得他們落得這般下場,心中不免凄然。
“張兄,我們將他們好生安葬了吧!”
布衣老道點點頭,正欲動作,忽的神色一凜,深深擰眉向遠處望去,與此同時,眾人皆是感到了一絲不對勁兒,放眼望去,雨霧中卻是漸漸顯現兩道人影,其中一人身上,分明散發出清晰的妖氣。
布衣老道徐徐踏出一步,終是看清了來人的面目,為首之人最是扎眼,身量極高,膚色呈金,鼓脹的肌肉高高隆起,好似隨時都會炸開一般,一雙瞳孔冷漠如冰,不過他的氣息卻是極為內斂,察覺不出究竟是何境界,但一般此等人物,都是不容小覷。
與之相反,落于這壯漢身側半步,形同枯槁的中年男子,雖是渾身陰煞之氣,但卻能清晰感受出他的實力,僅有分神境,卻是不足為慮。
“金尊者,交給你了...!”
枯蠶掃望一眼眼前的接近十數的正門修士,在金蟬身旁輕言一聲后,便兀自退向一旁,雖然見識過金蟬的本事,但面對十數正門修士,仍舊十分忐忑,心中極是緊張,他與金蟬來此,亦是冒著極大的危險,若是這金蟬不敵,以其修為,多半能從容退出,可他卻是不行,一身重傷未愈,沒有了金蟬,他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對付這波修士乃是枯蠶暗中思量許久才決定的,方才他與金蟬便是暗中窺視已久,正門修士多是成群結隊,其中不乏高手,唯有這十數人與其他正門弟子相隔較遠,孤立無援,且方才經過一番大戰,損耗不小,要拿下他們的困難亦是最低。
“原來是邪魔歪道之輩,區區二人亦敢現身,當真是自尋死路,也好,方才還未盡興,現在便讓我齊某人為死去的道友報仇吧。”
人群中有著破空初期境的中年修士一眼便看穿了枯蠶乃是分神魔修,且受傷不淺,如此良機,他焉能錯過,至于其身旁的金蟬,他卻是直接將其忽略,除卻體格詭異了些,根本感受不到多少威脅,在這,魔道之中,多是這般奇形怪狀,但實力低微的魔物。
“拿命來!”
當下,他怒喝一聲,七柄用鐵環,環環相扣的飛刀頓時寒芒大作,整個人激射而出。
金蟬淡然望著陡然出手的破空修士,手中的牙棒輕輕向上一揚,嘴角露出一絲森寒笑意。
“糟糕,不好!”
“小心。”
此刻,杜鐵手與布衣老道皆是感受到了從金蟬身上突兀爆發出的強悍威勢,只是吐出這般言語時,卻是已經遲了。
破空修士疾馳而出,劃出一道猶如尖錐的鋒芒,耳畔忽的聽到鐵手仙尊二人的呼喝,心中亦是一咯噔,再一抬眉,卻是滿臉驚駭,一道金色棒影憑空而至,他倉促變化手訣,七環刀逆流而上。
“鏗鏘!”
一朵血花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