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眼,坐下后便不發一語的青蠻,黛眉深顰,終是忍不住開口,冷道:“你與旁人亦是這般?連正眼亦不愿想看嗎?既如此,你又來尋我作甚?”
青蠻點點頭,又搖搖頭,輕聲說著:“睜眼與不睜眼,對我而言,沒有不同之處。”
北宮素兒正欲譏諷,忽的身子一顫,凝眉道:“你看不見?”
“我看不見。”
青蠻點點頭,北宮素兒拾起杯盞,若無其事的輕抿一口,看不出悲喜,良久,張了張口,“想不到你也會有今日。”她略帶一絲嘲弄,兀自用指尖捻饒青絲,說:“這或許便是報應吧。”
青蠻沒有反駁,知曉北宮素兒是恨極了他,當年一夜荒唐,無論是何緣故,對她做出了這等事,皆是不可饒恕,她沒有當真一劍殺了自己,亦是萬幸,說幾句嘲諷之言,也在情理之中。
“聽說,你姓北宮。”
青蠻忽道,說起來,他與北宮素兒早在一重天時便有交集,不過那次他佯裝其娘親的聲色騙取《百轉金身訣》之事,北宮素兒到如今亦是不知曉。
“與你何干?”
北宮素兒沒好氣道,她從未想過真有一日能夠再次見得這稀里糊涂拿去她第一次的陌生人,更未曾想到是在這般情形下,曾無數次的試想過,有朝一日若再次遇到他,定會一劍殺了他,解開心結,只是當真個遇得了,卻又下不了手,她比誰都清楚那夜之事,究竟是何緣故,發生那等不堪之事,亦不怨他。
青蠻訕訕笑了笑,忽的,似想到了什么,眉頭不禁一皺,再問道:“聽說.....”他本想詢問其是否已身為旁人侍妾之事,但忽而覺著此言不妥,只得打住,不過北宮素兒見他這般神情,卻是猜到他想要問什么,自若道:“沒錯,我的夫君便是北宮燭龍。”
聽著她如此若無其事的言語,青蠻心底不由一疼,雖然很輕,但的確是有的,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指尖不經意觸到了身前的茶杯,輕聲說:“茶涼了。”
“的確,茶涼了!”
北宮素兒輕嘆一聲,站起身來,神色淡然道:“見也見過了,你也該走了。”
青蠻沉吟半響,亦是起身,道:“我今次來此,若你愿意,本想是帶你一起走,無論怎樣,亦想要彌補自己的過錯..。”頓了頓,他繼續道:“現在看來....!”
北宮素兒掌心一握,冷笑道:“可笑,我不殺你,只是知曉你罪不至死,從今以后,你我之間再無糾葛。”
青蠻啞然,有些釋然,也有些失落,點點頭,轉身離去,“既然姑娘如此作想,那我也不再糾纏,只是在下欠你一件事,日后你若有何所需,只要我知曉,只要我能做到,我定會還你。”
房門輕掩,內閣中一下又變得寂寥起來。
“小姐..!”
小徊端著一壺清茶站在了紗帳處,熱氣繚繞,滿是心疼的望著怔怔向著房門,不知何時已是淚痕輕落的北宮素兒,她止不住心中悲切,竟是在小徊面前輕聲抽泣起來,嗓音很是壓抑,讓小徊亦覺心底好似壓上一塊大石,沉甸甸的。
她侍奉北宮素兒這么多年,還從未見她的心境有如今日這般波動過。
“還?你拿什么還..?”
北宮素兒好似全身乏力的癱倒在檀木桌上,低聲呢喃。
“嗯?客官,你這就要走了?”
負責青蠻那處廂房的侍女沒想到青蠻至鸞鳳閣一歸來,便要提出離去,見他面色有些沉凝,還以為是自己侍候不周,方至如此,不由得心生忐忑。
“恩,忽然想起還有一件要事要去處理,不宜太過耽擱了。”
青蠻收拾好行囊,見得一臉忐忑的侍女,方才察覺她可能誤會了,咧嘴笑道:“此次多謝姑娘照顧,在下告辭了。”
“恩,那公子一路走好!”
去往傳送陣,只見傳送陣亦是人滿為患,下樓的賓客數不勝數,青蠻亦無心等待,便沿著蜿蜒樓閣緩緩而下,耽擱了不少時辰,來到聽雨閣正堂大廳,仍舊人潮涌動,青蠻雖然看不見,但卻能感受到,此間不少人的目光都向他注目而來。
“你看,那不是與封老魔比斗的年輕后生嗎?他不是去與那澹臺家的女子相見了嗎?怎么也要走了?”
“呵,還真是他,一出手便是十五顆墨靈珠,當真家業不菲,亦不知他身后是哪位魔尊,如此大手筆。”
這些人的言論之聲,紛紛傳入了青蠻耳中,他嘆了一聲,抬腳邁出大殿。
“在下齊嘉武,今日有幸在鸞鳳閣一睹公子風采,心中甚為欽佩,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齊嘉武正欲回去族中與爺爺稟報今日所見之事,及心中所想,而后再折返此處拜訪這極為年輕的魔道奇才,不想這剛出聽雨閣,便是瞧見了他的身影,雖是疑惑他為何沒有與北宮素兒待在一起,但也沒有細想,生怕青蠻走后,再難尋到他消息,便自己上前言交。
“化脈修士?”
青蠻暗忖一聲,亦是停住腳步,既然此人在鸞鳳閣中見過自己,想來亦非尋常修士,感受到他體內純正的正門仙元,不由一笑,說:“這位公子名門正派,怎的也與我這邪魔歪道如此客氣,便不怕被人瞧見言論是非?”
齊嘉武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公子可真是言笑了,正邪自在心中,正門,魔道,不過一個名號而已,何必如此介懷。”
“是嗎?”
青蠻笑了笑,不知曉此人是何來意,卻是無心與他過多糾纏,拱手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便不與公子言笑了,先行一步。”說著,便要側身離去。
“唉,公子留步!”
齊嘉武見他這便要走,不由伸手一攔,青蠻眉頭微皺,正欲言語,忽的從身后傳來一陣略微耳熟的急促呼聲。
“公子,公子....!”
來人正是北宮素兒的丫鬟,小徊。
青蠻怔了片刻,不知小徊為何前來,回身問道:“小徊姑娘,何事?”
小徊一臉紅潤,呼吸略有些急促,在青蠻身前站定瞧了眼衣著光鮮,實力不俗的齊嘉武,便說:“公子,小姐她.....!”
“什么?忽然病了?”
聽罷小徊之言,青蠻頓時變了神色,原來,在他離去不久,北宮素兒便就忽然昏倒,以小徊的實力自是不敢輕易救治,只能忙去請教一直待小姐不錯,且修為極高的安仙尊,后者亦是頗為詫異,在看望一番后,只是搖頭說:“此乃心病,藥石無靈,解鈴還須系鈴人。”
雖未點破,但小徊亦是不笨,見著今日的情形,亦是猜想到了小姐這心病多半與那青衣公子有關,于是忙不迭的尋到青蠻房間,卻是得知他方才已經離去,遂心急如焚的尋了出來,好在因齊嘉武途中耽擱了片刻,才使得青蠻并未走遠,從而讓她給尋到了。
“婢子雖是不曉公子與我家小姐有何淵源,但懇請公子暫緩離去,施以援手。”
青蠻沒有過多考慮便就答應,他雖不精醫道,可即便幫不上什么,在知曉北宮素兒昏迷不醒的情形下,他亦是不能放心離去,心中有著太多愧疚。
“好!”